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份是假的,她的容貌也是假的,若是真如百里澈所言,当有一天她彻头彻尾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还能认出她是他的依依么。
百里澈所说的血海深仇应该跟自己认为的并不是一回事,那……他又是在暗指什么?为何他每次看着他们两人时都会露出那种复杂的让人讨厌的眼神。
苏夜的心底突然变得无比的焦躁,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虽然知道瞳依的灵魂是独一无二的,她的灵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来人,她的本尊跟眼前复杂的局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他仍是因为那些抓不住的意外感到无力和沉郁。
思绪间,瞳依抱着一堆干柴回来,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堆在了一起,她默默感叹,幸而她身上带着些野外生存所需的必备品,不然这孩子就这么傻乎乎的把外衣给毁了,今晚还不得冻死在这里啊。
瞳依显然已经忘了苏夜已非昔日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那深厚的内力足够让他寒暑不侵,只是自顾自的暗中腹诽,并快速的将火堆升起。
“过来。”火光燃起,瞬间照亮了黑暗的山洞。瞳依一边拨弄着干柴一边朝苏夜招手,苏夜侧头看了她一眼,纹丝不动,又将目光转向了夜空。
才不要理她,没心没肺的女人。
瞳依柳眉一扬,将手中的柴火一扔,缓缓地走到苏夜面前,她直接伸手拽住他的俊脸往下一扯,瞪着他的眼睛道:“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好吧,她承认不该背着他偷偷找百里澈出来,但她这么做也是想早些寻到矿脉,助他整顿威虎营,又怕他小心眼吃醋闹得心里不痛快好不好。哪想他竟然还是追了过来,将她逮了个正着,但即便她有错在先,他也不至于摆这么久的脸色吧。
苏夜那张任谁看了都惊叹迷恋的俊脸,被瞳依凶残的捏出了两道红痕,他伸手将瞳依的爪子拍开,面无表情的转身坐到了火堆一旁,双手抱膝继续挪开视线默不作声。
瞳依心底的邪火开始止不住的蔓延。
以往,他不管怎么生气,却都是玩闹耍赖的性质居多,从来不会跟她较真,只要她耐心哄哄就会消气,即便他气大发了需要她多哄一会儿,也不会像此刻这样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看来,苏夜这是真的气到了要同她冷战连话都不想说了?可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至于他计较到这种地步啊。
丫的,是谁给他惯出了这一身的王子病,整天傲娇的要死还变本加厉脾气越来越大。
前世的瞳依从未看过别人的脸色,若非眼前之人是苏夜,以她的火爆脾气,早上前揍得他连爹妈都不认识了。
瞳依从来都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是她喜欢苏夜,对苏夜又一直心疼怜惜,所以愿意把他当孩子一般娇惯,在他闹别扭的时候也愿意放下身段去由着他耍赖,但她能做到如此,也是因为她知道苏夜并不会过分,不会让她太过为难。
如今,以往的手段都不太好使了,瞳依虽不至于也跟他生气冷战,却也不向以往一样继续凑过去继续劝哄。她一脸淡然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心底暗想,她到底要拿这个小混蛋怎么办,是不是她真有做的那么过分,竟然把苏夜给气成这样。
苏夜见瞳依竟然不理他了,完全不像以前那样一直哄到他开心为止,于是心底便更加郁闷。
他捡起一只干柴,咔吧一声折成了两段,轻哼了一声闷闷的嘀咕道:“不想理你。”
瞳依眉梢一扬,嘴角轻勾,知道苏夜这等反应是求和的信号。
看着他一脸郁闷不停的蹂躏着手中干柴的模样,瞳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死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再这样下去这货就该逆生长了。
瞳依站起身来向外看了一眼,原本是打算拽着苏夜一同出去吹个夜风,让他冷静一下再跟他好好聊聊的,但苏夜却以为瞳依已经没有耐心纵着他的任性,要扔下他自己离开。
苏夜心底一慌连忙站起,身形一动就移至了瞳依的身后,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依依,别走……”
瞳依听到他轻软又委屈的嗓音,无奈的叹了口气,靠在他怀中握着他的手说:“不觉得山洞里很闷么?鬼宗和西凉国的那些人应该已经不在附近了。我们且出去看看,若已无危险就早些离开,说不定还能找到百里澈他们。”
苏夜原本还担心瞳依生气,此刻又听到了百里澈的名字,顿时就再度被点燃了炸点。他双手一松放开了瞳依,扭头就大步朝山洞外走去。
瞳依感觉到了他突然又转变的情绪,一脸莫名其妙的跟了过去,却见苏夜静静的立在洞口,双眼微闭,在月光下盈满了一身的落寞。
“阿夜?”瞳依看到他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心疼的上前紧了紧他的衣襟,“你怎么了?算了,夜里风凉,我们还是回山洞里等明日再走吧,免得你再受了风寒,还好这里离王都不远,便是明天回去也不会耽误了圣上祭天。”
