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修炼,将仙分为五种品位,即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和天仙。鬼仙只出阴神依然要投胎转世,但可自我控制轮回;人仙能可以长生住世;地仙可寒暑不侵、饥饿无害,自控生死;神仙指修成阳神,脱弃躯壳,飘然独立,聚则成形,散则为气的境界。无涯子是自己羽化的,目前就是在这个程度上。天仙超出人类所在环境,与宇宙同存,为道家修炼之最高境界。
按照中乙的修为,基本上已达地仙品位,可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中毒而死。空竹千万般作法呼唤,也没找到中乙阴神。知道师傅这一世辛苦修行,竟什么也没得到,疼得失去感觉,跪在木榻前面,眼光呆滞,无论如何也没有一滴眼泪。见到匆匆赶来的莫天悚,木然道:“天悚,不是我心狠,真留不得!留不得!”
莫天悚对中乙一直没有丝毫好印象,但见他是这个结局,也是凄然,急忙点头:“我知道,我明白。早就明白!桃子呢?”
空竹摇头,茫然看着莫天悚,似乎根本就没听懂莫天悚的话。还在忙着检查中乙尸体的徒斛走过来,轻声道:“二爷和映梅禅师在一起,为他的四个随从念经超度。典白,给三爷引路。”典白过来道:“三爷,这边请!”
莫天悚微微皱眉:“不着急。不是说抓住识蕴吗?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先去看看他?”
典白道:“关在后面的柴房里。胡师叔和潘师兄在审问他。”
莫天悚稍微松口气,三玄极真天总算还有人在做应该做的事情,正要走,又不放心空竹,蹲下来轻声道:“难过就哭出来吧!”
空竹深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我倒是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可和你一样,眼泪都干了,哭不出来!你放心,我没事,不过趁着天还没亮,陪师傅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不会耽误任何事情的。”
莫天悚心是放下去了,可感觉还更难过,拍拍空竹的肩头,站起来快步走出去。典白陪在一边带路。
尽管住房非常紧张,空竹还是专门辟出一间正房来安放无涯子的神位。此刻这间屋子的地上铺着两张竹席,席子上睡着莫桃的四个随从。中乙中的冥毒太过歹毒,徒斛想要研究,没被安置在这里,是躺在他自己的床上的。
远远地就能听见里木鱼声和映梅、澄闲语调和缓的大悲咒。莫桃没有念经,在屋子外面的空地上专注地打太极拳。腰拧胯挫,力出劲足。一招一式都舒缓而充满力量。其柔若水,绵软强韧,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凌辰忙对八风做个手势,一起停在远处。典白稍微犹豫,也没过去。只有莫天悚缓缓走过去,什么也没有说,五指松直舒展,掌似瓦楞,气贯指肚上肢虚拢,心空手空脚空,举步轻如灵猫搏鼠,踏步重如象足顿地,以心运身,以身运手,以手领劲,足从手转,身手合一。和入莫桃和大悲咒的节律中,也打起太极。
渐渐曙色微露,两兄弟都是呼吸绵绵,全身透空,虚无己身,天人合一。形似随风而飘,无刚无柔,无化无打,劲力凌空。忽然两人同时发力,便似火山之喷发,海啸之奔流,排山倒海,势不可当。慌得凌辰等人四下闪避。
就听莫天悚淡淡地道:“这天底下没有不打人的拳,更没有不发力或不发劲的拳。太极拳之柔乃是以方法为化、刚用为打。刚柔相济是太极,打人仍然是太极拳的本质!”
定下神来的凌辰回头一看,房屋都是好好的,两兄弟站在那里,不见丝毫火气,更没有丝毫哀伤,平静而倦怠,好似刚刚游玩累了归来在讨论天气和风景。
莫桃轻声道:“天悚,你熟悉天一功、也看过手印图谱,觉得我可以学会鹄啸金轮吗?”
莫天悚微微一笑:“早知道有今日,当初何必要执着?鹄啸金轮以九九功为基础,你用恐怕不行。不过我觉得天一功丝毫不逊九九功和雷火功,不过因为水青凤尾不需要,从来没发展过飞翔而已。你去找表哥研究,比找我有用。”
莫桃失笑啐道:“他奶奶的!不想帮忙就明说,还是想我帮你追女人是不是?”
澄闲走出来,沉声道:“二爷,若你愿意学,老尼姑可传你妙有相容相即法。万千山河,诸趣众生皆在胸中。彼力我力,熔于一炉。我即水青凤尾,水青凤尾即是我,区区飞行,算得了什么!”
