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道:“朝中情况贫道不清楚。不如大人随便写一个字,让贫道测测。”
犯书培着急得很,连笔墨也没去拿,随手用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罗天的“天”字。
莫天悚沉吟道:“大人问的是如何让夏大人和罗大人分开。分离者,睽也。《易经》暌卦说,‘其人天且劓’。天,刑名。剠凿其额曰天。只有囚犯才会被人在额头上刻字。哎呀,难道此人是个囚犯?大人没拿笔墨,字写完以后就隐没不见,岂不正预示此人被囚禁不得见天日。天的本意是人的头顶,额正在头顶上,难道海边倭寇还真要由囚犯来解决?”
范书培迟疑着道:“朝廷的犯人何其多,能不能看出是哪一个人?”
莫天悚道:“这可有点难,贫道姑且试试。天,人之顶也,就是人头。人头者,嶪(xié谐)也,页字也。‘天’字之头乃‘工’字。合起来就是一个‘项’。犯大人,朝中有没有一个姓项的犯人是很会打仗的?若有,多半就是他了!”
范书培差点失声叫出项重的名字,幸好及时忍住,看莫天悚一眼,脸色都有些变了,半天才道:“让老夫想一想再告诉道长。来人啊,带道长去休息。”
莫天悚道:“多谢大人垂爱。贫道自由散漫惯了,习惯一个人住。”起身施礼告辞,心里多少也有点不安,这篇说辞编得甚是牵强,不知道范书培能不能听进去?早知道就不测字,利用“随心所欲”扶乩给范书培看,效果可能会好得多。
去城外换好衣服回到家里,倪可早从皇宫中回来,薄嗔道:“一下午,你都去哪里了?我问田慧和苗苗都不知道。皇上和我一起回来,到处都找不见你,还说要下厨烧菜给皇上吃呢!皇上失望得很,只有走了!”
莫天悚又诧异又小心地问:“万岁这样着急,和你一起回来的?他生我气没有?”
倪可沉着脸道:“你说皇上生气没有?”眼角却露出笑意。
莫天悚放心不少,故意愁眉苦脸道:“这样说他还没饶恕我?喂,你有没有把月华锦带进宫里去巴结他?是不是你看那些锦缎漂亮,都留给自己做衣服了?姑奶奶,拜托你,我现在不讨好皇上会没命的!你若是这么喜欢漂亮衣服,下次我再让人给你带一些来就是了。反正织锦作坊也是我们自己的,日后你想穿多少都有。”由于所有人都被调去缫丝很长一段时间,月华锦足足晚一个多月才织出来不说,数量也仅仅只有十三匹。文寿的寿诞早过,莫天悚一匹也没拿回去做寿,全部运来京城送礼。除让倪可送一部分进皇宫外,从前和他相熟的历瑾和穆津剑等人都有分。数量实在有点不够,没给倪可留一匹。
倪可心眼实在,忙表白道:“我没有留。其实上次你拿锦来,我就送进宫里好一些,皇后娘娘很喜欢呢!月华锦只给翩然留下过一匹,我自己只是用的落花流水锦。我要是一件衣服也不做,怕辜负你一片心意”忽然发现莫天悚憋不住的笑意,终于反应过来,嗔道,“你耍我!”
莫天悚忙道:“随便开个玩笑。今天皇上召你什么事?”
倪可道:“也没大事。今天海边又送来捷报,皇上心里高兴,叫我进宫去闲聊。对了,他说明天晚上来我们家。你真的会烧菜吗?”
皇上叫倪可去很显然是炫耀的。莫天悚好笑,搂着倪可得意洋洋道:“会,天下有你相公不会的事情吗?不过到时候你得吩咐厨子老赵给我打下手。”老赵是莫天悚花重金在广东礼聘的大厨,半个月前才到京城。
逗得倪可“扑哧”一乐:“是你给老赵打下手吧!我说你怎么会如此好心,千里迢迢给我送个厨子过来。”说笑一阵子,猫儿眼进来道:“三爷,何戌同把谷大侠请回来了。”
莫天悚向倪可告罪,去前院正厅见谷正中。几天没到前面来,路过西跨院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朝那边瞄一眼,正好看见袁叔永牵着一个小男孩走出来。估计应该是孟恒。按捺不下好奇心,停下打量。比同年龄的人类小孩显得要大很多,有十来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竟和孟道元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莫天悚感觉很不舒服,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袁叔永忽然大声叫道:“三爷,请等一等。”牵着孟恒追过来。元亨又从西跨院冒出来,大声叫道:“师兄,别和他废话!”袁叔永略微犹豫,还是低声道:“三爷,看在师姐的面子上,你抽空来看看”考虑一下,直接称呼成名字“孟道元吧!”又将孟恒拉出来,“小恒,快说,请三表叔去看看爹!”
