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真的无法面对苏漓此时的冷漠,苏夜也只有考虑暂时将他送走,毕竟,他和依依要走的路会越来越凶险,他更不希望流风受到致命的打击,给苏漓本就寒冽的人生再雪上加霜。
尽管还不到十岁,他也想流风知道,这是他们王族后裔不得不背负的宿命,是他们在享受了无尚的尊荣后必须承受的艰辛。
流风鲜少听过苏夜用这么冷漠严厉的嗓音跟自己说话,虽然苏夜总是爱欺负他,但苏夜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嫌弃中带着一丝温暖的。
他知道这其实是他的叔叔,不是他的亲爹,可他们的体内流着同宗同源的血,流风记挂在他的名下,那声‘便宜父王’其实叫的万般幸福又心甘情愿。
看着苏夜眼底的慎重和认真,流风歪着小脑袋思索了片刻,突然轻哼了一声:“才不!小爷要留在这里,一定要等到和父王相认的那一天!”
苏夜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难得赞赏的摸了摸流风的头道:“那就给本王看看你的决心,今晚,你就待在本王的寝宫,为本王和依依守门吧。”
“啊?”流风张大了嘴巴,被他摸头之后刚有的一点点感动立刻不见,“你把小爷当什么了!替你跑腿帮你送东西被你欺负帮你解毒,现在还要小爷帮你守门!小爷可是大雁国名副其实的王子!还是人尽皆知的世子爷!小爷不是你的下人,而且小爷今年还不到十岁!”
简直没有人性……流风看着一脸邪笑的苏夜,脑袋上大团乌云飘过,悲催的几乎要哭晕在瞳衣怀中。
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他两个父王都这么爱虐待他真的好么!
“依依……”流风立刻转头向瞳衣告状,瞳衣噗嗤一笑道:“听他跟你胡扯,晚上我跟你父王有事去办,那地方可能会有危险不方便带你去。这几日,你就守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任何人进入寝殿,明白么。
“哦……”流风见瞳衣这么慎重的拜托他,立刻点头答应,“依依放心吧。”
哼,还是依依漂亮温柔又贴心,若不是他现在太小斗不过父王,依依又被父王捷足先登,等他再长个几岁,一定要把依依从父王手中抢过来。
苏夜最见不得流风赖在瞳衣怀中撒娇的模样,于是邪气的一笑也交代道:“若是王兄一定要见我们,你就说我跟依依忙着圆房,誓死为大雁王族的传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时候等儿子生出来了,一定会到乾坤宫向王兄负荆请罪。”
“苏夜!”瞳衣恼羞成怒,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口没遮拦的混蛋踹出去掐死。当着流风的面这样胡说八道,他也不怕给流风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经由苏夜这么一闹,流风原本被苏漓打击出来的悲伤立刻就化为了泡影,就冲着他便宜父王这么不靠谱的模样,他也不能丢下依依回四方城去,他还是委屈一点,继续留下来给他当牛做马,好好的守着可怜的依依吧。
见流风已不见之前沮丧的模样,苏夜本就清亮的眼睛更显的柔和,他侧头看了瞳依一眼,只觉得现在的明月宫里再也不复失去主人多年的冷清,而是充满了欢乐与温馨。
瞳依立刻明白了他眼中潜藏的情谊,也知道要这个傲娇的小子直白的对流风表现什么叔侄亲情等同于天方夜谭,苏家人的骨子里似乎都有一种叫别扭的传承,苏夜如此,苏漓更是如此,但他们无意中所表现出来的血脉羁绊,却也每每都让她感动。
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暗沉的夜色,瞳依的目光转到了寝宫的方向。
今晚,她便去夜探王宫秘址,她一定要把当年内乱的真相找出来。
小小一块令牌,背面几道鬼画符一般的线条,若不是苏夜自小在明月宫长大,对明月宫的一切都格外熟悉,绝对看不出来,那竟是一副暗示正宫寝殿内别有洞天的地图。
夜深人静,苏夜和瞳依来到明月宫正宫寝殿内,果然在床下发现了一个花纹状的凸起。
按下机关,床板顿时从正中裂开,露出了一个深入地底的通道,瞳依看了苏夜一眼,率先跳下,苏夜紧跟其后,待他们二人进去之后,一直目瞪口呆的流风这才回神,连忙将弄乱的床铺铺好,然后躺了上去。
乖乖,怪不得父王和依依要他守在这里,这个秘密要是被人发现,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
瞳依和苏夜进入密道之后,自然是打起了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密道中布满了灰尘,显然是已经很久未有人来过,但更令瞳依和苏夜惊讶的,却是密道两边的墙壁上镶嵌的金色烛台,那烛台中燃放着万金难求的千年鲛脂,一直延伸至通道的尽头,竟是同他们在长生国地宫皇陵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瞳依和苏夜的眼底都涌上了深色。
这个密道,显然也同长生国有关。
