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宣政殿。
看着脸色表情变化莫测的大臣们,杨景宸端着宫女刚刚倒上的酒水,慢慢的啄饮着。
余光撇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陈相,以及其下座的吏部尚书陈飞,两人皆是不为所动,闭着眼自顾饮酒,没有多余的目光,杨景宸不动声色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大臣们的议论声也渐渐落了下来,只等杨景宸动作了。
杨景宸放下杯子的同时,众人很默契的停下了议论,各自整理官服,端正的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倒酒,给众爱卿平齐。”
宫女们快步上前,将所有人的酒杯平齐后,这才退下。
杨景宸端起自己的酒杯,再次一饮而尽,把杯子倒过来,以此示意,说:“众爱卿随意。”
看着皇帝的举动,一众大臣没有丝毫犹豫,一人不落,整齐一致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哪位爱卿做个示范,朕自当赏赐。”
杨景宸此话一出,多数大臣低下了头。
“臣惶恐,陛下所言,令臣子不敢开口,许是他们多想,误以为陛下另有所指。”看着大臣们低头不语,一时之间大殿陷入种诡异的氛围,所有人都不开口,就连杨景宸也是端着酒杯默默不语的看着大臣们低下的头,这时陈相缓缓的开了口。
杨景宸端杯的手顿了一下,大臣们更是一动不敢动。
杨景宸放下手中酒杯,站起了身,双手背后,转过身,背对着所有朝臣,说:“哦?陈相不妨说说他们想的朕另有所指,是指什么?”
陈相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陛下既说是做示范,臣身为百官之首,陛下暗示,无人敢语,自当由臣开口。”
“好,朕说出的话自当不能收回。”杨景宸转回身子,落座,看着陈相说接着说:“朕洗耳倾听陈相的高见。”
陈相身子自宴会开始便是挺直,目光直视,此刻也不曾把目光分于杨景宸一分,语气不卑不亢的开了口。
“臣斗胆,陛下心中已有定数,只是臣要提醒陛下一句,水浅的话,池底触手可及,但如果投石后依然不知深浅,我劝陛下,收手吧。”
陈相说完不管皇帝和大殿中文武百官的反应,接着说:“陛下,微臣年事已高,家国事务众多,不便在此久留。”伸手向杨景宸施了一礼后,说:“陛下万寿无疆,微臣告退。”
杨景宸连忙开口,说:“陈相为国为民,是朕考虑不周,不过陈相也莫要太过操劳,到时累坏了身子,可是天下的损失。”
“谢陛下挂念,为国为民,乃臣分内之事,臣自当尽心尽力,臣告退。”陈相站起身子,轻拂衣袖后迈开大步朝殿外走去。
“陈尚书,送陈相回府。”
“是。”
“散席。”杨景宸说完直接大步从大殿侧边离去,只留下宣政殿中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
陈家府邸。
“接下来,诸位随意。”
陈平羽说完后脸上带着微笑,一路不断的点头回应各种人的招呼,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少爷。”门口的侍女见到陈平羽连忙低头喊道。
“嗯。”
没有了人群的嘈杂声,清新的空气中一股略带凉意的微风吹过,让陈平羽顿时清醒了几分。
看了眼诺大的陈家大院,除了每隔不远一位侍女,以及诸如绿植修剪的工作者,大大小小加起来居然不下百位。
陈平羽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招呼司机,径直向大院外走去。
皇宫,养心殿。
“啊……”杨景宸用力的嘶吼着,展开双手以一种极不雅观的姿势将书桌上所有的文案、书籍扒到了地上。
一通乱摔后,杨景宸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紧握的双手,杨景宸挥拳砸在了桌子上。
“来人。”
养心殿门很快从外面推开,一个太监低着头,看到殿内一片狼藉,直接跪在了门口,不敢再进一步。
“皇上,注意身体。”太监颤颤巍巍地说道。
此刻的杨景宸再也看不出刚刚怒气冲天和全然无力的样子,站在太监面前,双手背后,说:“行了,去,传朕命令,宫内所有人给我找,别管找什么东西,只要找到上报,朕重重有赏。记住,尤其刚刚离开的大臣身边。”
“是,奴才告退。”
皇宫内去往主宫门的路,乾元路。
陈飞、陈相两人并排走在乾元路上,
出宫的路上,陈飞几次张口欲言,都没有开口,就在陈飞第四次欲言又止的时候,本来安静的乾元路甚至皇宫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宫女、太监、侍卫们一个个东瞅西看,在找着什么,见到陈相、陈飞后都向两人行着礼。
“大人。”
漫不经心的点头,让陈飞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时陈相缓缓地开口了。
“宫内的事,”看了眼心不在焉、一脸为难的陈飞,陈相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陈飞向四周望了望,见没人这才疑惑的问道:“父亲,您不需要这样的?”
“但我只能这样。”
“可是。”
陈相抢了先口,说:“可是这样就直接和皇帝对上了?”
“是。毕竟。”
陈相再次抢话,说:“毕竟我们身为臣子,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在不应该有。”
陈飞无奈的点了点头。
陈相停住了脚步,看着有些发愣的陈飞,一脸无辜的说:“不然我还能说什么?”
说完陈相不管没有反应过来的陈飞,先一步离开。
看着追上来的陈飞,陈相边走边说:“飞儿啊,你如今已是刑部尚书,你要明白,身为臣子,要为君,但是身为朝臣,更要为民。”
“皇上自早春登基,时至今日,没有颁布一项利国利民的御令,就算他还年幼,但是这将近一年来他的所作所为导致的后果你知道吗?”
“列车头都没了,还想着这辆车跑多远?”
“皇上啊,这是被权利蒙蔽了双眼,刚刚我几句话,就让他露出了暴君的本性。”
“皇上啊,是在给自己找事情,他的权利始终都在,他自己以为没了,谁也帮不了他。”
“现在天下一统,没有了战争,皇权已是到达了顶点,倒是先皇将军权交到了我手里,让皇上心不安啊。”
“他啊,是想一代君王一朝臣,想法是好,可是,表现得太急切了,这可倒好,满朝文武百官谁人愿意。”
“再者说,这朝堂一点小动荡,民间可是大地震啊。”
陈相抬头看了看前面,还远远的看不到正门,陈相带着自嘲意味的笑了笑,说:“人老了,这乾元路我是走不到头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陈相右手举过头顶,停了约一秒左右,陈飞就听到了一阵机器的轰鸣,随即一辆漆黑的莱斯莱斯进入陈飞的视野。
由于新帝登基,陈飞因诸般原因已经将近半年没有看到这辆车了,再次看到这辆车,陈飞依旧能感到一股直击心底的视觉冲击。
这辆车代表的是身份。统一天下前,劳斯莱斯是西洲的皇室用车,现在,劳斯莱斯只为大豫皇室所用,外售的车辆全部被收回。
“父亲!”
陈相摆摆手示意陈飞不用说了。
车停了下来,副驾上下来一人,为陈相拉开了车门。
坐进车里,陈相命令落下窗户,对陈飞说:“乾元路都走不完,我也就不回老宅了,听说小羽昨天回来了,这孩子我挺喜欢的,有时间让他来看看我。”
“行,有时间我让羽儿来看看您。”看到车的那一刻,陈飞就知道父亲今晚又是留在宫里,不免有些失落。
宫内车辆一般是不允许外出的,宫外自然也是进不来的。
最后陈飞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他也长大了。”
“岁月不饶人啊。”听到陈飞的感慨,陈相也是接着说了句。倒是让陈飞愣住了。
陈相笑道:“不用我再送你回去吧!”
看着远去的车,陈飞嘴角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