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女儿心事
听闻候玉奴自裁后,我便在院中暗暗烧了些香火予她,我本未有夺她性命之心,虽她生前对我百般刁难,但如今她香消玉殒我难免有些内疚与怜悯。
“妹妹在做甚么?”身后有人问道。我连回头,见来人是语出,便垂首轻声说道:“为候玉奴烧些香火。”
语出也随我蹲下,默默地将那黄纸递入火中,轻叹一口气。
良久火终于灭后,我们才起身。我带着她进屋,又让玉儿、微雪为我们备些茶水点心,才问道:“姐姐今日为何事而来?”
“这……”见她有些吞吐,我知她在意外人不便说话,便让两位侍女放下茶点后出去了。
“现在只有我们姐妹二人,姐姐放心说吧。”
“妹妹……在宫外可有心仪男子?”她有些忸怩,红着脸问我。
我也被她躁得面红耳热,忆起上次她来见着那些书信定是多想了,连连摇头道:“姐姐莫要胡言,妹妹身在宫中身为皇上嫔妃,又怎敢有旁心于宫外。”
语出仍像平日般教导我,语重心长道:“妹妹既然承了宠,身子和心自然都是皇上的了,不过那些男子书信教外人见着也不好,平日里你可得多留个心眼,不如将……”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后面几句我甚至没怎么听清,不疑有他,只顺嘴道:“那我以后便让椿儿将那些书信烧毁便是。”
我转头给她端茶,正好错过了她脸上流过的惋惜之情。
……
吉嫔走出永和宫时,天色已晚。她身旁的翠儿提着宫灯与她走在永巷中,宫灯的灯光照的吉嫔的神色晦暗不明。
这几日八爷楚湘王频频被召入宫,她也在宫中与那人擦肩而过几次,勾得她魂牵梦萦。那日在御花园假意请安也的确是如那候玉奴所言想故意在他面前露露面,可那男子却装作好似未认出她一般,仍旧神色不变。
第一次见他,语出也是寇熹这个年纪。
她是世代书香之家王家庶出五女,那日同侍女出行买些布匹,本应当是个好日子,天上却不知怎的下起了青绵薄雨,翠儿便连忙为她打起伞。些许是太不留神,亦或是发簪略有沉重,竟在她毫不知情时勾勒出几缕青丝掉落。还未走出几步,便有人将发簪拾起递还于她。
但因是未出阁姑娘恐授受不亲,只得让自己的贴身侍女翠儿替她接过簪子言谢。
“多谢公子。”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
声音倒是清澈,让她禁不住多留了个神儿,透过那淡青色油纸伞面隐隐约约映照出他朦胧的面庞,清秀儒雅。翠儿替我别好发簪后还连连夸赞那公子长得好生俊朗,一旁的府中掌事姑姑便笑骂这丫头没见过世面,这哪是什么公子,看他腰前玉佩便知这是这是当今令皇贵妃的儿子八阿哥永玦。
八阿哥......
她从小便饱读诗书,毋庸置疑,从那日起也常常在夜深捎灯时偷偷品读八阿哥的诗句,一字一句皆可看出他是个体恤民情且刚正不阿的人。在饭桌上阿玛也常常谈起朝堂上的八阿哥有勇有谋,一表人才,与十五阿哥同为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但八阿哥年轻气盛迟迟不肯娶个福晋,说是一定要找到心中属意之人。阿玛说到这,她的脸上也不知为何倏地添了几道红晕。她幼时丧母,又是庶出五女,身份低微自是不能够成为他的福晋,但能读到他的诗句知晓他便已是最大满足。
私下在府中她也与永玦匆匆见过几面,她喜欢躲在屏风后悄悄看他,他似乎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炙热的目光。
新皇登基后,她的大姐姐便向阿玛禀明不愿入宫只因她想嫁与那贫困书生,那书生是阿玛私塾的弟子,阿玛听罢后火冒三丈,但大姐姐以死相胁阿玛也只好作罢。在她知自己将入宫时却未曾有半分苦楚,反倒因可以时常见到现如今的楚湘王而欣喜不已。
即将入宫时她便请求阿玛前往宫门外看看皇宫究竟是何模样,到底还是她希望可以在自定终身前可以与他再次相见,在她等候多时本以为无果时,他却现身了,这次容不得她半分考虑,她便走上前去将一本书册递于他,还未等他开口她便红着脸想跑开了。这书册是她多年以来亲自摘写他的诗句收集成册,她也希望,他可以看到她的真心。
如今那些八爷抄给寇熹的书信她都爱如珍宝的收于柜中,而信上所写所述却都是不属于她。吉嫔苦笑一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但为什么偏偏是寇熹,偏偏是她最不愿妨害之人……
转眼间已是盛夏,永琰时常来我宫中以取笑戏弄我为乐,在外看来明嫔自然是皇恩连绵,只有我深知这嘉昌皇帝的品性是如何恶劣。淳嫔自裁后,宫中暂时归于风平浪静,婉贵妃也告病在外深居她延禧宫内暂时无人威胁雁姐姐。再说那日大放异彩的雪娘子对我异常热情,日日遣她宫中的桡袖为我送些糕点,只是我与她并不相熟不敢贸然轻信,便让微雪也常常到她宫中带些零嘴予她。
这平静直至某日椿儿在我院中发现了一只被拔去羽毛开膛破肚的雀鸟,那鸟儿死状惨烈想必害它之人定是对我怨入骨髓。在一片惊叫里,我捂着胸口,再看天边那如血似的残阳,心道这魔爪终于要伸至我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