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用双手蒙住眼睛,苦涩地道:“我很能想帮宇源的,可是杜晦真人都没能超度夸父而殉教了,我抓鬼能比他行吗?下镇妖井帮宇源得拿命去搏。”
玉姑犹豫着问:“你和二爷当年不是抓住过刑天吗?”
莫天悚幽幽地道:“我刚才就说了,当年我和桃子靠的是幽煌剑。老实说,抓鬼杀鬼我一丁点也不擅长。若罗天在,镇妖井还可下一下。但张天师素来爱惜颜面,反正杜晦真人他们四人已经遇难,张天师怎么也不会向三玄岛低头,不可能再准许罗天下镇妖井。注定不能成功的事情我的确不愿意去做。”
玉姑不由得轻轻叹息。也起身离开房间。出来看见莫桃和张宇源还在拉扯,不禁又叹一口气,直接绕过他们朝外走去。
莫桃又很着急,叫道:“玉姑,你别走啊!”
玉姑停下脚步,轻声道:“三爷的话很有道理,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何必冒险?二爷,你硬留下宇源也没丝毫作用,就让宇源离开吧!”
莫桃不松手,沉声问:“那你们还去不去镇妖井?”
张宇源道:“我们去不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放开我!”
莫桃笑一笑松开手,淡淡道:“当然有关系!你们要去的话,不管天悚是什么意思,我都陪你们一起!宇源,你爷爷都让你来找我们,你真的要自己走?”
张宇源低头道:“两边力量悬殊,只有你一个人绝对是不行的!冒险无所谓,但不必要的危险我也不赞成冒。若天悚不下井,我也不打算下井。你还是试一试看能否说服天悚。我回鬼谷洞等你的消息。”
莫桃又朝玉姑看去。玉姑道:“我怎么也该回玉贞观看看情况。”莫桃点点头,回头瞥见凌辰就站在房门口,吩咐道:“去请沈小哥出来,陪玉姑一起回去。”
凌辰稍微犹豫,拿钥匙打开房门,放出沈荣贵。
莫桃送张宇源三人离开,站在门口罗嗦许久,无非是替莫天悚道歉,又嘱咐张宇源一定要等他一起下镇妖井等等。半天才放张宇源离开。又等到张宇源和玉姑的身影都看不见了,莫桃才转身回去。到堂屋一看,莫天悚已经离开。回房间看看,莫天悚还是不在。
凌辰站在门口道:“三爷一个人从后门走的,不让任何人跟着。二爷,当初我们费多大的力气才帮助三爷摆脱夸父。现在夸父和刑天还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何苦一定要靠上去。张宏棠都把命丢了,你觉得自己比张宏棠还高明吗?你和三爷都是十岁就没了爹娘,孤儿的苦楚比谁都清楚,难道还想让鹰飞、龙飞少爷他们也小小年纪就失去亲爹?”
莫桃不悦地道:“去,不许说丧气话!”犹豫片刻,没出门去找莫天悚。
几年前还在京城,莫天悚曾暗自发誓,日后再也不管三玄岛的任何事情。为此他连最刻骨铭心的梅翩然也彻底放手了。在下砂岛见到蕊须夫人以后,他了解到顾毗鹊也是不安分的,为保持目前的平衡状态,他用了许多手段阻止罗天去海州府,一直到抗倭结束。
现在他的事业庞大而蓬勃,家有骄妻美妾,儿女绕膝,难道又去冒险?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这次冒险能成功,他能得到什么?弑祖的罪名而已!怎么对得起一直对他呵护备至的蕊须夫人?可是真在一边坐视,他今后又如何去面对张宇源呢?
如果只是去镇妖井下杀刑天和夸父,莫天悚是不怕冒险的,因为值得!所以当着张天师的面,他把话说得非常重。可超度它们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得去三玄岛!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家人,莫天悚无法选择,只感觉非常孤独,踯躅在大街上,不敢回去见莫桃。他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尾巴,不是八风,而是绸缎庄的学徒,知道是凌辰不放心让人跟出来的。反正那伙计也不敢跟近了,莫天悚便没理会。
不知道走了多久,炊烟从街道两旁的房屋里冒出来。莫天悚才觉得他的肚子好像也饿了,可他还一点也不想回去,左右看看,几乎所有的饭馆里都挤满人。莫天悚皱眉,天下哪里有这么多人?继续朝前走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大街上的人也渐渐少了。莫天悚总算是发现一家没有客人的小酒馆。
可是当莫天悚跨进酒馆的时候,小二居然跑来对他说酒馆要关门休息了!真是岂有此理!莫天悚伸手一拨,将小二推个趔趄,进去在正中间的桌子便坐下,大声叫打酒来。又过来一个老头,大约是酒馆的老板,也说酒馆已经打佯!
