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不紧不慢,我还是继续待在聂府里做我的身娇大小姐,每日练习文房四宝、弹奏琴曲来消磨时光。
自那日生辰宴过后,那些任职大人来聂府越来越勤快,时常要在我阿玛的书房里待上半日。
那日那个送我步摇的赵公子也随他阿玛来过,赵大人每次都是神情严肃步履匆匆,一副要商议大事的样子。
赵公子跟在身后,翩翩书生的标准,见我时专门停下来向我行礼,每次都是叫我声:“初言小姐。”礼数到位,跟其他那些只会献殷勤的公子完全天差地别。
有次他阿玛与我阿玛商议正事,把他支了出来,那时我正在书写纳兰容若《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的词句,密密麻麻的纸上尽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句。我总觉得这首词意境包含了太多,可又觉得不太恰当,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他来到我身旁,拿起一张纸端详,念了出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瞧见他,向他行礼,他也向我回礼,说:“初言小姐似乎对这句词感悟很深。”
我拿起毛笔在其中一张纸上添下余下诗词,对他说:“并无很大觉悟,只是有些不懂其中的意思罢了,为什么总是人刚相处的时候才更值得人回忆呢,相倾的人又怎会相弃呢?”
他低下头,我看他笑了一下,他应当也是喜欢笑的,我赫的想起归寻,他与归寻不同,归寻笑起来何其大方好看,赵公子笑起来文雅儒谨。
“人都是会变得,但人与人又不同,这些事等初言小姐再大些就明白了。”他说话让人摸不到头脑,我点点头,似懂非懂。
尔后他瞥见带在我手上的镯子,皱了皱眉头问我:“初言小姐,这镯子极其稀有,您是从哪得来的?”
“这是一位公子送我的生辰礼,我戴了一下就摘不下来了。”
他神色不明,眼睛直直的盯着镯子,随后像是释然对我笑:“这血玉镯子极其珍贵,即使是富贵人家也不能得来,初言小姐可要好好珍惜。”
我摸了摸手上的镯子,听出了赵书郁的话中有话,我也觉得归寻不同寻常,阿玛对他的态度,训练有素的侍卫,明黄色归寻二字的礼盒和这珍贵的镯子,可仔细想想,这又可我没有关系。可能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平淡的泛泛之交,再想见他,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我好像意识到了朝中的严重性。当朝太子,圣上最宠爱的三皇子何君做了一件大错事。
三皇子宋君空有一身大志,做了许多不经想的糊涂事,虽说皇上生气,但也是自己最宠爱得皇子,只轻轻责罚。可近时凭着自己是太子,竟私自篡拿兵权且没有告诉圣上,有人不服,暗线举报给圣上,圣上大怒,连夜召太子进了太和殿,第二天废太子的诏书便昭告了天下。
我见阿玛的时候,他总是微微叹气,一脸无奈。期间不少官员来我家劝他,甚至还有人从我身上下手,朝中户部士郎李大人对我说:“初言小姐,求你劝劝你阿玛,举荐七皇子吧。”一旁的王大人附和“如今太子已站不住脚跟,九皇子又结交朝中乱臣,一旦九皇子当上太子,那可就没我们的容身之地了,如今站队七皇子才是明哲保身之计啊,您也不愿您的阿玛在朝中立于不足之地吧。”“是啊……”
我找到阿玛的时候,阿玛正在书房精心练书法,我常练书法的习惯就是跟阿玛学的。
阿玛看见我,并不理我,可是却不再写了。我走过去,问他:“女儿知道这样不妥,可还是想问问阿玛,阿玛怎么看朝中之事”
父亲重重叹了口气“唉,只怪太子太无用,不懂隐忍,废太子也是他自找的。”
我又问:“那阿玛可有决策?”
