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莫天悚脚下用力,踢飞好几块瓦片,远远地朝倪可身边砸去,手上也抓一块用力捏碎,全部朝半空中的潘英翔飞去。
潘英翔再拔高一点,怒道:“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我还真的怕你不成?”左手五指收伏在掌心,又掐起雷诀。
莫天悚急道:“龙王也出来了!你太高,大家都看见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瞥见潘英翔果然上当朝莫府的前面看去,连忙疾跑几步,从另一边跃下琼华楼,迅速朝花园外面跑去。
潘英翔没看见曹横,知道是上当了。也跃下房顶紧追在莫天悚身后。只可惜莫天悚一路窜高伏低,遇见所有的房屋树木都直线前进,没多久就出了后花园。潘英翔九幽之毒真的还没解开,危机时分提点气充充样子还可以,真打起来还是不行的,因此刚才一味躲避,掐了两回雷诀都没用出五雷咒,跑两步便现出原形。好容易追出花园,四周静悄悄的早看不见莫天悚的影子。潘英翔实在是跑不动了,摇摇晃晃的靠墙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猫儿眼安顿好倪可也翻墙追出来,东张西望地问:“刚才那人是谁?公子看清楚了吗?”
潘英翔兀自靠在喘气,摇头道:“我不认识那人。但我认识他用的轻功,是峚山妖邪才会的鹄啸金轮,整个中原没有一个人会用。没想到峚山竟敢派人追到京城来!狄姑娘,我得回去告诉老祖宗一声,倪夫人那里就麻烦姑娘回去转告。”
猫儿眼点头,关切地问:“公子行不行?要不要我回去找顶轿子来?”
潘英翔苦笑道:“不用,我不想别人知道。再歇一会儿就好了!你快点回去看着,千万别让曹横和孟道元察觉。倪夫人那里还要麻烦姑娘帮忙多说几句好话。若三爷不肯答应,姑娘就帮我求求二爷,好不好?”
猫儿眼点头答应,小跑着又回去了,自言自语嘀咕:“峚山竟然追来京城?难道蕊须夫人不帮文家了?这可得赶快告诉三爷!”
潘英翔又休息片刻,稍微恢复一点,才硬撑着朝前走去。
莫天悚从对面的房顶上跳下来,越发能肯定潘英翔找倪可是有正经事,可心里的问题还更多了,对“峚山妖邪”这个说法也很不服气,终究按捺不下好奇心,又已经知道潘英翔不过虚有其表,不足畏惧,小心翼翼地跟在潘英翔后面。
出胡同是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莫天悚毕竟不敢跟得太近,可运出井中视星竟然无法捕捉潘英翔的功力,深觉警然,只好靠眼睛来跟踪,走一阵子便失去潘英翔的踪影,只可以肯定潘英翔不是朝罗府走的,不免非常奇怪,不知道潘英翔用的是不是同样是连张天师都推崇的元元雷烨?在上清镇的时候还听说三玄岛逃出来的所有人都住在罗府的,难道此刻无涯子搬出去了?
莫天悚在周围找一阵子也没找着潘英翔的影子,只好不找。姑且在繁华处画上从前从张宇源哪里得来的三玄岛密记,看看有没有三玄岛的人能上当。刚才他患得患失的,只是想偷偷看看倪可,这时候心里有些惭愧,又急于知道潘英翔都和倪可说了什么,便决定去和倪可相认。找一家成衣店换上一身短打扮,再买一定布帽扣在头上,又回到莫府后花园的角门。
这次有守门的拦住莫天悚。莫天悚多少有些好笑,避人也不能做得如此明显,只说是巴相来的,要见狄苗苗姑娘。守门的倒也不敢怠慢,让莫天悚等着,进去后时间不长就和猫儿眼一起过来。
猫儿眼失声大叫:“三”莫天悚忙抢着道:“才几天没见三叔,就不认得了!”猫儿眼一愣:“三叔?”随即反应过来,“快进来。我这去通知夫人!夫人不知道多高兴呢!”简直是显得慌张地拉着莫天悚就跑。
莫天悚还装模做样地道:“你慢点,别跑得这样急!”
猫儿眼急道:“你不知道,刚才有一个峚山的妖人来捣乱,夫人正害怕呢!三爷既然来了,快去好好安慰安慰夫人!三爷怎么这身打扮?”