莫天悚勃然大怒,站起来一掌将桌子拍了个稀烂!小二气呼呼冲过来,被莫天悚又轻轻一拨,摔了个四脚朝天。
老头正要上前再与莫天悚理论,从酒馆后面又出来一个老太太,将一盘刚炒好的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笑着道:“客官过来这边吃!”老头很是生气。老太太拉住老头低声道:“来者是客,就打些酒与他有什么,别闹出事情来!和气生财。万事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莫天悚一震,这话与文玉卿临终时说的何等相似!拿起筷子自顾自吃起来,又叫道:“再弄些好吃的菜来。都过来陪我一起喝酒。”拿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老太太急忙答应,去拿一大壶酒来。老头还不服气,不肯接银子。小二从地上爬起来,怯怯靠过来,轻轻拉一拉老头的衣服。老头看看被莫天悚拍散架的桌子,再看那锭银子,是十两一锭的雪花银,等于酒馆好几天卖的银子,摇摇头,坐到桌子边上。
莫天悚笑着道:“这就对了!和气生财!陪我喝酒。”拿起酒壶给老头满上一杯,见老头还有些不敢喝的样子,又摸一大锭银子放在桌子上,“你尽管喝,所有的酒钱都算我的,打坏的桌子也算我的!”
老头慌忙摆手道:“桌子不值什么,刚才那锭银子已经够了!”
莫天悚沉下脸:“我给你银子你居然敢不要?”
老头一愣,老太太忙把银子收起来,赔笑斟酒。
莫天悚又露出笑容:“这就对了!和气生财!什么都是假的,平平安安才是真的!”
老头愕然,老太太急忙附和,让小二去烧菜,坐下来陪莫天悚喝酒,竟越说越投机。
谯楼传来四更的鼓声,莫天悚还没回来。凌辰吩咐八风、莫桃的亲随和绸缎庄的所有伙计都出去找人。莫桃很奇怪莫天悚出门,凌辰居然没跟着,一直没睡觉还在等待,听见动静打开房门走出来问:“凌辰,你为何没阻止天悚自己出去?”
凌辰低头道:“临走的时候,南无嘱咐我,这次一定不能让三爷跟着你去冒险。二爷,帮光范真人我没意见;但是去三玄岛,我不同意!你忘记蕊须夫人在下砂岛告诉你和三爷的话了!顾毗鹊可是很想出来的!”
莫桃诧异地问:“天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了吗?”
凌辰点头道:“当初在海边打倭寇的时候,我很不理解三爷为何千方百计阻止罗天自己打回三玄岛去。那样不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吗?三爷就把蕊须夫人的话告诉我。我在下砂岛的时候见过剪嘴鸻。真的非常凶猛,即便是体型更大的海鸟也不是对手。后来我问过莫离,莫离说当初卡马鲁丁都很忌惮这种凶猛的海鸟!”
莫桃皱眉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剪嘴鸻经常飞去海州府?”
凌辰摇头道:“这倒不是。莫离说只看见过剪嘴鸻几次,不过卡马鲁丁一见这种海鸟就觉得害怕,告诉莫离见到这种鸟要躲开。小妖也说过剪嘴鸻很凶恶。二爷,我们刚刚把倭寇打败,难道你想让海边的百姓再受顾毗鹊和剪嘴鸻的荼毒?”
莫桃默然片刻,忽然问:“不是天悚教你这样说的吧!你真不知道天悚在什么地方?”
凌辰大怒,后退一步,沉声道:“二爷,张宇源重要还是三爷重要?罗天重要还是文家重要?正一道重要,还是海边无数百姓重要?你想打倭寇,三爷不愿意,不也去帮你打了吗?你看家,我也去找三爷!”掉头而去。
莫桃无力地靠在门框上,一片茫然。不知道站了多久,天已经大亮,凌辰气急败坏地跑回来,大声问:“二爷,三爷回来没有?”莫桃不免也担心起来:“没有啊!以天悚此刻的武功,谁还能奈何他?你们再好好找一找!”
凌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贵溪就这么一点点大的地方,到处都找遍了!张宏棠的功夫高不高,还不是”觉得这话太是不祥,急忙打住。
莫桃忙道:“你先别着急,我跑一趟正一道,请张天师用天机术帮我们算一算天送的行踪!”
凌辰急忙道:“超影在门口。已经是巳二刻了,你抓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