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无法善罢,空竹依然顾忌莫天悚,只用九天鹏飞里的进手招式扶摇羊角去攻击神荼和郁垒。神荼也不过就是苣荼蒿而已,基本上没有防御力,郁垒是很大的畾螺,像所有田螺一样有螺壳护体,防御力极为高,见势不妙,早将苣荼蒿拉进螺壳,也保护起来。空竹这一招不过是让它们骨碌碌朝丹树的树洞滚去,并没造成实质危害。唯一的功效就是缩进螺壳里的郁垒没办法再喷雾气,山顶的雾气终于清爽不少。
潘英翔雷霆万钧没奏效不说,还被貘君利用,险些伤着自己人,更加郁闷,觉得蕊须夫人和貘君不好惹,也是顾忌莫天悚,同样是一招扶摇羊角,去给师弟助阵。苣荼蒿和畾螺再打几个滚,又朝宓泽外面滚去。
莫天悚从心里不愿意和蕊须夫人、貘君动手,自然而然也选择苣荼蒿和畾螺这两个倒霉的家伙作为攻击目标。他最让人头疼的地方依然是他的智谋。没像空竹和潘英翔那样来硬的,却用一招星罗棋布替苣荼蒿和畾螺挡住潘英翔的攻击。
体型巨大的苣荼蒿和畾螺一下子舒服很多,也不再打滚,不免甚是奇怪,很是想知道原因,螺壳缓缓张开一条小缝。殊不知莫天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无数混合幽煌烈焱和青莲寒劲的天地神针早刺进去。
天地神针乃是莫天悚得空竹提醒以后,最近刚刚创出来的武功,以北斗七星代表腾格力,代表天;以九幽代表耶尔,代表地,每次出招都是十六道凝聚如针的气劲。与他从前的梅花气针又有不同,是先将幽煌烈焱和青莲寒劲在体内混合,然后才由指尖射出的。幽煌烈焱和青莲寒劲同样属阴,一冷一热,混合在一起互相中和却不消失,变得无影无形,悄没声息,比从前那些光华醒目的梅花气针不知道要麻烦多少倍。
别看畾螺乃是上古魔怪,依然是神针及体才有觉察,再想要抵御已经不怎么来得及,心里就想把这些讨厌的针劲弄出去,同样也要为自己报仇,螺壳张得更大。莫天悚爆喝一声,遥遥挺起灵犀剑,一道无形剑气从剑尖喷出,直取畾螺两个肉触角之间的空隙。上次识蕴被抓,出畾螺的内丹就在这部位之下。
此乃炼门,不管郁垒已经修炼多少年,体型有多么巨大,也是禁受不住,一瞬间炸成无数血砂,正和上次识蕴喷出的血砂一样。可惜它没识蕴运气好,虽然被捕,总算没亏本,还毒死中乙作为垫背的。郁垒力竭丹碎的时候,早被莫天悚以星罗棋布包裹,血砂全部落在方圆两丈之内的范围里,不仅没伤到敌人分毫,还让和它在一起的苣荼蒿变得支离破碎,一起找后土娘娘诉苦去了。
看见莫天悚上山,貘君就想动手,却被蕊须夫人拉住,因而一直在安静地观战,这时候也倒吸一口凉气。当然不是因为莫天悚的功夫高,而是貘君久居峚山,深悉畾螺习性,也没办法如此迅速诱骗畾螺打开螺壳。
畾螺和所有的田螺一样,生性胆小,一有风吹草动就缩进螺壳之中;但畾螺又和寻常田螺不一样,修炼千万年,动作快很多,胆量也大不少,有朦胧神识,竟被莫天悚骗了。峚山顶可以轻易看见整个三玄岛的动静。貘君自然看见他和蕊须夫人最依仗的“椒图大王”被两个超级大鬼拦住,可他还是想不通,刑天和夸父怎么会帮莫天悚?看着莫天悚直发懵。
莫天悚一招得手,也停下来,站在胡安固等人前面,垂剑向地,恭恭敬敬鞠躬抱拳:“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蕊须夫人立在丹树之顶,仰首长叹:“是啊,我们又见面了!我已经不是你的老祖母!我守诺没让顾毗鹊离开三玄岛,你却带着三玄极真天的大队人马攻上峚山!”
潘英翔瞪眼就想发火,空竹忙朝他使个眼色。潘英翔略微犹豫,落下来,站在莫天悚身后,空竹的身边。
莫天悚淡淡道:“顾毗鹊虽然没离开西玄山,但是剪嘴鸻可是在海州府造成一场大瘟疫,画眉更是千里迢迢去了阿尔金山。”
蕊须夫人喟然叹道:“天悚,你就只记得这些,忘记从前巴相种种了吗?”
