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小时候的阴影,莫天悚最重视的就是亲情,从幽煌山庄到榴园,他一直都将“孝”字看得极重。可惜的是,那次莫天悚匆匆回巴相又匆匆离开,真的将文玉卿气坏了,认定义子终究不比亲子。有荷露和上官真真的调解,文玉卿也依然比从前还维护莫桃起来。
莫天悚一想起来就伤心。加上他对朝廷也有些失望,连受打击下家乡就变得亲切,将生意重心转移,四川成为他发展的重点。春雷在十八魅影中属于头脑比较简单的人,需要找一个人去辅助他。
义盛丰没了,莫天悚自己正好要去杭州,听从袁叔永的建议,将钱庄全权交给覃玉菡经营,让谷正中可以集中精力在其他生意上,使得何戌同能抽身出来。
何戌同一直就想回四川。莫天悚很看重何戌同的老成稳重,调何戌同回四川抓僵蚕,顺便辅助春雷。春雷的脾气比较直,若是其他人去不会轻易服气,但何戌同是莫桃的首徒,他还算是欢迎。
这在莫天悚是一个战略调整,当然要解决好何戌同的后顾之忧。何戌同就只有何亦男一个亲人。莫天悚找人替何亦男的相公说了说好话,平级外放,在成都谋得一个从六品盐课司提举的肥缺,举家迁到成都。何亦男在家里说话的声音便越发粗壮起来。
何戌同和姑姑、姑父一起到任的时候,林冰雁的新水粉配方终于试验成功。她在水粉中加入少量白僵蚕、白芷、白蔹、白术、白茯苓、白芨、白芍七味药材以及珍珠粉,称为七子白珍珠粉。何戌同到的时候,春雷早在华阳聚鑫的旁边买好一块土地,兴建起泰峰七子白珍珠坊。
春雷早接到莫天悚的通知,要他物色一个得力的人来经管蜀锦作坊,但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和何戌同商量。
何戌同道:“三爷一贯的理念,分工细致,工人才熟练。巴相的药坊就是将制药工艺分解成小步骤,一个药工只负责一个步骤。我们也可照此行事。”
春雷将冯掌柜调去七子白珍珠坊,留下阎惟儒独自经营聚鑫,但已经不再是织锦机坊,而是很单纯的缫丝作坊。淘汰一部分老机器以后,剩下的好机器都拉去泰峰机坊。泰峰机坊的规模已比官家机坊还大了。何戌同虽说是回了四川,但谷正中有不少精力都放在暗礁上,生意上的事情有不少是何戌同兼管的,没可能亲自来管理泰峰机坊,春雷更是不耐烦具体经营,谁来经营泰峰机坊成为大问题。
幸好袁叔永翻看旧账本翻出成绩。发现一个叫姚芥的人经营特别出色,从前就能负责济南的所有业务。最近两年,莫天悚事业大发展,此人却只是窝在扬州,管了一家当铺。
一说,莫天悚也想起来,这人也出身孤云庄,和追日最是要好,与春雷的关系也很不错。追日当初留他在扬州是看护老家的,准备一个不好,又出去独立门户;后来也没放他出来,却是想自己遇见问题能有个商量的人,类似莫天悚总将最得力的南无留在云南。莫天悚立刻写信给追日,让他放姚芥来成都。追日还有些舍不得,然看莫天悚措词严厉,舍不得也只有舍得。姚芥抵达成都后,果然将织锦机坊管理得井井有条,色丝竟有些供不应求了。
春雷立刻调整,将花水肆变成一个堆放色丝的纯粹仓库,令陶之冲专心管理泰峰染坊。
陶之冲在泰峰干了两年,银子挣得痛快不用说,最要紧是扬眉吐气,就算是见了当官儿的也尽可以挺直腰杆,见一般人就更不用说了!士农工商,商人排最后,素来地位低下,没多少人瞧得起。陶之冲心情之畅美远不是银子所能给与的,早没当初的傲气,没有丝毫怨言就去了泰峰染坊,丝染得又好又多又快。
没等春雷去找新的锦院都司,他就主动找到陶之冲,提出今后官家机坊的色丝全部由泰峰供应。其时染坊不仅要供应自己的泰峰机坊,还有大量色丝销往苏杭,根本没能力再供应官家机坊。陶之冲送走都司就去找春雷商量。春雷闻听大喜,考虑都没考虑就着手扩大染坊规模。
如此大规模的生产,陶之冲无法再自珍秘技,不得已还是将染料配方找了几个可心的人说出去。乔大锦的结局总让陶之冲想起来就害怕,觉得自己没用了,多少有些害怕被春雷一脚踢开。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后来他还是有些想不通,在与何戌同闲聊的时候问起来。
何戌同已经没有前些年的青涩,哈哈大笑道:“小胜以智,大胜以德!如此简单的道理,像三爷那样睿智的人岂能不知?三爷对待自己的部属素来宽仁。当初三爷若真不想留下冯掌柜,我去说情也没用!就如同前几年我师傅求他多少遍让他进京,他就是不肯听,最终还是布置好一切才进京。你去给皇上捐点银子试试,看能不能也当上骥睿伯?陶掌柜也实在是小瞧了三爷!”