瞳依心底顿时对苏夜的母妃充满了疑虑。
看着这周围的摆设,再联系到那个刻着傀字的黑色令牌,难道那令牌也是长生国的信物?瞳依从怀中将令牌取出,又仔细的盯着令牌看了片刻,却并没有在令牌上找到长生的字眼。
“走吧。”苏夜知道瞳依在怀疑什么,却摇了摇头催促瞳依继续前行,但他的心底却越发的沉重。
令牌再度被挖出来后,苏夜已经仔仔细细的查看过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但他知道母妃不会毫无缘由的交给他这样一个东西,更何况不久之后大雁王宫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苏夜突然发现,原来他从不曾了解过自己的母妃。
他的记忆中,母妃是太尉之女,是萧家备受宠爱的嫡出千金,十五岁就嫁入了王宫,成为父王最宠爱的妃子。但母妃性格淡薄,很少露出笑容,从小给他和王兄灌输的思想也是远离朝堂纷争,希望他们能平静安康的度过一生。
年幼时期看不明白,但现在想来,母妃的眼神中总有忧虑,甚至还潜藏着惶恐和不安,她让自己和王兄远离朝堂,似乎也不是因为她生性淡泊,更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未知的劫难。
长生殿的势力早已渗透到九州各处,各国君主都对长生殿讳莫如深,但凡是被发现的长生余孽,统统都被处以极刑立斩无赦。
太尉府握着大雁的大部分兵权,若是连萧家都混入了长生殿的人,甚至是牵连了母妃……苏夜突然不愿再往下想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夜和瞳依终于走到了密道的尽头。一道精铁打造的大门伫立前方,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芒,瞳依皱了皱眉头,看到大门上正中有一个圆形的小孔,她上前细细查看,突然脸色一变,回头唤道:“阿夜。”
苏夜侧头看着瞳依,就见她将苏漓赐给他们的暖玉扳指拿出,然后嵌入了大门的小孔内,只听咔嚓一声,机括被触动的声音传来,大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回响,在苏夜和瞳依的面前缓缓打开。
瞳依的表情变得无比慎重,而苏夜,眼底的光芒也变得有些复杂,他看着黑色大门上泛着白色暖光的扳指,片刻后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将扳指取下,对瞳依道:“走吧。”
握着扳指的左手微微扣紧,瞳依了然的覆上他的手,依然护在苏夜的前方,朝大门后方继续前行。
密道深入地底,但大门之后,却是一片树林,瞳依和苏夜皆不知这里通往何处,只能小心翼翼的顺着已有的道路往前走。
一路上,他们起先猜测的机关陷阱倒是没有出现,但眼前的林子却是重重叠叠,似乎根本没有尽头,瞳依看着面前几乎没有变化的景致,怎么看都觉得她和苏夜是在原地打转。
娘的,这里不会是设下了什么奇门遁甲阵吧。
早在鬼宗密地就吃过阵法大亏的瞳依对古人的智慧半点都不敢小看,在林子里绕了半天都没找到出路,瞳依顿时觉得她跟苏夜恐怕是已经陷入阵中了。
“依依,来。”苏夜一直跟在瞳依身后,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四周的方位,此时,他仿佛是终于找准了目标,来到一颗看起来并无差别的树前道:“把它拔出来。”
瞳依眼睛一瞠,目瞪口呆的说:“拔……拔掉?怎么拔……”
这货有没有搞错,这可是棵两人多粗的树好不好!她又不是挖掘机,怎么可能把树给拔出来!他不忙着帮自己找路,反倒寻思着要在这里拔树?瞳依突然发现自己又想揍人了。
“拔不出来么。”苏夜一脸无辜的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了,这棵树就是这里的阵眼,不把他拔掉,我们就出不去了。”
“毁了这棵树不就可以了么。”瞳依的脸一黑,将苏夜扯到一旁,直接运功一掌朝面前的树干上劈下。随着咔嚓一声,树干应声而断,苏夜从她身后抻出头看了一眼,感叹道:“依依你太暴力了。”
瞳依转过头来使劲瞪着苏夜,觉得他一定是在故意耍着她玩的。
暴力他个鬼啊,她还没听过破阵要爱护花草树木的,要是真的听他的话把树给拔出来,被人暗中看到了必定把她当成个神经病。
“快走!”瞳依完全没心情在这里跟他胡闹,而阵眼被破坏,原本一模一样的小路顿时发生了改变,瞳依拉着苏夜刚要前行,几道黑影凌空罩下,瞳依刚要将苏夜推开,苏夜却眼疾手快的将瞳依拉入怀中,同时左手一伸,黑色令牌稳稳的亮出,刚好抵住了对准苏夜刺来的长剑。
瞳依被他的举动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这辈子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心惊肉跳的感觉。苏夜并不能运动动武,就算称不上手无缚鸡之力,却也跟常人无异,这般大胆的举动,若是对方动作再快个几分,那剑尖抵住的就不是令牌,而是会直接刺穿苏夜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