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书培和夏锦韶一起合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抓住夏锦韶,他不可能还干干净净的;然听莫天悚话里的意思,不抓夏锦韶,他便可能有牢狱之灾,急忙思索对策,岔开小声嗫嚅道:“何西楚的案子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恐怕不容易翻案。”
莫桃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吼道:“不是翻案,是平冤昭雪!你是不是真想陪夏锦韶一块儿在天牢里过年?怎么这样罗嗦!”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想放过要范书培,是莫天悚知道朝廷中的事情是很难黑白分明,范书培在朝中的势力很大,怕打击面太大,影响泰峰日后的生意;也怕狗急跳墙,最后连夏锦韶也逃脱;又或者朝廷局势动荡,影响南北战事,说服莫桃,只集中打击夏锦韶一人。但莫天悚心里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就此放过范书培,所以决定尽量不得罪范书培,让事态自由发展。
范书培不敢再多说,愁眉苦脸地回去了。实在是想不到好办法在抓住夏锦韶以后自己还能脱身,一时之间哪里敢去动夏锦韶?
莫桃根本没有耐烦心等范书培慢慢考虑,早将小富子送给盛桢和虞亮。一审之下自然牵扯出夏锦韶。左仕路无法阻止,只得发令将夏锦韶抓住收监。
至此,范书培已经没有丝毫退路,忙抢先去皇上那里说项重是冤枉的!然后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匍匐在地上,承认他从前受夏锦韶蒙蔽,和夏锦韶一起合谋做过一些事情,但这主要是由于他不愿意莫桃无视朝廷法度布衣干政,干涉朝廷抗倭,不得已采取的措施。就这次这个案子,莫桃依然肆无忌惮地一直在插手,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连京城守门的都惧怕他,晚上也不敢不给他开城门。关键人物小富子就是莫桃找出来的,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诈。
皇上听后脸色不大好看,淡淡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一直没下旨释放项重,案子一时竟然无法了结。
左仕路抓住云南计吏立刻一通板子,抓住夏锦韶却好吃好喝,严奉刑不上大夫的古训,也只用一个“拖”字诀,就是不升堂审理。于是包宗谦也依然是在户部挨个盘查,同样是不升堂。
气得莫桃在家里拍桌子瞪眼道:“一个泱泱大国,从来都不是被敌人打败的,而是自己先腐烂,才被敌人乘虚而入。”
莫天悚轻声叹息道:“你还不明白吗?皇上和十年前不一样了!结案的关键不在案子本身,而是在抗倭人选上。一旦抗倭人选定下来,案子也就结了!唉,不知道翩然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沙鸿翊还给我端架子?惹火了老子,老子动不了范书培,还动不了小小的沙鸿翊?”
话音刚落,凌辰兴奋地跑进来道:“三爷,北冥和田慧他们回来了!”莫天悚和莫桃急忙迎出去。
三人果然带回沙鸿翊,只是沙鸿翊的精神状态实在不怎么样。莫桃瞪眼道:“就这样的,能去海边打倭寇?”莫天悚却只是淡淡道:“翩然,你回来了!赶路辛苦,道元表哥和龙王一定也盼着能早点见到你,我就不留你了!”
梅翩然着实一愣,微微蹙眉,裣衽施礼,轻声道:“既然如此,我就自己回去了。”
田慧很过意不去,忙跟上去道:“我送你!”和梅翩然一起走了。
莫桃和北冥、凌辰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莫天悚甫见梅翩然,就将她赶了出去。就是沙鸿翊也愣在一边,皆因没一个人招呼他。
沙鸿翊是被迫称病请辞离开京城的,也是还记着当年和莫天悚的仇。但在太后倒台以后,即便是莫桃被迫在九龙镇锄地的时候,他也不敢转报仇的念头,见到北冥、田慧、梅翩然就堆起笑脸。从内心来说,沙鸿翊还是很想回到官场的,但他更知道东南沿海的局势非常复杂,并非只是简单地打仗。再说倭寇也不是那样好打的,因此他笑是笑,招待也周详,可犹豫很久,就是不肯答应进京。
北冥此刻已经不是躲在九龙镇锄地时的样子了,气势复盛,始终说不通不觉恼了,告诉沙鸿翊,同意得进京,不同意也得进京。干脆将沙鸿翊押进京城。
如此沙鸿翊岂能甘心,走在路上总闹别扭,还在客栈中病了好几天,耽误不少时候才来到京城。到了之后居然被所有人当成透明的,沙鸿翊心里非常不舒服。
梅翩然回家后,等了两天时间,莫天悚连面都没露,颇感心酸。袁叔永听说梅翩然回京立刻赶来和柳岸残月,告诉梅翩然许多事情。梅翩然甚是担忧,嘱咐袁叔永回槐树胡同去陪元亨。项重之事不需要梅翩然再出力,孟道元经营酒馆整天忙到晚,没空多陪梅翩然。梅翩然很是无聊,便带着孟恒去胡高庄看望老父。
孟恒看见外公就害怕,一到就缩在奶妈身后,找借口要奶妈带他出去玩儿。
曹横又弄了一盆梅花在整形打发时间,见到梅翩然母子非常高兴,也希望能和梅翩然单独说说话,忙说屋子里有糕点,让奶妈带孟恒进屋。等奶妈带走孟恒以后,对梅翩然轻笑道:“外人就是外人!”
