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何家兴来说,图画棒可有可无。但那一套蓝色的运动服,却让何家兴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香,梦寐以求。
学校要举行冬季运动。
这还是何家兴他们第一次参加运动会。以前在村小读书,由于学生少,运动会这些活动难以开展。
何家兴想参加体操比赛这个项目。但覃老师说,得选人,只从班里选四十个同学参赛。
何家兴这几天跟着伍丹丹练得很特别认真,选上应该没问题。唯一让人担忧的是,覃老师说体操比赛要统一服装。选上的同学得自己花钱买比赛服,就是那套深蓝色的、衣袖上有两道一指宽的白线杠的运动服。
学校里有个别学生已经穿上了。何家兴觉得很好看。
据说这套衣服有点贵,要好几十块,不知道父亲母亲会不会答应买。
何家兴不是杞人忧天,因为大人们一向对这些活动都不太在意,况且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前车之鉴。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全乡的小学要联合搞一次“六·一”儿童节庆祝活动,每个学校都要推荐一个节目表演。何家兴他们华兴村的节目是一个舞蹈,因为要统一买服装,结果就有好不容易选上的同学,因为大人们不同意给钱买衣服而换了人。
被换下来的人哭得稀里哗啦。何家兴记得当时哭得最厉害的一个同学,就是伍梅。
覃老师明天就要确定体操比赛的人选了。何家兴想在覃老师确认名单之前先让父亲同意买衣服,不然万一自己被选上了,但大人们又不同意买服装,那得多尴尬。!
不过父亲最近很忙,何家兴下午放学后回家到现在,都还没逮着机会和父亲说话。虽然现在是传统意义上的农闲时光,但大人们总能找着活干,他们总闲不下来。
父亲母亲都下地去了,他们一边在地边放牛,一边专程去看一看地里的柑桔长势。
家乡早些年开了一家水果罐头厂,使得柑桔大卖,老百姓们开始大规模栽植柑桔树。
何家兴家也不例外,父亲将几块地都栽了桔子树,为了多点收成,父亲母亲又在一排排的桔子树间套种了庄稼。遗憾的是,相比于大娘和大舅舅他们几家人,何家兴家的桔子树种的有点晚。何家兴依稀还记得小时候桔子价格卖得好,但家里的桔子树由于种得晚没赶上。母亲就总爱抱怨父亲,载晚了栽晚了,你看人家卖桔子挣多少钱。
父亲大多数时候不吭声,有时被母亲说烦了,也会抗议,栽得晚也有道理。
父亲说以前家里粮食都不够吃,谁敢用地来栽桔子树。
不太喜欢听大人争吵的何家兴,那时就经常拿了父亲的瓦泥,揉成许多小圆团,一个一个地挂在桔子树上的小刺上。母亲看见了,总嘲笑何家兴,你这个果要是红色的就好了。
何家兴从五岁开始这样挂,等到他读幼儿园时,终于等来了家里桔子树上一簇簇红彤彤的果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家人围桌吃晚饭的时刻,何家兴却察觉父亲母亲今天看起来不太对路,两个人像是刚吵过架的样子。
父亲和母亲都不说话。饭桌上就只有何家萍偶尔向何家兴问几句话,都被何家兴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事。
何家兴还没找着机会向父亲说自己要参加运动会的事。
没搞清楚父亲母亲为什么冷战之前,何家兴是不会讲的,一来成功率不高,二来还可能成为火上的油。
吃完饭,何家兴帮母亲洗碗的时候总算搞清了缘由。原来父亲打算不跟着四姑爷一起帮人做砖瓦了,想跟着三嬢嬢的大儿子和大女婿他们一起去做鸡贩子。
父亲母亲为此起了争执。母亲怕挣不到钱。父亲说现在做砖瓦也不挣不了几个钱了。母亲又怕买卖亏本。父亲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盈亏。
何家兴倒也挺赞成父亲的想法,所以帮着父亲说了几句话。母亲似乎仍不放心,嚷嚷着帮人做砖瓦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稳定啊!什么都不用管,领自己的工钱就行。
父亲见一时半会儿是说服不了母亲,独自一人“麻包谷”去了。
收包谷时太忙没有时间从玉米棒子上脱粒,大人们经常就会将收回来的包谷成串地挂在屋檐下,农闲时没事,就正好可以取下来脱粒。
何家兴觉得母亲正在赌气,跟她说衣服的事把握不大,便也跟着父亲去“麻包谷”去了。
两个人坐在箩筐边麻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父亲似乎也在赌气中。何家兴一直还没找着机会。
“你有啥子事哇?”父亲突然停下手中的活,问起何家兴来。
何家兴一愣,他想了无数个开口的话题,偏偏就没想过父亲先开口问自己。这倒好,明明想说事情的何家兴,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衣服的事了。
“一天在哪里憋到做什么?你还没‘撅沟子’,老子就晓得你要放啥子屁了。有事快说!”见何家兴没说话,父亲有点急。
何家兴听到父亲说“撅沟子”这句俗语,本想笑,又没笑出,只好忍住笑,小心翼翼给父亲说了运动会买衣服的事。
“选都还没选,着啥子急!明天还要读书,个人快去睡觉。”
何家兴没得到肯定答复,又不敢追问,只好悻悻去了房间睡觉。不过何家兴哪里睡得着,只好在床上翻来覆去。
如果明天选上了,父亲又不答应买衣服该怎么办?不如明天覃老师筛选人员的时候,故意做错几个动作,让自己选不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