晨曦中,莫天悚骑马回到官寨。他没有收集一点卓玛的骨灰带在身边,而是任由骨灰随风飞扬,这是藏人喜欢的方式,也是一个最潇洒的方式。莫天悚尽管还是很伤感,可经过左顿的开解,他的心情还是好很多,也决定今后随着自己的心意,尽量活得潇洒一些。
官寨中很安静,院子中间还没有收拾的篝火灰烬透露出昨夜狂欢的气息。狄远山一个人在门口等莫天悚,迎过来接过马缰绳:“少爷,左顿大师让你回来以后先去看央宗小姐,她不肯跟你一起去。还有就是昨夜南无他们玩得太晚,快天亮才去睡觉,所以你们中午以后才能出发。左顿大师让你也先去睡一觉。”
莫天悚随手递一片竹简给狄远山,失笑道:“大哥,什么时候左顿大师成你主子了?你倒是把他的话记得清楚,那我的话你怎么不记得?”
狄远山接过竹简便看见上面熟悉的鲜血写成八分体隶书,字迹工整而拘谨,让人觉得压抑,心中暗叹,嚷道:“你的什么话我没有听了?”
莫天悚指着马道:“我让你以后别为我做这些事情了,你就没有听。你的丫头小妖呢?她怎么自己去睡觉,却让你在这里忙活?”
狄远山道:“你没听梅姑娘说小妖可能有问题吗?我怎么敢让她来伺候你?连小姐我都没让她伺候了。对了,少爷,你现在去找央宗小姐,我去给你拿早饭过来。”
莫天悚皱眉道:“我这时候去一个小姐的闺房不合适吧?我和你一起去厨房,在厨房随便吃一些就可以了。我也是听翩然说小妖有问题,才想和她多接触一些,不然我难道还会抢你的丫头吗?卓玛对小妖一点也不特别,似乎并不认识小妖,小妖显然不会是飞翼宫的人。可你的丫头在哪里呢?这事古怪得很。记着,以后这些杂事就让小妖做。”
狄远山道:“知道了。不过今早还是让我给你拿早餐吧。你不知道,你昨夜把央宗小姐气坏了,她一夜都没有睡觉。刚才还站在走廊上呢,看见你回来就回房间中并把门关上了。就算是为了你的马帮生意,你也应该去哄哄她,免得她日后找你的麻烦。”
莫天悚无所谓地道:“那好吧,我立刻就去哄哄她啰。男人总要比女人肚量大一些,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你说是不是,大哥?”
狄远山失笑:“是人家央宗小姐不和你一般见识才对!这件事情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从头到尾都是你不对,你还说得自己多么伟大似的。”牵着马走了。
莫天悚上楼来到央宗的房门外,敲敲门,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他也不再敲,高声吟诵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听见里面央宗走到门口,但不见她来开门,莫天悚于是很大声的自语道:“难道又要去翻窗子?算了,还是一脚把门踢开痛快一些!”
门倏地开了。央宗站在门口,横眉怒目指着莫天悚,冷哼道:“你敢踢门试试?”
莫天悚心忖我又不是没有踢过,不过这话万万不能在此刻说出口,堆起一脸灿烂的笑容道:“有美丽的央宗小姐在这里,小生怎敢?小姐,看你蛾眉深颦,鲛珠迸落,是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女人没有男人撑腰就是不行,除哭鼻子外就什么也不会了。”
央宗大怒道:“王八蛋你看清楚一点,谁哭了?”
莫天悚谄着脸凑近央宗的脸仔细观察一下,很吃惊地叫道:“哇!真的没哭!你太了不起了,居然没有哭!”又吟诵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出其不意地一把搂过央宗,低声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美?美得让人忍不住想当王八蛋,很坏很坏的那种王八蛋。”
央宗自小到大就被人捧在手心里,官寨中的大部分人看她都是小心翼翼地抬头仰视,没有人称赞过她的美丽,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如莫天悚这样在她面前嬉皮笑脸,满嘴胡言乱语的人,喜欢的就是莫天悚的这一套,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就是气依然没有消下去,用力推莫天悚一下,也没有推开,怒道:“不要碰我!”
莫天悚凑近央宗的耳边,低声道:“我下面的话不能被外人听见,我们进你房间说好不好?”
央宗大声道:“不好!”
莫天悚立刻放开央宗,沉下脸道:“你再说一遍,是不是真的不好?那我走了,立刻就去找翩然,把这些话告诉翩然一个人听。”做势转身要走。
央宗更气,一把拉住他,恶狠狠道:“莫天悚,你敢去找梅翩然试试?”