梅翩然惊讶地问:“什么意思?”
曹横深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淡淡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三玄极真天准备了什么在等待天悚,也知道天悚不愿意理会三玄极真天。天悚来找过我。我想他日后不会再去找你。翩然,和孟道元一起回家吧!”
梅翩然看着远方沉默良久,垂头轻声问:“爹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回去?”
曹横黯然道:“这外面难道还有值得我们留恋的地方吗?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爹,我很希望能和你们一起回去。叶落归根。爹老了!只有听命谷才是我们水青凤尾的家园。”
梅翩然环视左右,也觉凄苍,伸手进怀里握住红玉扳指,犹豫半天,点头道:“好吧,我们回家去!”
当下梅翩然帮着曹横将东西简单地收拾了几样带着回到柳岸残月。其余物品托付给伺候曹横的两个家人。这两人都是莫府的。梅翩然希望他们去给莫天悚报信,心里还是希望莫天悚能出面挽留,那她就把红玉扳指还给莫天悚。然而梅翩然又在柳岸残月等了整整一天,莫天悚还是没露面。
孟道元听说梅翩然肯回听命谷非常高兴,找关哓冰帮忙,只用一天时间就将酒馆买掉。
梅翩然无法再拖延,只好带着红玉扳指回去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很难过,反而倒觉得如此最干净。真像上次那样留下一个物件,不过徒增伤心罢了。他们已经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家,一起都已经结束,不是吗?
然而梅翩然并不知道,孟道元能如此顺利卖出柳岸残月,皆因买柳岸残月的就是莫天悚。第二天,莫天悚带着凌辰、八风一起来到柳岸残月,喝光整整一大坛子酒后,把所有的伙计厨子都打发走,在柳岸残月的大门上贴上封条。
鉴于沙鸿翊不情不愿,项重又很可能即将出狱,加上皇上的态度暧昧,莫天悚并没有去保荐沙鸿翊出马抗倭,仅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住下来。
沙鸿翊不愿意进京,可一看如此待遇也失望得很,不太服气,反比开始显得积极。常常自己跑出去活动。可惜他离开官场多年,人事变动极大,再说谁肯在此敏感的时候去淌混水。沙鸿翊银子花出去不少,也没活动出个名堂,更是不甘心,总觉得这是莫天悚故意给他的下马威。打听到目前罗天正红,想起从前在无锡,他和罗天好歹也算有些交情,便携了礼物去罗府拜访。
罗天可不愿意在这时候去得罪莫天悚,对沙鸿翊退避三舍。沙鸿翊始终不死心,依然每日都出去活动。
莫天悚听说以后哑然失笑,感觉沙鸿翊比当年变得愚蠢,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太久没有作为,期望能尽快一展宏图,心情变得浮躁的缘故。不过他一直没干涉过沙鸿翊,仅仅是觉得其实不该让沙鸿翊进京。此刻莫天悚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生意上。
各行各业的生意都很顺利,莫天悚忙得还是很有劲的,唯独义盛丰他始终没理顺。
莫天悚在文家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尽管文功林不理解莫天悚何以要让张家人留下,也不喜欢义盛丰还有张家人,可还是不折不扣地去执行莫天悚的命令。极力去劝说张家人留在义盛丰。最后四十多个张家人只有十一名领取了那一百两的遣散费回上清镇去了,余者全部留下来。
张惜霎对此结果很不满意,觉得那些人是背叛了正一道,天天去义盛丰,指责怒骂,非要这些人也离开不可。罗天对此结果也不满意,便没有阻止张惜霎。莫天悚很怕张惜霎闹事又给罗天找莫桃的理由,嘱咐文功林凡事都让着张惜霎。结果张惜霎就越来越过分。人们就对张惜霎越来越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