莫天悚依然恭恭敬敬的:“天悚永生不敢忘:第一次在榕树屋里拜见夫人,夫人就教导天悚,人的法则是忠孝礼义信,妖的法则是弱肉强食,要天悚好好做人。”
蕊须夫人涩涩地笑笑:“你的口才永远如此好。求你一件事行不行?能不能放我们母子离开!”
莫天悚是真没想到蕊须夫人会这样请求,一下子没了言语。潘英翔和胡安固一起叫道:“做梦!”“休想!”莫天悚朝空竹看去。
空竹也依然是道貌岸然,低声道:“你决定就是,不用理会其他人的意见。”
莫天悚暗自恼怒,空竹这样说又等于是将他入墙角。实际他今天的确是有意避免和蕊须夫人的决战,才会拉着莫桃去找刑天和夸父。下意识又回头朝映梅看去。
映梅微微皱眉,轻声道:“天悚,一个人能有几只手?能抓住多少东西?”
莫天悚还记得这是他在去杂谷的路上,第一次遇见映梅,映梅找蕊须夫人报仇,被他所阻止,离开前说过的话。很是惶恐,却又不甘心,再朝左顿看去。
左顿胖胖的脸上依然笑呵呵的:“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
莫天悚不禁非常着脑,他!留在这个山顶上的就没一个是“低人”,个个都是如此会说话!深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昂首抱拳,缓缓道:“夫人,还记得当年去杂谷的那条山路上的发生的事吗?”
蕊须夫人变色:“你要我们自伤才肯放我们离开?天悚,你想过没有,离开峚山,天下之大,却也再没有我们母子容身之处。你这不是要我们母子的性命吗?那你还不如自己动手!好歹没有便宜外人。再说,别以为你们占尽上风就可为所欲为,须知兔子急了也咬人!”
莫天悚这下更是愧疚,又没言语了。
空竹一看不妙,上前一步,鼓掌微笑道:“佩服!夫人果然是高明,深得《天书》第四篇《鬼谷子》之三昧,‘因其疑以变之,因其见以然之,因其说以要之,因其势以成之,因其恶以权之,因其患以斥之。’阴胜于不争不费。”
莫天悚哑然失笑。不管身上穿着什么衣服,空竹始终都是从前那个道貌岸然的罗天呢!这话冠冕堂皇,却剧毒无比!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莫天悚非常喜欢听。是啊,第一次见到蕊须夫人,蕊须夫人就要他去飞翼宫看《天书》,明明就是想牺牲他;现在蕊须夫人又在利用他的愧疚来谋求脱身之法,他用得着总顾念蕊须夫人吗?感觉轻松多了。说到底,他从来不惧,一直都是愧而已。
蕊须夫人哆嗦着问:“天悚,你是不是觉得罗天没说错?”
莫天悚微笑道:“夫人觉得他说错没有呢?天悚记得当日在下砂岛,夫人曾说,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事情,谁也不例外,即便是神仙,也要经历天劫。天悚也还记得,当日天悚特意上山来找夫人寻求和平之道,山人也曾谆谆教导天悚,这世上没有黄帝,也没有后土,只有鬼只有妖!夫人当年不过做了一个梦而已。可是为夫人的这个梦,天悚付出多大的代价?难道夫人和山人不该也付出一些代价吗?”
蕊须夫人掉头看着貘君,尖叫道:“你那日真这样告诉天悚?后土娘娘的使者椒图大王此刻还在风雷屿上,你凭什么说没有后土娘娘?”
貘君火道:“总说这些做什么?你有没有胆量和我单挑?”他当日很烦老娘处处顾念莫天悚,一心想挑起莫天悚的仇恨。这时候真的后悔,才知道自己的道行毕竟远远比不上老娘,恼羞成怒了。
潘英翔也听得不耐烦之极,长剑指着丹树之顶,吼道:“原来那条孽蛇真的就是所谓的后土使者,是你们故意放出来的!我和你单挑!”
空竹恼道:“师兄,闭嘴!天悚,不可上当!我们一起上!”
莫天悚扭头朝风雷屿上空看一看,还能看见赤蛇盘在那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因蕊须夫人这一句话又相信真有个后土娘娘。叹一口气道:“光用嘴说的确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二对二吧!夫人,我和空竹对你和山人。赢了,你们就可以带着慧莲一起离开。”
蕊须夫人甚是意外,她对自己和貘君的功夫都很有信心,二对二他们的赢面很大,以为这是莫天悚故意要放走他们,语气和缓不少,苦笑道:“不止是你,我也是受害者。慧莲和她娘今天下午已经被椒图害死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纵身跳下丹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