莫天悚很委屈地低下头,嘟囔道:“悄悄话是什么,悄悄话的意思就是私语,私语的意思就是只能说给一个女人听。我都说要告诉你,是你自己不愿意听的嘛。那你不愿意,我不就只有去找翩然了。”
央宗双手叉腰,气乎乎地道:“谁说我不愿意听了?你快说。”
莫天悚又上前去搂着她,硬把她推进房间中,低声神秘地道:“都说是私语悄悄话,怎么能在外面说呢?这种话要关起房门才能说的嘛。”一边说一边回手关上房门,眼光随意在屋子中一扫,便看见他上次进来的杰作那几只丑陋的乌龟画还在柜子门上,不禁好笑。
央宗瞪眼道:“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三岁小孩也比你画得漂亮!”
莫天悚更好乐,放开央宗去桌子边坐下,拿出蟠龙玉佩放在桌子上,很吃惊地指着玉佩叫道:“小姐,我的玉佩怎么在你的房间中?”
央宗走过来,气愤地道:“少爷,你搞什么?那是你放在桌子上的。你不说有悄悄话吗?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莫天悚微笑道:“记得那天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吗?你说我卑鄙,可你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偷偷拿了我的玉佩,是不是也很卑鄙呢?”
央宗生气地吼道:“莫天悚!”
莫天悚摇摇头,依然微笑道:“别生气,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也欣赏你。你不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吗?现在我把玉佩送给你,从此以后免了你的贼名。”
央宗被他说得又好气又好笑,怒火消下去不少,嗔道:“谁和你是一类人?”
莫天悚嬉皮笑脸地道:“当然是你了!要不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央宗没好气地道:“谁要嫁给你?”
莫天悚满不在乎地道:“这样最好。你知不知道,我们汉人很讲究三从四德的,我怕你这样野蛮的女人做不好。不过这样我也不需要再和你说下去了,告辞!”起身朝外走去。玉佩自然是留在桌子上没有拿走。
央宗气得半死,一把拉着他道:“你敢和我说三从四德?凭什么女人就要听男人的?我哪里野蛮了?你还什么都没有说就想走?”
莫天悚指着央宗的手叫道:“男女受受不亲你懂不懂?你这样还不野蛮?”
说得央宗更气,猛地放开他,挥拳想给他两下,却见莫天悚低着头,红着脸,压低声音为难地道:“你一定要我说吗?说出来我很没有面子的。”
央宗比比拳头,怒道:“别玩花样,快说!”
莫天悚颓然道:“一定要说吗?那你保证只能你一个人知道,你千万别出去说,说了我可是要打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也不出来了。”
央宗好奇心大作,催促道:“你快说啊!”
莫天悚终于道:“悄悄话就是,进门从你。以后在这道门里面,我一定听你的,因为女主内吗!”
央宗总算是露出笑容,放下拳头满意地道:“这还差不多。”
莫天悚在央宗的脸上亲一下,低声道:“可是男主外,出了这道门,你就要听我的了。你说是不是?所以我也很生气你昨夜不听我的嘛!”
央宗瞪眼又要发作,莫天悚双手抱住央宗,凑在她的耳边呢喃道:“我说了进门从你,这三从四德我听你的今后就不提了,可三纲五常你总不能也不要吧?这叫做妻以夫为纲。”央宗更气,莫天悚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不过这不适用于我和你之间,我们之间的情况是少爷以小姐为纲。你好好在房间中睡一觉,下午跟着我去牛井找艾玉。他竟然敢请杀手来找美丽的央宗小姐最尊贵的土司老爷父亲,看我怎么玩他,替你出气。”
央宗推开莫天悚,愕然道:“你不是去求和的吗?”
莫天悚笑嘻嘻道:“求和也不影响出气啊!你跟不跟我去?保证很好玩,笑得你肚子疼。”不等央宗答应,就拍拍她的脸颊道,“好好睡一觉,不然你没精神笑。我也很累,想去睡一会儿。我们中午见。”说着伸个懒腰,丢下央宗开门出来。
出来就看见狄远山在一边探头探脑的,莫天悚过去笑道:“大哥,你是不是想学点经验回去好哄真娘?那不用你偷看,我全部告诉你。女人就是欠揍,狠狠骂她一顿,她就老实了。”
狄远山失声道:“少爷,难道你刚才骂了央宗小姐一顿?那她不是更生气了?”边说边回头去看,正好看见央宗开门探出头来。莫天悚立刻拉着狄远山加快脚步,声音也小很多:“不过这样的话千万不能让女人听见。我们走快点,我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