阿玛慢慢踱步到窗边,看窗外枯树成堆,他把手背到背后语气沉重:“其实论资质论谋略,七皇子确实更胜一筹,三皇子只是更受宠爱才当了太子,如今太子下台,眼下确实没有比七皇子更适合太子的人选了。”
我也同阿玛一同站在窗边“既然阿玛心中已有定局,初言就不多言了,一切全凭阿玛了。”
不知为何,阿玛扭头看我,眼中满是疑惑,甚至还有一丝无奈的意味,我不懂他的眼光那样是为何,只觉得在那眼光之中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变了。
阿玛好像准许我出去了,他不再禁锢着我,甚至准许我和烟儿一同出去。
得知这个消息,烟儿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我问阿玛为什么,阿玛也只是说我长大了,该去看看外面的人事,增长一些阅历了。
我不想细想这些,总归能出去了总是一件好事。我和烟儿足足商量了好几天,约定一个日子出去玩,都吃些什么,玩些什么。烟儿总和我唠叨说外面的世界应当是什么样的,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阿玛还叮嘱烟儿出去要看好我,也要拿够银两,烟儿兴冲冲的答应,然后福身谢阿玛。
到出去那天,我与烟儿拿够了银两,欢喜的走出了聂府的府门。阿玛总说我文静起来到真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一没规矩就像个脱缰的小马,如今看来,烟儿才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我们来到糖葫芦摊前,每人买了两串糖葫芦,一共四串。烟儿兴奋的说自上次吃了一串沾灰的糖葫芦到现在已经想了好久了,如今终于吃上了。我点了一下她的头,笑她贪吃的小馋猫,她朝我拱拱鼻子做了声猫叫。
我们沿着长安街一路走,街上四处都是极热闹的模样。直到走到我第一次偷跑出去遇到的花楼,那已是极破败的枯木,好像被谁用一把火烧了,完全不像当时的繁华。
我觉得奇怪,走到旁边问一个卖酒糟圆子的老伯,他说这花楼的老妈子好像得罪了什么权贵官员,几个月前被人屠了满楼,一屋子的姑娘,一个都没能出来,还被人一把火烧了精光。老伯摇摇头又说“不过说来奇怪,这花楼可是皇城九皇子的地方,不知是哪位大人物,连九皇子都敢得罪。”
我大惊,这么大的事我连一点也不知道。虽说那个老妈子和那几个姑娘差点刁难于我,可总为有人是无辜的,我不仅觉得有些惋惜,可惜了,一个个都是似花貌美的年纪。
烟儿问我问这些干什么我摇摇头只告诉她有些好奇罢了,其实长安城看似繁华平安,可在皇城的眼中,这些无辜百姓不过是一只可有可无的蝼蚁罢了,用得上了捉起来观赏一下,用不上了即使任何也没牵连,可连个全尸都留不住。我想起各位大人与我阿玛,何时不在担心朝中风云变幻,那个巨大的紫禁城里,藏了太多人的鲜血,也藏了太多的秘密。
烟儿拉着我一路向前走,还拉着我挤进人群中看杂技表演。一位武士拿着烧着的木炭棒子,嘴里含着一口酒,一口气吐出来火焰飞得极高,把烟儿看的直蹦跳,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透过人群,我看见对面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看着我,手拿刀剑,人群混乱看不太清,可当我从人群中出来想要一探究竟时,那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我的错觉一般。
而且之后无论我和烟儿去哪里,我都感觉有人在跟着我,我问烟儿注意到了没有,她四下看看,说大约是我多虑了。
当真是我多虑了吗?可这种感觉异常强烈,正当我想的时候,赵公子从旁边过来“真巧,初言小姐。”
我看向他,朝他行了个礼:“阿玛准许我出来散心,赵公子也出来散心?”
“这几日朝中风云骤起,我辅佐阿玛一些繁政事务,有些疲乏,所以出来转一下,没想到还能遇到初言小姐。”
我说:“长安街热闹是热闹,不过也就这几个花样,一会眼就乏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虽是凋零季节但依旧似水温涟,不知初言小姐可愿意去否?”
听他说有这等地方,我当然想去一览此地美景,“愿意。”
他翩翩伸手“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