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三
“大人,李道松求见。”
“好,让他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刘启恒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显然他对自己的美梦被打断这件事感到恼火。
“这才刚过子时啊!”
刘启恒哀嚎一声,但既然李道松深夜来访,那就说明皇帝陛下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穿好衣服,来到正堂,李道松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后者从怀中拿出皇帝交给他的信,刘启恒接过信,喊了声:“来人,麻烦泡两杯茶过来。”
吩咐好后,刘启恒拆开了信,仔细阅读过后,刘启恒冷哼一声,喝了一口茶,嗤笑说:
“没想到这魏丞相看人眼光竟如此之差,五个同谋中就有两个背叛了他,还有一个已经死了,看来很快就能解决他了。”
李道松轻哼一声,没有对此发表自己的意见,抿了一口茶,问:“对了,皇上叫我来协助你,是有什么事么。”
“确实是。”
刘启恒点点头,将手中的信件凑到烛台的火苗上点燃,扔到地上,接着反问一句:“你听说过最近京城晚上的命案吗?”
“略有耳闻。”
李道松点点头:“听说是一个专砍人头的家伙。”
“是啊,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图啥。”
“一般杀人,分两种原因,一是因为目的,不管是复仇,还是命令,还是钱财,都属于此类;而第二类,那就只是纯粹的找乐子罢了。”
“以杀人……为乐么。”
“嗯,有人喜欢赌博,有人喜欢斗蛐蛐,有人就是喜欢杀人,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你认为他是属于第二类么。”
“也许吧。”
“那如果你跟他对上,你有把握能解决他吗?”
“不知道。”
李道松耸了耸肩,说:“我又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有个计划。”
刘启恒认真地说:“我计划明晚你单独在街中行走,引那歹徒出来,然后再抓住他!或者直接杀了他也行。你……有把握吗?”
“也许吧,值得一试。”
李道松微微点头,表示他同意这个计划。
“好!”
刘启恒猛地拍桌,兴奋地说道:“明天我给你个信号筒,如果那歹徒出现了,就拉响发出信号,然后周围的士兵就会来协助你了。”
“有劳刘大人了。对了,另外请安排一间房屋给我休息一下,我懒得赶回宁王府了。”
“好,我马上安排。你还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吗?比如酒、女人之类的。”
“没有。”
“好吧,是我多事了。”
刘启恒叫来了管家,让他带李道松找了间客房休息后,自己也回到房里睡觉去了。
等到清晨,一个流言在城中不胫而走,魏忠贤伙同潼城将军刘斌企图谋反,但因事情败露,找人灭口了自己的同谋刘斌。
不仅是朝中大臣,这一消息就连菜市中的平头百姓都知道了,还有好事者说得神乎其神,甚至连魏忠柏哪只手给杀手赏钱都说出来了。
正所谓人言可畏,一时间魏忠贤也慌了神,就在此时,曾志阳告诉了魏忠贤一个消息,刘斌死了。
魏忠贤强打着精神来到奉天门前。
在这,他还有办法扭转这一切。
只要能证明他的清白。
只要证明这都是诬蔑。
他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劫。
在朝上,刑部尚书冯耀森按照魏忠柏的意思诬告了一位大臣。
大声斥责他为了权力,诬蔑魏丞相企图谋反,又派人前去暗杀刘斌,在城中散播谣言,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
就在他准备叫侍卫拿下这名大臣时,一声大喝镇住了他们。
“此案真相未明!回去再查!”
皇上发话了。
听到这声,魏忠柏浑身一震,惊讶地看着郭启郢。
他第一次认真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有些意识到,自己小看对方了。
这个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的年轻人,远比他想的要更老谋深算。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产生了。
“难道皇上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
散朝后,魏忠柏邀请了曾志阳来到自己的府中,等曾志阳坐定后,魏忠柏开门见山地问:“今天早上的事,你怎么看?”
“唔……”
曾志阳捻着胡尖,仔细思索着。
“看来这老贼已经对薛涛和张傅失去信任了,只要再……轻轻一推就可以了。”
“魏丞相,依在下看来,陛下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谁写的了。”
曾志阳胸有成竹地说道。
“哦?是吗?那你认为是谁写的?”
“皇上。”
“何以见得。”
出乎意料的,魏忠柏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变得惊讶,或是慌张。
曾志阳平静地继续说:“陛下已经知道我们企图反叛的意图了,刘斌的死肯定是皇上派人杀的。至于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对我们动手,我猜可能皇上想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保全身家性命的机会。”
听了曾志阳的解释,魏忠柏点点头,有些心灰意冷地说:“说的没错,跟我想的一样,我们已经输了。我大意了,我想着毕竟他是皇帝,能不翻脸就不翻脸。然而我当时应该趁着他刚登上皇位,立足未稳时就立马动手,带领群臣逼宫。但现在我杀死刘斌的谣言已经传遍了全城,已经没有人会再信任我了,文武百官没有一人会站在我这边了。”
“可是为什么皇上的信上会漏了薛涛呢?”曾志阳不解地问。
“原因很简单,皇上要一个交代。”
魏忠柏冷漠的解释说:“我们只有把薛涛供出去,当我们的替死鬼,才可以全身而退。”
说罢,魏忠柏一脸忧伤的看着桌面。
“明天我就要告老还乡了。”
魏忠柏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叹气地离开了正堂,回房休息去了。
望着魏忠柏忧伤离去的背影,曾志阳在心里冷笑说:“要走的人,只有你而已,魏忠柏。”
“唔...已经子时了吗。”
李道松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现在已经实行宵禁,戌时过后就不允许任何人上街,包括打更人也是如此。
一丝寒风吹过冷清的街道,李道松打了个寒噤,不禁感慨这次竟然是敌在明,我在暗。
李道松继续在冷清的街道中走动,右手保持在刀柄旁小幅度的摆动,保证第一时间能拔出刀。
神经紧绷着,警惕走过的每一个阴影。
心里盘算着如果对方从下一个阴影中突然冲出,他该如何应对。
片刻后,李道松看到了一个昏暗的死胡同,深吸一口气,无谓地踏了进去。
“如果对方想袭击的话,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李道松站在死胡同中间,突然脑后突起一股劲风。
“来得好!”
