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道:“就是!不仅他自己古怪,还虎父无犬女,养个女儿连男儿都比不过呢!央宗,你还不过来把绳子解开?”
央宗无奈,只得把绳子解开。因此莫天悚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便看见皇上不可一世地坐在老虎背上睥睨天下。哑然失笑。出奇才能制胜,虽然他没想到皇上今晚就会过来,又和达娃如此投缘,但依然觉得自己叫央宗和达娃一起进京实在是太英明了。放眼满朝文武,绝对没一个人拍马屁能像他一样拍出如此新鲜的花样来。
莫天悚到京城以后本来是想马上去找杭诚打听消息,明天再进宫去和皇上说的,可惜刚到家莫霜飞就被白痴吓着了,他光顾着讨好女儿,还没来得及出门去访友,可说是一点也没准备好,然见眼下龙心大悦,说点皇上不高兴的事情估计也不会触怒他,莫天悚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快步上前,恭敬地跪下叩首道:“微臣不知皇上驾临寒舍,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立刻搅和得皇上不太高兴,皱眉道:“快起来吧!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达娃都知道朕是她舅舅,就你如此多的规矩!规矩是在朝堂上讲的!嗯,必须得罚罚你,不然你下次还记不住。你去厨房做菜,等朕和达娃骑累了好吃!”
这下莫天悚顿时有点傻眼。上次的菜他提前几个月就在准备,从广东请的厨子,先送进京城给倪可烧菜,借以熟悉皇上的口味,最后还叫上和戎一起帮忙,才能做出那样的味道。今天他可什么都没准备,也压根就不会烧菜,要如何才能让皇上满意?
皇上洋洋得意,哈哈大笑道:“没准备是不是?朕就想吃你没准备下做出来的菜。朕知道你又有事情想求朕,不把晚膳做好了,朕是不会答应你的!听清楚了,朕要你亲自下厨去做,不许找任何人帮忙,否则就是欺君罔上!”
这不是故意出难题吗?莫天悚瞄皇上一眼,颓然道:“尊旨!”低着头走了。厨房的事情莫天悚当然也会一点,不过仅仅是小时候在孤云庄学过,因为这乃是野外生存的一个条件,是他必须接受的训练之一。别说他此刻仆从如云,就算是在他最落魄,和林冰雁一起到处漂泊的时候,做饭也是林冰雁的事情,手艺也就可想而知了。皇上吃遍天下珍馐,要想让皇上满意,对莫天悚而言肯定是个考验。
皇上继续兴高采烈地在莫天悚的后花园里骑老虎,很有一点驰骋疆场的豪情。觉得只在花园里骑一点也不过瘾,很想到街上去骑一骑,看看人们的反应。倪可大惊,顾不得再怕老虎,拉着央宗一起劝说。上街绝对扰民,万一让朝里的大臣看见也不好。皇上很犹豫。
达娃见状,凑近皇上的耳朵,低声耳语道:“舅舅,一会儿吃完饭,我们不告诉别人,偷偷出去!”
皇上以一年四季也难得有真正放松的机会,一听这个肯定好玩,竟有些心急:“你爹这辈子可能都没去过几次厨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把菜做好。”
话音刚落,丫鬟就过来请众人去用膳。皇上很好奇,就等着莫天悚出丑,兴冲冲跟着丫鬟来到饭厅。央宗和倪可是内眷,并没陪着皇上一起,只有达娃也想跟来,还被央宗叫走了。皇上天天活在规矩里,难得达娃没当他是皇上,两人在一起轻松无拘,其实很喜欢和达娃一起,只不过想莫天悚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便没有阻止央宗,忽然间觉得当皇帝累人得很。
莫天悚还穿着他刚才穿的一件狐皮袍子站在饭厅门口等候,老远就迎上来,陪着皇上一起朝饭厅走,笑着问:“达娃特别会缠人,没缠着万岁爷吗?还是万岁爷有办法,微臣对达娃头疼得不行!”
皇上失笑,尽管当年的事情早成过去,他看莫天悚替别人养女儿还是隐隐觉得痛快。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种痛快的,只是抑制不住好奇地问:“央宗就这样带着达娃来跟你,巴桑旺堆没说什么吗?”
莫天悚笑笑道:“谢谢万岁爷关心。达娃是央宗收养的孤儿,不是巴桑旺堆的女儿。”
皇上愕然道:“原来达娃不是央宗的亲生女儿!天悚,你真大度!不过达娃又乖巧又可爱又伶俐,很讨人喜欢。”
莫天悚再笑笑,心里满温馨的,看来皇上真当他是自己人,所以才会询问如此私人的问题。
饭厅里菜是早在桌子上放好了,山珍海味放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皇上坐下就好笑地问:“这都是你做的?你若欺君,朕是要把你抓起来砍头的!”