这分明就类似道家以我之精化天地万物之精,引天地万物之精为我用。学成之后,当和萧瑟一样,没内力都可运用道术,有内力做引,能用出来的力量简直就是无穷大。莫桃正非常懊恼地发现空竹得无涯子之助,功力升了一长截,而莫天悚得龟鹤脉,也莫名其妙突然就厉害起来,比空竹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他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遥遥落后。真可说是又惊又喜,抱拳便欲下跪拜师。
澄闲袍袖一展,地下忽然涌出一股大力直击莫桃双膝。莫桃要避自然能避开,不过事出意料没想到要避,膝盖一僵,便没能跪下去。正诧异的时候,澄闲妄动真气,居然又喷一口血出来。莫桃和莫天悚双双抢上,一边一个扶着澄闲。澄闲道:“二爷,师即是徒,徒即是师。我要说的是佛法,不是师徒之名分。”
莫桃忙道:“是!是晚辈狭隘了!师太昨夜一夜未眠,先去歇一歇吧!”
莫天悚拉着澄闲的手腕要把脉。脉门是人身要害,澄闲岂能让他制住?用一招“泥鳅入水”,手腕摆两摆,脱离莫天悚的“钳制”莫天悚松手放开澄闲,苦笑道:“我三脚猫的医术还懂一些,不过是想看看师太的伤而已!”
映梅也从里面走出来,淡淡道:“有漏皆苦,解脱之道在放下!天悚也是好意。”
澄闲当然知道莫天悚是好意,不过是因为她前不久才被莫天悚伤了,这次才会又被貘君重重地伤了,本能地很戒备莫天悚。静下来自然就知道是自己没看开,放不下,空有极高明的佛法,却应用不出多少来,却依然忍不住白莫天悚一眼,才把手腕递给他。
莫天悚好笑,把脉后知道徒斛早给澄闲看过,也给她吃过药了,但三玄极真天穷得很,昂贵的好药买不起,徒斛医术再高,药物不够好也是徒然。他果然没有姓错姓氏!摸出一瓶甘露丸递给澄闲:“师太把这个拿去,和徒先生开的药一起吃。”
澄闲打开瓷瓶看一看:“是什么?着名的成之丹?恐怕我不适合滋阴壮阳的药物。”
莫桃道:“就是上次我打算给师太,师太不肯要的甘露丸。这药是左顿大师的配方,方子中有好几味药都极为珍贵,有银子也买不着。天悚派人各处收集,每年也只能配制出一点点而已。市面上没有卖这种药的。效果倒是真的很不错,师太就勉为其难试一试吧!”
澄闲上次不肯接受莫桃的好药是赌气,这会儿当然不好又赌气,倒出一颗吃了。莫桃和莫天悚都放心很多,又劝澄闲去休息。澄闲还是不肯。映梅打圆场说马上要吃早饭了,吃过早饭再去休息。
莫天悚不好再勉强,和莫桃一起走进屋子里面,察看四个随从的死因。很容易看出他们都是被巨大的力量震及脏腑而亡。莫天悚多少吃惊地问:“貘君的功力如此之深?比蕊须夫人高明何止一倍!”
莫桃点头:“空竹说他从前还没有这么深,是因为练全九九功,才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突飞猛进,功德圆满。自己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便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了”
凌辰忍不住插言道:“这是什么话?空竹分明就是在指责三爷教全蕊须夫人九九功,才导致貘君利欲膨胀,联合顾毗鹊把他们几个赶出西玄山!若事情真是这样的话,貘君还等什么,早离开三玄岛了!”
莫天悚苦笑道:“空竹的看法没错。不过我不后悔。当时与其说是我给蕊须夫人秘籍,倒不如是我请蕊须夫人帮我改进九九功。因此即便换成是现在,我也不会对蕊须夫人吝啬一本没用的残缺秘籍。其实榴园存放秘籍的地方并不严密,夫人若不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早该把秘籍找出来。”
屋子中一下子就沉寂下来,所有人都不再出声。
莫天悚仔细检查完尸体以后站起来,沉吟道:“貘君用的功夫最多只有一半是属于九九功的,另外一半应该就是鹄啸金轮内功。土赖火生,火多土焦;火能生土,土多火晦。土和火之间也不是没有矛盾的。昔日罗天同时练习阳火和阴火尚且不能调和,这貘君实在是了不起,居然能把火和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