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能想到的事情,李大郎这个当事人更是记忆犹新。他想到的更多,这十年来他几次想要搬家都未能成功,一桩桩、一件件,犹如阳光驱散了迷雾,一切都真相大白!
李家兄妹还在整理思绪,谁都没想到,李铁牛这个老实人出人意料地冲了上去,直接掐住了刘大婶的脖子!
李大娘骇了一跳,看到自己相公扭曲而陌生的脸庞,忽然间大哭着冲上前抱住了李铁牛的腰,“铁牛啊,铁牛啊,放开吧,不值得为这种人被抓紧衙门、好了,我们家现在好了!大仙来了,我们家已经没事了!”
一向冲动的李大娘这回却很是冷静,她知道即使刘大婶阴损在先,李铁牛要是杀了她,依然要杀人偿命。他们正要过上好日子呢,他们会有孩子,大仙说了,他们多子多福,会有很多很多孩子!怎么能在这时候继续为了刘大婶这恶人赔上一生呢?
李大郎跟着上前,将李铁牛紧紧掐着刘大婶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总归有个儿子,李铁牛却是一个孩子都没有,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这么多年。即使如此,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守着妹妹,和妹妹一起兢兢业业地过每一天,祈祷终有一日能有个孩子。
李铁牛终于颓然地松了手。李大娘扑进他的怀里,茫然的他下意识地就抱住了那个胖乎乎、软绵绵的身子,忽然间掉下泪来。大娘说的对,他们家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刘大婶捂着脖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眼角余光瞥到张清妍脏兮兮的道袍衣摆,眼皮一跳,跪地磕头道:“大仙啊,老婆子知道错了,您放过老婆子吧!”
张清妍觉得莫名其妙,“我对你做什么了?”
“老婆子知道大仙的厉害了,大仙法术高超,求您高抬贵手,放过老婆子一家啊!”刘大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张清妍还是满头雾水。
刘大婶见张清妍不接话,吓得肝胆俱裂,“大仙啊,老婆子真的知道错了啊!您可别对老婆子施法设阵啊!”
刘大婶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这风水阵不是刘大婶设的,而是她婆婆设的。
她婆婆原本是某个山村里代代相传的巫女,懂不少法术。那个村子因为天灾而十室九空,剩下人被闻风而来的人贩子给带出了大山,卖到了各处。她婆婆就被卖到了刘家做媳妇。
家里人对婆婆的那些法术很是敬畏,他们相信那些法术真的有效,他们老刘家靠着婆婆的法术时来运转,从一穷二白的泥腿子摇身一变成了城里的平头老百姓,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李家人要搬进城的时候,她婆婆就恰好看到了李大郎身上的财运亨通。于是,刘大婶出面和李大郎搭话,拉来了中人,背地里给中人好处,李大郎一家买了那二进小院,同意把前院的两间房租给刘家……这一切都在婆婆的策划和她的执行下完成了,除了婆婆和她,没人知道其中有什么门道,就连刘家人也只是猜测婆婆又要施展什么新的法术。
李大郎一家搬家的时候,她婆婆塞给她一个红纸包和一根红线,让她把红纸包放到灶火后头,红线系在正屋的房梁上,一起给她的还有一只聚财鼎和一只辟邪铃,并叮嘱她在刘家搬家那日放在什么位置。
或许是她婆婆早有所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将聚财鼎和辟邪铃早早就给了刘大婶。东西一给了刘大婶,第二天,她婆婆就去了,没能踏入这院子半步。
而婆婆的这些法术是传女不传男的,再加上婆婆以前施展的生子法术太厉害,她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就是没有女儿,刘家四个儿媳妇生的又全是儿子,这些法术就断了传承。刘家的运势似乎也从那时起变得坎坷起来。刘家人认为这是因为婆婆死后无人施法的缘故,要是婆婆还活着,肯定有法子逆转家里的运势。刘大婶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只能抓着婆婆生前留下的最后一个法术不放。
刘家人见识过婆婆的神通之后,对鬼怪之事又爱又怕。李招弟一死,刘家人就紧张得不得了,婆婆不在,便咬牙去大成寺求了一堆辟邪驱鬼之物。结果,李家如同他们害怕的那样闹鬼了。一家人商量之后,急匆匆地就要搬走。刘大婶没机会、也不敢去闹鬼的内院把那两样东西拿回来。她原本想着,这事情不可能被发现,被发现了也未必知道是何作用,但到底心头有鬼,李家每次请人来做法事,她都会立马赶来,看起来是像其他人那样凑热闹,实际上却是冒着冷汗,紧紧盯着那些高人,生怕对方注意到婆婆的法术。
刘大婶为此矛盾不已,即是希望鬼魂能快些被消灭,刘家能重返李家院子,又怕真请来了高人,把那法术一块儿破了,或是最糟糕的,将法术的事情说破,将刘家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这次张清妍来,刘大婶也如前几次那般装作凑热闹,紧盯着张清妍不放。
她瞧得分明,张清妍压根就没往那些摆风水阵的地方撇过一眼。那些东西是她偷偷放的,只有她和婆婆知道,她早有意偷学婆婆的法术,做这些事情从不假他人之手,对她男人和儿子都不会说,和婆婆完全是一个做法,可偏偏张清妍就是看都没看就分辨了出来,还说出了其中的谬误!
刘大婶听了张清妍的话才恍然大悟:这是她婆婆的法术出错了,只有碍李家的子嗣,没有窃取李家的钱财,刘家自然没了以前的富贵!
刘大婶这下是真的怕了,比当初李家闹鬼还要怕。她怕张清妍有更高深的法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张清妍比自家婆婆还要厉害,到时候她哪里防得了?
张清妍听到“施法设阵”四个字才明白过来。
围观者跟着刘大婶一块儿胆寒,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刘大婶就是阴差阳错,夺了李家的子嗣,这要是故意的呢?
李家人则在不安中有些期待,要人性命的残忍之事他们不会做,但如果能让刘大婶自食恶果,也尝一尝这种痛苦,他们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张清妍看刘大婶磕头都磕出血来,真心无语,“我不会施法,更不会设阵。”
刘大婶不信这话,在场没人信这话。
张清妍总不能让刘大婶在自己面前磕死自己,不然这条命就算在她头上,让她沾了孽缘了。她只能换一种说法,“即使我会,我也不必如此。”
刘大婶磕头的动作一停。
“妨碍阴冥路不光是妨碍死者投胎,还会阻了地府阴差的道,这事情要算在你们刘家人头上,减损阴德,将来入了地府,阴差们会和你们算这笔账。”张清妍竖起一只手,手背冲着刘大婶,立着一根指头,“这是其一。”
刘大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