莫天悚赔笑替皇上斟酒:“万岁爷英明,这些都是臣的厨子做的!刚才万岁只说要臣做菜,可没说全部的菜都要臣来做,因此臣只做了一道压轴的菜。那道菜最后才能上呢!”
皇上失笑,用筷子点着莫天悚道:“你的这张嘴啊!说真的,你上次那一桌子菜真满好吃的。你看什么时候海边能完全平静下来,可以让朕放心大胆去海边吃海鲜。”
莫天悚微笑道:“万岁爷是不是觉得奇怪,有桃子在海边帮罗天,为何罗天依然不能平定倭寇?万岁爷还记得前年我离开的时候,曾经和万岁爷说过,不能让罗天去海边。”
皇上皱眉道:“你是说过此话,不过朕也还记得你同样说过,若让莫桃去海边,谁当主帅都无所谓。”
莫天悚点头道:“臣是说过这样的话,但臣可没说桃子一去海边就能平定倭寇。圣上也要给桃子一点时间嘛!”
皇上不悦地放下筷子道:“喂,莫天悚,你别和朕扣字眼好不好?海州府大捷你怎么说?为何你一去海州府,就可以平定广东倭患?难道你非得要朕下旨,恭请莫三爷去主持平定倭寇才痛快?”
莫天悚失笑道:“瞧大哥说到哪里去了?小弟要是有一点点这样的意思,就让小弟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小弟也给大哥说一句肺腑之言,当初小弟没尊圣旨偷偷跑去海州府,踢开冯兴淳,大哥都没有降罪,小弟是非常感激的。皇上知遇之隆,无出此右!”
皇上悻悻地道:“那你为何自己一个人跑去扬州,而不留下帮助罗天?是不是你始终记着和罗天的私仇?天悚,在这方面,你可比不上罗天和莫桃!”
莫天悚道:“小弟若真和记罗天的仇,今天也不会进京了!小弟曾经给大哥说过,我这人私心重,在我的眼里,生意是自己的,江山是大哥的,有桃子帮忙罗天就够了!”
皇上怒道:“别叫大哥!你不是朕的兄弟!朕的江山要是出问题,你的铺子一个也别想留下来!你好歹是岁禄两千石的骥睿伯,难道只吃俸禄不办事?朕回去就下旨,革掉你的爵位!连狄凤飞荫的五品都禁卫一起革掉!”
莫天悚很无辜地道:“臣以为圣上不愿意臣插手朝政呢!其实臣和罗大人早成好友,不然也不会进京替他说好话了!若圣上能听进去臣的建议,臣保证所有倭寇两三年可平!若平不了,别说是区区爵位商铺,圣上要臣的头,臣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皇上一愣,才发现他又被莫天悚绕进去,不过他今夜心情真的很好,忍不住笑了:“你啊,有话就是不肯直接说!这次又想要什么条件,先说来听听!”
莫天悚笑一笑,轻声道:“刚才臣说不能让罗大人去海边,并不是臣对圣上或者罗大人不满意,而是由于从前臣向圣上提过的几个原因,罗大人去海边,必然导致目前的结果。”
皇上没好气地道:“可是你提议范书培去海边,同样也没能清除倭寇啊!而且你帮罗天要的‘文职五品以下,武职四品以下,都可以参究、拿问乃至以军法从事’,朕也同意了,把整个闽浙悉数交给罗天和莫桃处理,为何倭寇还是不能平定?”
莫天悚道:“这是因为圣上给罗大人的权力还不够大,至少没有给范书培的权力大。皇上想啊,福建有汪直,浙江有许海,猖獗疯狂。各省抚臣都只能管本省,只能看着却不能去救援。若能设一总督,联属节制。一省贼至,总督变可调近省之兵,或击其首,或邀其尾,或掎其左,或角其右。有难则合制之,难已则散而归之,无借兵之苦,无萃食之忧。《语》曰:分指之十弹,不如合掌之一击。此分合利病之说也。”
从前罗天也是这样说。皇上不是不知道合的好处,但把这样大的权力给一个人,却绝对不是他所愿意的事情,当初同意范书培做总督就很勉强,皱眉道:“你是说朕该像对待范书培那样对待罗天,把广东、福建、浙江都给他?可是前有范书培总督各省,为何不见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