孟恒朝莫天悚看一眼,并未出声,再次躲到袁叔永的后面去了。胆量似乎不大,像父亲多过像母亲。
莫天悚回头朝西跨院看一眼,元亨还气鼓鼓的站在门口,微微一笑,快步走了。
大厅里,谷正中正在喋喋不休地追问何戌同泰峰最近的情况,一边听一边撇嘴,很不屑的样子。
莫天悚好笑,过去在谷正中对面坐下,笑着道:“谷大哥最近发大财,对于小弟这一点小打小闹自然是看不上的!”
谷正中甚恼,不悦地道:“你叫我来又想干什么?上次我听了你的胡说八道跑去汇泰提款,漕帮的商宗仁得到消息也去提款,提得太急和覃玉菡几乎闹崩了,结果你自己开一家泰峰钱庄却和汇泰联合互兑。你为何要骗我?弄得汇泰的京城分号差点跨掉。”
莫天悚哈哈大笑:“这只能怪你自己没有判断力,又不是我让你去给商宗仁通消息的!谷大哥,说真的,我满想你的。回来帮我吧!”
谷正中没好气地道:“又要我去偷钱庄账簿?”
莫天悚失笑,凑近谷正中,推心置腹地道:“这次不偷账簿,我们一起去把从前的义盛丰要回来,还是由你来当总管,你看行不行?”
谷正中愣一下,戒备地道:“然后你们又说我贪污,再一脚把我揣开?”
莫天悚摇头莞尔道:“谷大哥,桃子可没冤枉你。不是光彩的事情,我都不提了,你何苦还要提?今后泰峰依然是我主事。我们一切都照旧。只要你能帮我赚银子,小打小闹拿一点我不说你,了不起就是年底分红少给你一点点。认真考虑一下吧,怎么也比你现在强。”
谷正中想半天,沉声道:“那你得像对待南无他们那样对待我,除义盛丰以外,你还要把京城这一片都交给我管。”
莫天悚正色道:“暂时还不行。日后这一片安定下来,你又真肯帮忙的话,可以。”
谷正中气愤地叫道:“我怎不肯帮忙?知道你回来的消息,我和凌辰天南海北地到处找你,整整半年时间,回家我儿子都不认识我了!结果你一来京城就弄一圈套给我钻!”
莫天悚憋不住好笑地道:“谷大哥来和我算账是怎么的?一句话,你肯不肯回来帮我?我骗人的时候是不少,但对朋友说出去的话也素来算数。田慧和北冥日后我打算调去广西或者广东,离南无近一些。若你能好好干,京城和直隶都给你。”拿出两千两银票放在桌子上推到谷正中面前,“今年的工钱。过年的时候你找我和上次你去汇泰提银子都算数。别犹豫了,拿着吧!”
谷正中知道南无等一干人都是以两千两银子做基数,再看成绩另有分红,年收入大多过万两,个个富比王侯,满意了,抓起银票急忙放进怀里。
莫天悚笑笑道:“既然谷大哥收了银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暂时我在京城里没有人,所以想借你的人用用。当然现在他们也算是暗礁的人了。义盛丰里有多少你的人?”
谷正中道:“正儿八经跟着我的人没有。但罗天的义盛丰是以从前的人为班底组建的,文家的人到是不少。罗天鬼得很,自从三爷在中原露面的消息传开以后,他就开始排挤这一部分人,可惜霹雳铳的关键技术他始终没掌握,没办法把这部分人一脚踢开。这部分人的意见大得很,不过当初二爷让他们进京之时,曾有今后他们与暗礁和泰峰再无关系之说,他们私下找过田慧,田慧也没答应让他们回来。最近他们来找过我几次,还是想回去。罗天始终也没能收服他们,对他们头疼得很,轻不得也重不得。”
莫天悚冷冷地笑一笑,淡淡问:“现在义盛丰的管事还是文功林?他来找过你没有?”文功林曾经是狄远山小时候的亲随。后来狄远山发明霹雳弹,一直就是他负责制造。央宗当初组建义盛丰,狄远山自己要回云南,便将文功林留给给央宗用。狄远山去世,莫桃又让文功林进京,榴园也就没人会制造霹雳弹了。文功林的老婆孩子都在巴相,莫天悚相信他是绝对不会背叛榴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