李道松心中暗叹一声,一个跨步跳到死胡同最深处,躲过身后挥来的刀刃,右手抽出腰间的腰刀,转身正对敌人,背靠着墙,一瞬间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我知道你是个诱饵引诱我上钩,但你可真是有勇气啊。”
李道松望着站在胡同口的壮汉。
对方肩扛着一把大刀,脸上蒙着黑布,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能见到对方赤裸的手臂上有一大块胎记。
“既然如此,那你的头……我就收下了!”
说罢,那人举着大刀径直冲来,刀刃直接砍向李道松的脖子处。
李道松低头躲过,挺刀刺向那人的小腹处,对方当即向后跳开,他刺了个空。
李道松深知自己位置相当不利,背靠墙没有闪躲的空间。
于是他趁对方后跳时,一个箭步跨向前追击,刀锋向那人脑门劈去。
那人举刀防御,兵刃相碰,发出“铛”的一声。
接着那人大喝一声,用一身的蛮力直接把砍来的刀锋顶了回去。
就在这时,李道松左手突然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迅速地往那人的眼睛划出一刀。
但对方的反应也是相当之快,立马后仰头,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躲过了这下挥击,保住了双眼。
“真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对手呢,居然耍阴招。”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偷袭起手的么。”
李道松反唇讥讽了一句,随即从怀中拿出那个竹筒,拉下尾部的引线,一朵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赶快逃跑,不过,我是不会让你跑掉的。”
“哼,真有自信啊。”
说罢,那人转身就逃,李道松当即拔腿追了上去。
那人跑到胡同口,街道的另一边,刘启恒率领着二十余名士兵提刀追了过来。
那人“啧”了一声,往另一边跑去,李道松也紧追在其身后不放。
那人跑过一个街道,转进了一条偏僻的胡同里。
“再见啦,各位。”
那人大叫一声,把数颗圆球砸到地上。
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起,浓厚的白雾弥漫在整个胡同中。
李道松追到胡同口,停住了脚步。
“这雾可能有毒,别追了。”
李道松伸手拦住了刘启恒。
“今晚先回去吧。”
“那……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你认识他吗?”
刘启恒问道。
李道松摇了摇头。
“他蒙着脸,我只看到他右手臂上有一大块胎记。”
“那就麻烦了,打草惊蛇,再想抓到就困难了。”
说罢,刘启恒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
“现在先加派人手守在城门,绝不能让他跑了。”
“大人,在下知道他是谁。”
追击的其中一名士兵上前抱拳道。
“哦?那你说一下。”
“我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这位兄弟也说看到右臂的胎记,那没错了。那人是刑部的刽子手之一,名字叫刑何,我押送犯人时见过他几面,对他手臂上的胎记印象深刻。”
那士兵回答道。
“那好,李道松,你明天带人去挨家挨户地搜,把他找出来;我去刑部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
“陛下,臣已经查出了密信的始作俑者,正是副丞相薛涛!”
冯耀森在早朝上大声说出了关于那封信件的调查结果,魏忠柏抬头望了一眼郭启郢,显然后者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没有出声反对。
薛涛也就这样被卫兵压了下去,虽然他大声喊冤,大声为自己辩解。
但朝中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包括魏忠柏。
自此以后,魏忠柏再也无法号令群臣了。
朝廷上站着的都不是傻子,一个人连他自己的学生都可以出卖,那自己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他卖命了。
而至于薛涛,他第二天被发现死在了刑部的大牢里,死于非命。
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也没有人在意了。
看着自己的学生被押走,魏忠柏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无力,恳求道:“陛下,臣年事已高,希望陛下可以批准我告老还乡。”
面对魏忠柏的辞呈,郭启郢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然后就批准了他的辞呈。
在这期间,文武百官中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正如魏忠柏没有为薛涛说话那样。
这一瞬,魏忠柏已然是众叛亲离。
随后,曾志阳也装模作样的提出辞呈,然而却被郭启郢严词拒绝了。
魏忠柏一愣,然后瞬间想清了一切,原来内鬼是他啊。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败者还是早点退场吧。
早朝散后,郭启郢一脸愉悦的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心情愉悦地坐下,笑道:“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搞定了不可一世的魏忠柏。”
站在他旁边的皇宫侍卫长,同时也是帝国七将之一的神弓吴岩问:“陛下打算这么放过魏忠柏吗?”
“当然不可能放过他。”
郭启郢轻蔑的哼了一声,说:“就凭他犯下的罪行,万死都不足以复。不过俗话说得好:‘困兽犹斗’。要想解决他,那就要把他放出来,让他逃跑,然后再一路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