陶之冲总觉得何戌同仅因为是莫桃徒弟才受到重用,此刻才知道他是真正领略莫天悚“以奇胜,以正治”的总方针。以后再遇见问题,他总要征求何戌同的意见。
春雷像所有的十八魅影一样,脱不去残戾之性。何戌同的性格最是平和,善于以慢抑快,守中持正,和泰峰每一个人的关系都很好,一点也不像他老爹的耿介。两人取长补短,四川各行各业都发展得欣欣向荣。
经过这样一番整合,不仅是泰峰机坊,其他的机坊也有样学样,逐步走向专业化。蜀锦产量得到大幅度提升。以月华锦为例,从前年产最多不过一百多匹,此刻年产却能达到三百匹,产量整个翻了一翻。月华锦已经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莫天悚下令给姚芥,将月华锦的产量控制在二百二十匹以内,且不出售,除进贡和少部分自己用以外,其余都被莫天悚以礼品的形式送人了。落花流水锦的产量也控制在两千匹以内,全部以天价卖出。其余花色却是能生产多少就生产多少。
冯掌柜在聚鑫始终没得到莫天悚的称赞,也为报答当年何戌同帮他说好话,来到七子白珍珠坊以后铆足劲要大干一场。没日没夜,加班加点,连建场房到找工人,仅仅只用三个月时间便生产出第一批七子白珍珠粉。
何戌同没有采取莫天悚以往的做法,自己开铺子来经销,而是批发给各地的老字号胭脂铺。
如此不需要增加太多的经营人手和成本。这些老号原本就有良好的信誉,七子白又有很明显的美白效果,一上市就受到欢迎,迅速打开全国各地的市场。势头之猛,连莫天悚开始都估计不足。何戌同一再扩大生产规模,还是供不应求,年消耗僵蚕近十万斤,且还有增加的趋势。
尽管自发养蚕的人越来越多,僵蚕和蚕茧的价钱却一直是稳中有升。整个四川僵蚕年产量达到五十万斤,占据僵蚕业的半壁江山。这其中有四十多万斤是经过莫天悚的手销售出去。除去一部分是用原料形式卖出以外,其余全部以成品卖出,增殖常在十数倍,其中七子白增殖竟然达到超过百倍的暴利。仅此一项,每年就为莫天悚带来八十万两白银的纯利润。而这只不过是莫天悚无数产业中的一小块。
实际上,莫天悚从丝绸上赚的更多,除他自己的泰峰机坊生产的以外,几乎还包揽了其他机坊的全部蜀锦销售。
他在杭州的两年不可能白待,除和覃玉菡一起将泰峰钱庄变成全国最大的钱庄,实现了汇通天下的目标外,还早与江南织造也像亲兄弟一样亲了。不仅朝廷每年运去海外销售的几百万匹丝绸出入都是泰峰做的汇兑,还和杭州的许多丝绸作坊签订合约,只要买他的色丝,他就包销对方丝绸。如此买丝不用银子,织好以后还是莫天悚给银子丝绸作坊。杭州丝绸也有四成是经莫天悚的手销售出去的。莫天悚的色丝卖得极好,在杭州也建有专门的染色作坊,不过最好的颜色依然是成都染出来的。
“秦巴之茶,自碉门、黎、雅,抵朵甘、乌斯藏,五千余里皆用之”但莫天悚并不满足茶马贸易。茶是朝廷控制的重要资源,和盐一样,需要“茶引”才能经营,抽有厚税。战马皇上有用,莫天悚拿着可没太大的用处。双惠昌运送的一半货物早就变成丝绸。央宗通过建立锅庄,与藏区很多土司都建立起贸易关系,卸下茶和丝绸以后,运回四川的有麝香四千斤、虫草三万斤、羊毛五百五十万斤、毪子六万多根等等,值银四百余万两。规模早就超越万顺马帮,不过万俟盘不知道而已,知道他绝对要叫唤。万顺除茶叶以外,还运送药材,规模也是云南其他马帮远远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