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皱眉道:“我说送客,你没听见?叶大人快请起来,不要随便失了官威!”手撑桌子站起来,缓缓朝里屋走去。凌辰只好去把叶汝贞扶起来,轻声道:“大人请回吧!”
叶汝贞惶恐地问:“凌爷,求你告诉我,我究竟怎么得罪三爷了?让我死个明白。我小时候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一直到我爹去药坊当上伙计,日子才安稳下来。后来要不是三爷在云翔书苑办义塾,我也读不起书,也没有我的今天。我若就这样走了,回家阿爸非得把我打死不可!”
凌辰也莫名其妙的,忙安慰道:“大人先别着急,我看三爷的样子,不像是生你的气,等三爷心情好的时候,我帮你问问。你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叶汝贞无奈,也只得满腹疑虑地先走了。
凌辰肚子里的疑问不比叶汝贞少,把叶汝贞送出府门后,急忙返回莫天悚的房间。就见莫天悚正在倪可的服侍下换官服,又是一愣问:“三爷,你要进宫去?”
莫天悚点头道:“去备轿。你也去换一身斯文一点的衣服,跟我一起去。”
凌辰嫌弃长衫碍事,多数时候都穿箭袖武服,又听得一愣,迟疑道:“三爷,你的伤还没好呢!夫人,你也不劝劝三爷,这时候他怎么能操劳!”
倪可苦笑道:“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劝得住他?”
莫天悚怒道:“凌辰,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妈?”
凌辰不敢再多嘴,急忙下去备轿换衣服。
时间不长,轿子就到了皇宫。莫天悚留下八风在外面,扶着凌辰走进去。皇宫宽广,进宫门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莫天悚还虚得很,走几步就得停下歇一会儿。凌辰实在是忍耐不住,低声问:“三爷,究竟出什么事了嘛?你有事和皇上说,写个折子递进来不一样?”
莫天悚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什么!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写在纸上的!”扶着凌辰又走。皇上已经得到消息,让历勇领着几个小太监迎出来,用软椅抬着莫天悚朝里面走,凌辰便只能留在外面了。软椅到了书房门口,莫天悚无论如何都要下来,历勇拗不过他,只好搀扶他一步一步挪进书房。
皇上正在看折子,一见莫天悚如此,也道:“天悚,你这是干嘛?有事情让凌辰帮你上个折子不就行了吗?”忙让小太监搬椅子。
莫天悚是流不少血,但伤其实并不非常重,至少没他今日表现出来的重。进来以后不肯坐,跪在地上,喘息半天,摘下帽子,说出一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话:“微臣原本也没为朝廷做什么事情,白白拿着俸禄,这次又伤得很重,今后恐怕更不能为朝廷出力,不能再白拿俸禄,恳请万岁爷开恩,准许微臣回巴相老家去养伤。”
皇上顿时就气得变了脸色,起身走到莫天悚的跟前,指着莫天悚的鼻子咆哮道:“你什么意思?”
莫天悚没想到皇上的反应如此之大,感觉不太好,还是将把帽子放在地上,低头道:“草民仅仅一奸商”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你以为朝廷的官职是什么?你泰峰商号的货物,出银子就能买着,不乐意就可以丢掉?听着,朕不准你离开京城一步!来人,把骥国公扶起来,帽子戴好,送骥国公回去!”
莫天悚还想再说,历勇领着两个小太监过来将他硬拉了出去。
过了好一阵子,历勇才回来复命。皇上问:“送回去了没有?”历勇道:“送到凌辰手里的。骥国公还挣扎,伤口都破了,流了不少血。”
皇上又气变色,拍着桌子道:“矫情!以为朕不知道他的心思呢!肯定是听到什么风声,又给朕拿架子!去告诉宫门,这几天不准他再进宫!再派两个侍卫去他家里,好好守着,不准他私自离京!”
历勇赔个笑脸,不敢出声,弯腰退出去。走一半的时候,皇上突然叫住他:“等等,让侍卫去不妥。刚才天悚的伤口不是又流血了吗?让两个懂事一点的太医去,守在他房间里!若是莫天悚跑了,让太医提头来见!”
以莫天悚的武功,尽管是受伤,寻常小太监也不可能挣得过他。凌辰看见他肚子又渗出血来大惊,忙扶着他出了皇宫,也挤进轿子里。幸好这是莫天悚的八抬大轿,里面比较宽敞,坐两个人也不太挤迫。莫天悚犹豫一下,没赶凌辰下轿。
凌辰吩咐起轿,忍不住再次问:“三爷,究竟出什么问题了?”
