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劳动课,五(2)班负责运砖块。这一堆红砖块是建新教学楼留下的,老堆在操场边,妨碍学生体育活动,校长叫搬到教室后边的林带去。
搬运砖块是一项既苦手又费力的活,那些砖块角吧棱丁的,碰到手指脚趾,碰哪那疼。大家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光荣负伤。特别是那几个女生,还没搬一块,就叫苦连天,怨爹怨娘,邢晓唯双手搬起一块砖放到肩上扛,没往前走两步,啪!砖块掉地上!也不知砸着没砸着,随即往地上一坐,大呼小叫:“啊!疼死我了!啊!??????”
几个女生连忙扔了手里砖块,跑上去:“砸哪了?砸哪了!”
“啊!天!都出血了也!”
“赶快去卫生室!”
劳动才刚刚开始,就有伤员被送下火线,这活还咋干?女生们一个个噘着嘴向老师提抗议:
“刘老师!这种劳动方式也太原始了!也太费劲了!这都什么时代了?”
“能不能找一辆铲车来?几下就能铲完。”
刘老师是刚分来的音乐老师,班主任没空,她第一次代班劳动,心里也有想法,认为教导处分派劳动任务也太不均衡,这一堆砖少说也有四五千块,要搬到猴年马月才能搬完!但她是老师,老师就得向校长负责,不能跟学生一堆起哄,更不能在学生跟前牢骚,否则,砖搬不完,校长不找学生,要找班主任,班主任当然也要找她。所以,她对女生们刚才的那种现代化的建议,不能表态。马上一下腰,搬起四块大砖,喘着气说:“农业机械化还没完全实现,学校劳动课想机械化吗?哎!希望只能寄托于你们这些花朵们了!现实一点吧!少高调,多干活,搬!”
刘老师一个回马枪,那几个女生鼻不是鼻,嘴不是嘴,只好跟她一起搬。
刘老师看看大家干得一个个小脸通红,有的同学还付出了血的代价,虽然嘴上在做大家的思想工作,心里却在舍不得茁壮的小花朵们。望望西下的太阳,喊:“大家坐下休息一会,干不完明天再干!”
明天再干,不还是干吗?又要同样出一身臭汗,同样脏一身衣服,还得掉四节课,一不做二不休,天黑前干完拉倒!
几个男生说:“老师,任务包干到人!男生搬一堆,女生搬一堆,我们干完了,明天给我们放假半天,好不好老师?”
刘老师看一伙男生来劲,就说:“好啊!要是我们班的任务都完成了,我跟你们班主任说说,明天去郊外牛角山天然溶洞游玩!”
“老师真的吗?”
“真的!”
“刘老师万岁!”
周小明一跳老高,马上跑回家去,将姥姥买米买菜的四轮小平车拉来,一次就拉十几块大砖,哗啦哗啦!一车接一车,往返不停地跑。男生一堆拉完了,又帮女生们拉,女生们根本不用搬砖,都过来往车上装砖,还赶是上男生们拉的。七拉八拉,那一堆红砖,慢慢地矮了下去。
天黑前,劳动任务完成了!大家一脸汗,一身泥,心情激奋地回到班上收拾书包,准备第二天去牛角山天然溶洞玩。
这时,忽然教室门一开,班主任老师出现在讲台前:“干吗干吗?这么忙着收拾书包?”
周小明一揩汗说:“我们劳动任务完成了,刘老师让我们明天去牛角山天然溶洞玩。”
“玩!玩!你就是玩!一天玩到晚还没玩够?还要跑到牛角山去呀!”
