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piapiapia”这是拖鞋踩地的声音。
“喂?我刚洗完澡,十分钟左右到吧,嗯成,回见。”
放下手机,看了一眼挂在左手的吹风机,王新宇嘴角一撇,发出“啧”的一声后将它放在床头。
抓起毛巾胡乱擦了把头发,换好衣服后便直接打车去往约好的饭店。
目的地很近,或者说在这个四线城市下属的小县城里其实哪里也算不上多远,开车两个小时都足够逛一圈了。
一路不停,五分钟便已到达,找人入座倒酒一气呵成,熟练的很。
毕竟,正坐在对面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像这种下班之后聚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也记不清多少次了。
自顾自的喝完一杯之后,见对面一直低着头没有反应,王新宇拿起筷子戳了戳,“喂,秋哥,你这是沉迷赔钱无法自拔了?”
对面之人被戳的一激灵,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与地面紧贴的椅子在突来的大力之下,向后滑行的同时发出难听的“吱吱”声。
“秋哥你这情况不对啊,出什么事了?”
不怪乎王新宇有此一问,他口中被称作“秋哥”的这位全名叫做张常秋,是一个非常……跳脱的人。
虽然因为生活环境,家庭成长等因素,其人做事会相对理智一些。
但论起思维活跃程度,却完全可以和某些思路特别广的人群拼个不分上下。
像这种投入思考到彻底沉迷,以至于一点点刺激就有这么大反应的情况,真的是很难见到。
“哈,事儿倒是没什么,就是最近头总是昏昏沉沉的,去医院看过也没给出个具体的说法,我怀疑我可能中邪了。”
回过神来的张常秋神色严肃的回答,同时臀部用力,不动声色的将椅子蹭回原地。
虚着眼看着对面漂移回原位的过程,王新宇一头黑线的同时嘴里也配合着接过话题:“想多了,你家里那一米多唐刀放着,啥邪能找上你啊。”
就你还用中邪?你自己不就是个怪物么?!话说你为什么不能把椅子搬回来?屁股蹭怎么想也不对吧?!
“说的也是,诶王小胖,最近家里催婚了没有?”
面对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王新宇有些无奈,“吨吨吨”的再次喝了一杯之后,神色略微疲惫的开口答道:“催了啊,一直就没有断过好吧。”
本着不让某人自由发挥以至于让场面变成开法会的心态,再加上这个话题也确实让自己有些疲惫。
王新宇继续说了下去:“秋哥你说他们催我有什么用呢?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咱没学历也没啥大能耐,我现在就一普通刷漆工,一月也攒不下多少钱,每个月各种礼金什么的你知道的。”
“每个月下来能剩一千多都是我少抽烟的,咱这房价现在是八千多吧?”
“先不说家里能拿多少,而且他们也拿不出多少,有时候我还得拿钱给家里呢,”
“别说房了,我自己想买车的钱都给出去了。”
“吨吨吨”
“咱虽然没结婚,但这个岁数了你说老人不是咱责任?”
“咱也不好说我就先过好我的日子,你们爹妈怎么着都自己使劲拉倒,我家还有个弟弟呢。”
张常秋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吨吨吨”之后愉快的补了一刀:“而且你还有喜欢的姑娘,而且人家不喜欢你你还放不下。”
跟着“吨吨吨”了一杯的王新宇心里吐槽着“你还不是一样而且还不如我呢好吧”。
心里吐槽,嘴上继续回应:“嗯对,不过不是你说的凡事都得有个过程的么?”
“我觉得我应该比你适应的快,毕竟你嘴上说着,哦不你都没说过,你丫就光明正大的死不悔改。”
如以往一般吐槽了一遍对方的“双标”行为,王新宇主动出击:“甭提我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大变化的,倒是秋哥你,今年又赔了多少?”
“实体是我明确知道的,不过你好像别的也有在做吧?”
虽然是不太光彩的事情,但张常秋不止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窃喜:“对,有在做别的,也都赔了,实体投的不多一共赔了一万上下,别的全加起来一共赔了十几万吧。”
……所以你究竟在高兴个什么鬼?!神经病吧?!
“所以你究竟在高兴个什么鬼?!神经病吧?!抱歉,不吐不快。”
“没关系啊,你这是正常现象”。
说着,张常秋美滋滋的夹了一筷子拍黄瓜。
咽下之后,眉开眼笑的说道:“赔钱归赔钱的,这一年最多的时候也一个月挣回过两万九,所以赔钱经验多了我也不觉得亏。”
“而且我跟你讲啊,这一年我只做成了一件事,不过这一件就让老夫非常自豪。”
看着说到这里便放下筷子老神在在的盯着自己的张常秋,王新宇明白该轮到自己了。
很有眼色的配合着,王新宇开口问道:“哦?是什么呢?”