莫天悚道:“我不想龙王知道。你也小心一点,别走漏风声。”
琼华楼下被莫天悚刚才踢下来的瓦片还没收拾。倪可在门口设了一个香案,正在烧香拜神。看见猫儿眼亲亲热热地拉着一个“陌生人”过来,倪可的丫鬟跑过来阻拦,倪可转身朝屋子里走要回避。
猫儿眼急忙大声道:“夫人,是三爷”一句话还没说完,倪可就忘记礼教,急切地迎上来问:“是不是天悚有信要你带给我?在哪里,快拿来我看!”猫儿眼看看周围的丫头,忙道:“夫人,我们进房间去说。”
倪可点头,一起来到厅里,没等坐下又问:“天悚说什么?”猫儿眼制止丫鬟跟入,凑近倪可耳朵边,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道:“夫人,是三爷自己来了!”
倪可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双手抓住猫儿眼摇摇欲坠。
莫天悚上前一步,小心地扶住倪可,轻声叫道:“倪可。”
倪可兀自不敢相信,用力推开莫天悚,眼泪一滴一滴流出来,只看着猫儿眼:“他真是天悚?”
猫儿眼点头:“放心吧,真是三爷来了!”
莫天悚伸手替倪可拭去泪水,柔声道:“沙漠里最缺的就是水,你还浪费,不也太可惜了?留着点用好不好?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这是当年莫天悚从沙盗手里救出倪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说的话。倪可终于相信的确是莫天悚来了。手扶着桌子,却只会颤抖。
莫天悚朝猫儿眼使眼色。
猫儿眼转身出去,紧紧关上房门。却又好奇得很,就坐在门口守着,一方面看着闲杂人等,一方面竖起耳朵想偷听。更可惜她的功夫不够好,厅房又大,一点声音也听不见,甚是遗憾。
庭院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不胜清怨琼窗后。
莫天悚回来以后先与石兰偷情,又与荷露成亲,再与央宗重圆,最后才来京城。倪可满腹怨气,欲要斥责,不是金枝玉叶的修养;一句话都不说,心有不甘;欲要不理莫天悚,好容易才见着面。真个是梨花带雨,欲语泪先流。
莫天悚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紧紧拥住颤抖的倪可。良久,倪可才止住眼泪,哀怨地道:“你也真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来看一眼!”莫天悚轻轻替她抹去泪痕,柔声道:“我这不是来了吗?你不知道,我怕你大哥,一个人也没敢带,日夜兼程,悄悄乔装进城,就为看一眼你和霜飞。霜飞呢?”
倪可抬头看一眼,又低头道:“其实皇上接到云南布政使的信以后,好几次说要派人去找你,但”倪可的矜持和高贵不允许她主动去找莫天悚,必须得等莫天悚主动来找她。不过这话她可不好意思说出来,笑一笑,岔开道,“今天罗天的师兄潘英翔公子有事情找我,我推托不掉,拜托孟公子带孟恒和霜飞出去玩儿,好引开龙王。此刻天色不早,可能再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莫天悚诧异地问:“你让孟道元帮忙引开龙王?”想起来,运出井中视星打量倪可,并没有见到隐形火符,放心不少,却也奇怪得很,龙王何时变得如此好相与?拉着倪可一起坐下。
倪可看莫天悚一眼,低头小声道:“我也是第一次让他帮忙,是潘公子说他心肠好,可以帮忙的。我想他这么些年的确满照顾我的,又没其他办法引开龙王,只好去找他帮忙。”
莫天悚道:“道元表哥的心肠是不错,但他怎么可以引开龙王?”
倪可苦笑叹息道:“还不都是袁叔永闹的。不知道他为何那样看不惯霜飞,总在暗中对付霜飞,比元亨和尚还讨厌。龙王受罗天威胁,还不敢让霜飞有意外。可说了袁叔永多次,袁叔永也不改一改。所以只要霜飞一去前面找孟恒,龙王就要亲自看着。”
莫天悚着实又是一愣,暗骂猫儿眼不晓事,如此重要的情况居然从来没提过!袁叔永竟然敢对霜飞下手,日后非得给他一点厉害瞧瞧!犹豫一阵,迟疑着问:“翩然对霜飞好不好?”
倪可幽怨地推开莫天悚,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刚进京去问她?翩然已经是孟恒的娘!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已经不少,还要惦记别人的夫人?置礼法于何地?想知道翩然对霜飞好不好,你自己去前面看。大前天她才刚刚回到京城。”
莫天悚赔笑道:“我这次是专程来看望你和霜飞的,不想见翩然。”然后急忙岔开问,“潘英翔来找你什么事情?搞得如此神秘,不敢让龙王察觉。难道龙王还敢管潘英翔的闲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