一边的何子秋也证实说:“是刘老师答应我们的,只要我们把活干完了,明天放假半天。”
“知道,刘老师刚才跟我说了,搬砖的时候,是周小明找来小平车才干完的。砖块有这么难搬吗?非得借助小平车?我们的手不就是干活的吗?不干活怎么会有手呢?下午不开支部会,我也去和你们一起搬,也许早就搬完了。我知道,周小明找小平车拉砖的目的,是为了完成班级任务吗?他真正目的是为了明天的牛角山,他心里除了惦记着玩,还能有什么?大家想想,为了去一趟牛角山,放弃半天的课,值吗?而明天上午是我的语文课,落下了,谁给我时间补?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
同学们愣愣地望着班主任老师说话的嘴,心里虽然有想法,也不敢当面顶班主任,只觉得年轻的刘老师刚刚给的一块糖果,才尝到甜味,就叫班主任老师给收走了。
其实,这事也没人去抱怨刘老师,她毕竟刚分到学校来,不知道任课老师是不能包办班主任权力的。
这时,所有同学中,心里最大不服的当然是周小明,自己好心好意为班级出力,班主任还这样看待他,觉得这口气很难咽下。喜欢玩不假,从幼儿园一直玩到五年级,仍然是天天背着大书包上学,天天没成绩。天天被老师找去谈话,天天不改。长到十二岁,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还有没有自尊心你?”写得最熟悉的文体就是“检查”。整天酸的苦的,麻的辣的,一个劲地呛。试想一下,这时,要是有人给周小明一块糖果,他可能觉得味道截然不同。
这块糖果,年轻的刘老师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地给了,她刚毕业到学校实习,好像还不知道班级的事情得由班主任说了算,别人说了不算。何况在没有征求班主任老师的意见,就放学生半天假,这显然是班主任老师不能同意的。
班主任老师毫不给面子,推翻了刘老师的决定,也等于无情地夺走了在劳动工地上已经给了周小明的那块“糖果”。
班主任讲完话,放学。
同学们无精打采地将书包套在肩上,噘着嘴走出教室。
周小明坐在最后,也走在最后。走到讲台,看看教室没人了,就站住,拿起老师粉笔盒里的一支粉笔,啪!折成两半,顺手拿起讲台下的胶水一粘,又一根完好的粉笔。这样一连“加工”了好几支,原样不动地插在粉笔盒里。
第二天第一节课,班主任老师的语文课。她未开讲,先板书:普罗米修斯的故事。“普”才写了开始的两点,“啪!”粉笔断了!班主任老师写粉笔字是很正规的,一笔不荀,总是那么一下一下地向学生交待得清清楚楚。由于用力过大,那支好好的粉笔突然一断,她不但吃了一惊,手还失控地往黑板上猛一杵,甩了甩手,自言自语:“什么破粉笔!”扔了一支,又拿第二支,继续写“普”:点,点,两点刚写完,“啪!”粉笔又断成两截!
讲台下50多双眼睛在看着老师工整的板书时,老是“啪!” 、“啪!”奇怪!今天粉笔咋老开响呀?大家不知道,只有周小明一个人知道,他伏在桌上,数着“啪、啪”的响声,一共要响五下才有可能停止。
班主任没有再去继续挨个抽粉笔盒里的粉笔,而是很聪明地去跳过几支,抽出离得好远的一支粉笔,很迅速地将课文题目写在黑板上:普罗米修斯的故事,然后开始她的讲课。
上午最后一节后,语文老师要来班上讲作文题。
周小明知道班主任老师走惯了路线和一些习惯动作:她总是从教室前门进来,然后顺手将门带一下。
周小明先偷偷在教室门后支好扫把,将扫把柄支在教室门的门边上。
班主任老师上楼来了,她一步一步地走进教室,手轻轻地一带门,啪!扫把突然倒下,那根长长的扫把柄,不偏不倚,正好横在班主任老师的两只脚中间,前脚跨出去了,后脚必须按节奏跟上,这后脚一跟,坏了!调皮的扫把柄在两只脚中间“咣当”一下,班主任老师一个趔趄直往前冲,一下冲到讲台才停住,掉头看了一下:“什么鬼玩艺!”
作文题讲完了。
班主任老师一贯的敏感和多疑,使她马上想起班上连连发生的怪事:好好的粉笔连连断?门后的扫把也往人脚跟横???????这些事会不会与我截然阻止了同学们去牛角山有关???????而去牛角山玩的急先锋中有一个领头人,那就是周小明。那么这一连串的怪事与他有关吗?
班主任想了想,抬起头朝熟悉的后排看:“周小明,下课后,你到我办公室去一下。”
班主任老师是个侦破好手,她不用说话,一看被训同学的眼睛,就能猜出事情的七八成,她对周小明看了一下,开门见山,大声地问:“周小明,今天教室门后的‘扫把阵’是你摆的吧?”
周小明一看到班主任老师的这双锐利的眼神,心里先虚了三分,紧闭着嘴,不表可否。
班主任老师 迅速进攻他的第二道防线:“那盒新粉笔一连断了几支,而且断开的地方,有明显的胶水痕迹,你能说,粉笔出厂就这样吗?”
周小明已经不敢再看班主任老师的眼睛。
班主任老师看看对方的防线已经彻底崩溃,马上亮牌:“是不是因为我没让你们去牛角山?”
一语点破主题,周小明先是无意地点了一下头,紧接着马上又摇头否认。这点小把戏想在整学生整出精来的班主任老师前玩,自知玩不过去。
班主任老师看看一言不发的周小明,说:“说呀,这次认打认罚?”
周小明不知道认打怎么打?认罚怎么罚?只认两字:“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