照顾他似乎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即便瞳依知道现在的苏夜已不像过去那般身体羸弱,却还是忍不住将他当成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般对待,担心他会生病会受伤。
苏夜睫毛一颤,猛然睁开眼睛后退了两步,避开瞳依的手冷脸对瞳依道:“你若是那么着急想去找百里澈,大可以自行离开这里,说不定他也在等着你。”
自从百里澈出现以后,他的身边就多了无数的意外。虽然也是他的出现让他同王兄和好,让他能求证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可也是因为他的出现,给瞳依套上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让他感觉瞳依会离开越来越远。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无比愚蠢,可还是忍不住心底肆虐的火焰,他不愿从瞳依的口中听到百里澈的名字,不愿瞳依跟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听到苏夜前所未有的带刺的语气,瞳依的心底微微一抽,皱了皱眉头道:“你瞎说什么。我急着找他做甚,不过是有些担心流风和萧白,想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安全而已。”
苏夜的脸色变得更冷,“鬼玥和西凉精兵追的都是本王,怎不见你担心本王的安危,百里澈可是九州大陆排名第三的高手,你……”
“苏夜!”瞳依冷冷的打断了他冷怒的嘲讽,流转在眼底的清冷的眸光令苏夜心里狠狠一抖,薄唇轻抿,一脸阴沉的望着瞳依。
“等你脑子清醒了再来跟我说话。”瞳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扭头便走。
妈的,这小子是更年期到了还是大姨妈了,情绪抽风的像个神经病一样。再这样撩拨刺激她的忍耐力,她就要绷不住动手揍人了。
她是喜欢他愿意纵着他,但也不代表她会无底线的对他低声下气任他恶意找茬吧。
“依依……”还未跨出两部,瞳依的袖子便被拽住,她冷冷回头,却见苏夜再度来到她身后,一脸伤痛的凝视着她,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睛里写满了忧郁和哀伤。
瞳依被他看得一阵郁结,心里也拧成了一团,面对苏夜倔强的表情,她再度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两步道:“你到底怎么了。”
她离开王都之前他还好好地,怎么不到一天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他跟苏漓那么大的心结都解开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把他刺激成这样。
苏夜突然伸手将瞳依抱在怀中,让她温暖的体温紧贴着自己,借以驱散他心底不停蔓延的冰冷和空寂。
他该如何开口,将百里澈告诉他的那些真相再告诉她。他该如何言明,他因为她而挥之不去的焦虑和惶恐。
“依依,你还欠我两个心愿。”苏夜靠在她小小的肩头上,任她独有的幽香将自己密密的环绕。
“恩。”瞳依轻声应道:“你想到要许什么心愿了么。”
苏夜抬头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瞳依微微一怔,眼底几不可见的划过了一丝犹豫。
她不是无知少女,谈情说爱便定要惊天动地。世人似乎都喜欢在未知的事情上加一个虚无的期限,所以这世间便有了许多加诸了名为‘永远’的誓言,可如瞳依这般性格,向来都不信这世间真有所谓的永远。
但看着苏夜干净又充满希冀的眼神,瞳依的心底便化成了一滩春水,勾着嘴角微微一笑道:“好。”
若是他想要所谓的永远,那她便只能想方设法的留在他身边,竭尽全力的让这个‘永远’的期限长一点。
“依依,这镯子是王兄让我交给你的。”听到了瞳依的承诺,苏夜仿佛终于稍稍放心,望着她手腕上的那圈血色道:“她说着镯子原是你的。”
“这镯子应该是海神殿的什么信物吧。”瞳依的眼底掠过了一抹深思,想到之前鬼玥看到这镯子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震惊的表情。
苏夜伸手抬起瞳依的脸,目不转晴的望着面前这张堪称倾世之姿的脸道:“百里澈告诉我了,你根本不是长公主和叶文成的女儿,而且,他在你身上下的毒也不是什么迷仙引,而是易容蛊。”
“易容蛊?”瞳依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道:“你便是因为听了这些才心中不安,方才才对着我发疯的么。”
“你不在意么?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许,不久的将来你就会彻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苏夜并不在意她的样子会发生何等的变化,而是害怕,她会因为这种变化忘记他离开他。
“傻瓜。”瞳依摇了摇头道:“即便是现在的叶瞳依,她所拥有的一切原也都不是我的呀。”她微微叹了口气戳着苏夜的脑袋说:“此事不该是我来担心,问你到底在不在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