给上道的王新宇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张常秋得意洋洋的说道:“老夫我啊,今年资助了一个大学生来着,真正的大学生哦,不是那种挂个文凭混个日子的那种。”
没有去问张常秋是不是被骗了之类的话,王新宇对于这个老哥还是有些信心的。
有些担忧的开口:“老哥啊,你还比我大一岁呢,姨那边…咱也适当的考虑考虑自己啊。”
发出一声无情绪的轻“嘿”,端起酒杯和王新宇“吨”了一口,张常秋面上也从“鼻孔朝天蒜头王八”的表情平静下来,平静到带着几分苦涩。
用没有喝完的酒杯挡在脸前,稍微遮挡下表情的同时,也端详着折射下来的看起来有些黯淡的灯光。
即便黯淡也依然觉得刺眼。
张常秋虚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让它看起来就像完全闭合,神色恍然的开口:“小宇啊,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旧有的事情不该强调,事实就是,我好像关于自己的事情什么也做不成,嘿。”
“你看,凡是我参与的,我的母亲,我的学业,我的恋人,还有咱们的老朋友。”
“好像哪件事我也做不好,现在就连工作方面也因为身体的拖累没有太多选择。”
“我是知道自己没有阅历也没有足够的能力的,不过工作方面我好像真没什么好选择的,身体承受不了。”
“我要是不自己出来做点什么的话,那就只能在家趴着了,我趴很久了,腻了。”
王新宇安静的听着,虽然彼此称作异性兄弟也没什么关系。
但除了那些瞒不住的,比如身体出问题,和那些小时候一起的那些回忆之类。
除了这些,自己这位兄长独自在外的经历,其实自己并不清楚。
就像他嘴里从不遮掩他是有多爱那位自己还素未谋面,两人就已经分手了的恋人,但他很少甚至几乎不说具体发生过什么。
这人就是这样,向来都是只分享结论,其他一力承担。
张常秋也没有在意王新宇的沉默,只是语气平淡的开口:“虽然我不觉得这辈子就没有未来了,但我的未来一定是单一的。”
“在可以预见的以后,我要么赔到没钱得瑟重新找一份体力脑力都不太需要的工作,要么哪一笔生意赚了过的稍微好些,也就是这样的轨迹了,大差不差。”
面对这不知道是意志消沉还是陈述事实的话,王新宇有心反驳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们两人是一致的。
没有学历或者说其实是学历背后的知识,没有足够挥霍试错的资本,强大的社会秩序也限制了所谓偏门。
其实这样的人又哪里来的选择?
人生的轨迹在从学校离开踏上社会的那一刻起,就固定住了。
将拿着的半杯酒一口“吨”下,等待着坐在对面的王新宇也走过这个流程之后。
张常秋由平静转为微笑,语气也带着几分昂扬:“但这孩子和我们不一样。”
“他的人生还长着呢,他还有选择有未来,我很羡慕,所以有机会能亲手参与进去其实我是真的很,啧,怎么说来着?”
“激动?开心?啧,你看文盲就是这点不好,想表达情绪都因为词汇量稀少不知道用什么词。”
配合着笑了笑,王新宇抬抬手拿起酒杯发出“吨吨吨”的邀请:“做的很好了老哥。”
“你还能有想做的、愿意做的事,不错了,我还一头乱麻混日子呢。”
“来,为了这个你守着的未来,走一个。”
“吨吨吨”
擦了擦嘴,张常秋保持常态微笑:“未来啊,你也有的,生个孩子不就得了。”
“不过你说句实话你真认可我这么做么?”
王新宇:“当然啊,不扯淡的说我其实都有点想做这个,想想蛮带感的。”
“那借我点钱。”
“不借。”
“……”
“……”
一阵插科打诨之后,两人酒足饭饱起身离开。
饭店门口,王新宇首先开口:“我送你回去啊?”
打开烟,张常秋自己叼起一支,又递给王新宇一支。
点燃后,张常秋摆摆手:“不用,送不送咱俩也都是打车,有啥意思。”
说话的同时张常秋也叫完了网约车,只是定位没有细选所以不在这里。
眼看着还有段距离,张常秋也不再耽搁。
和王新宇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你回去吧,明天开始我去市里,走了。”
对着张常秋离去的背影,王新宇礼节性的回道:“嗯,没几天过年了,也歇歇。”
没有回头,王新宇只看到前方的张常秋抬起右手轻点了两下自己的头,随后右手向斜上方伸起。
这是“知道了,回见”的意思。
做着动作的同时,嘴里也回了一句:“恰欧呕呕呕草!”
看着话没说完就打了个踉跄以至于话都变音了的张某人。
王新宇发出一声嘲笑:“一瓶酒就给你喝这样,回去吃点头孢吧你!”
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意,转身向着落脚之处走回去。
本就不远,只是来的时候着急才打个车。
回到家洗漱以后躺在床上,拿起手机随意的刷着。
眼见上面都是些“某某女星被拍到和某某一起从酒店走出”
“某某男星人设不保”
“全球近期气温大幅度下降,恐冰河时代再临”
这样差不多扯淡的新闻,也就没有了再看的意思。
插好充电器,王新宇准备休息了。
夜深了,也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