莫天悚苦笑道:“文家可能有大祸事了!你想一想,我这次复出,皇上一直都在压制我,何以突然一下子对我如此好?”
凌辰迟疑道:“你是说叶汝贞、段孟贤和周洪?皇上应该只是为了倭寇吧?他也不用调太多人去海边,只要升几个人做做样子,下面的人就该明白日后如何行事。罗天这次再去海边,肯定不会还遇见那么多阻力。”
莫天悚忧心忡忡道:“皇上现在的确是为倭寇,但这也表明他对我低头了。你明不明白?让皇上低头可是没任何好处的!等日后倭寇没了,他就该记起今天的耻辱,想办法报复我了!我今天进宫是想向皇上低头臣服的,让他有理由骂骂我,贬斥我!我不想管朝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按说这是我的老毛病,皇上随便骂一骂也就过去了。我一点也没明白皇上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巨。刚才的几个公公都看见我流血了,一会儿我回去装伤重,你立刻帮我查一查朝廷最近有什么大事。小心一点,千万别让人知道你在查这个。”
凌辰愕然道:“三爷,你想太多了吧?我觉得皇上满重情义的,是个明君!”
莫天悚黑着脸没好气地道:“他当然是一个明君,比他爹他爷爷都做得好。可明君也是人,也不是说就一点也不犯错,何况他打击我还是一个英明的决定,不能算错误!”
凌辰不敢再出声。回去后莫天悚果然躺床上起不来了。凌辰急急忙忙去打听消息,除了叶尔羌的使节即将到达京城以外,并没有其他大事。
此刻的叶尔羌汗国已经是西域最大的一个汗国。雄才大略的僿依德这些年来将反对力量消灭的消灭,征服的征服,疆域北到巴尔喀什湖,南越昆仑山,西达伊赛克湖,东至吐鲁番。整个汗国繁荣富足,首府叶尔羌城的城门称为“阿勒屯代尔瓦子”,意思是“金门”可取得如此大成就的僿依德还不满足,依然东征西讨。好在他还不敢藐视朝廷,肯对朝廷称臣进贡。不过朝廷也不敢小视他,非常重视他派来的使节团。但这件事情皇上早主动告诉莫天悚了。凌辰却再打听不出别的事情来,又不敢随便让其他人打听,看看天已经黑了,只好忐忑不安地回去了。
刚刚走进莫天悚的房间,就看见两个太医守在里面。凌辰一愣,开始莫天悚为引梅翩然出来也装过伤重。皇上就派过太医来给他治伤,不过莫天悚本身就是极高明的郎中,太医也知道,看了看,留下方子就走了。此刻却是天黑也不回去,恭恭敬敬地一直守在床头。害得非常守规矩的倪可也没办法陪着莫天悚了。
两个太医也看见凌辰,笑一笑站起身来,都没出声。凌辰只好对他们也笑一笑,来到床边上看看莫天悚。莫天悚似乎是睡着了。不过以凌辰对他的了解,不用看也知道他是在装睡。
凌辰只好问起莫天悚的病情,两个太医都说失血太多,所以人觉得疲乏想睡觉,养一段日子就好了,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凌辰就有些冒火,大声叫来门外的飂风和巨风带太医去看看袁叔永和元亨。
太医毕竟也不敢太得罪莫天悚,乖乖地跟着飂风和巨风走了。莫天悚果然立刻就“醒”过来,吐口气道:“看见没有?皇上把我看管起来了!你打听到什么消息?”
凌辰摇头,把情况说了说。
莫天悚又想起皇上给他的铁券,沉吟道:“难道是僿依德出问题?要是能找个人问问西域的情况就好了。”说完自己也知道不太现实,此刻他大张旗鼓地去打听西域情况,只能让皇上更加生气,又沉吟着问:“他们的使节团还有多久能到?”
凌辰道:“听说快了,可能三四天以后到吧!”
莫天悚头疼地道:“那我不是最少也得在床上躺三四天?非憋死我不可!不行,你去告诉倪可,别管那两个太医,过来陪陪我。他们不肯走,至少也别让他们一直留在我床头啊!”
凌辰失笑:“这个好办,让梦飞小姐过来肯定比让倪夫人过来有效果。”
莫天悚莞尔:“我是怕耽误梦飞的功课。也好,你让她们两个都过来,把白痴也带过来,别让那两个太医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