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的长亭阁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商讨事情的地方。
阁内,一位身穿蓝衣的少年手呈文书,恭敬道:“一个月后,醉崆山弑灵大会,还望燕绥族长务必出席。”
燕绥双手接过,道:“沧溟会如约出席。”
蓝衣信使,点头离开。
燕绥唤叶修和长空入室,道:“醉崆山弑灵大会,你们两个和我一同前去。”看了看长空又道:“我已传信给御灵族族长,你哥哥也会出席。”
长空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欢喜,忙道:“谢谢族长。”
燕绥拂袖而立,看了眼一脸淡然的叶修,对长空道:“这是阿修的主意。”
长空闻言,诧异的看了看身旁一袭黑衣的叶修,心道:“他才没那么贴心呢,准是想找哥哥打听秦夕的下落。”
长空的哥哥长汀,是御灵族族长穗安的内室弟子,他们的母亲是沧溟人氏,父亲是御灵人氏,两人的修为都很高,后经过协商将两个尚年幼的儿子分开送往御灵和沧溟,自己则乐得清闲游山玩水去了,长空刚来沧溟时一年也不一定能见上他们一面,后来长大了就让他们干脆别来了,省的来回跑,而他的父母还真答应了,到如今已有三年未见。
他从小就被族长藏着掖着,兄弟两个自分开后也没再见过,上次以为去井苍可以见一面的,但被叶修给破坏了。不过长空想着再过一个月就可以见到哥哥了,心里很是激动。
出了长亭阁,长空只顾着开心也没注意到叶修。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不见了,长空懊悔的狠拍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心道:“完了,完了,三日已过秦夕还没回来,叶修不会去找她了吧?”想到这种可能后,长空拔腿就跑。
长空一路风风火火的带领五个弟子去找叶修,寻人的理由是:叶修私藏十坛井苍美酒,不懂得分享。无奈沧溟这么大,等他自己找到时估计也是弟子告诉他人已经离开沧溟了。
从正午找到夜晚,从艳阳高照找到月朗星稀,人也没找到,但好在也没弟子禀报说叶修离开沧溟了,长空看着午饭和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的五个人,喘着气道:“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让容臻把酒送到你们房里。”那五名弟子道了声,“告辞”后都左手插腰右手提剑的走了。
长空打算再找找,在路过后山时,听见有瓶子碎的声音,寻声而去找到银杏树园,树园里种着七棵银杏树,它们一直都是族长亲自护理的也是他最心爱的,沧溟弟子也都是禁止入内的,族长还曾特意单独警告他和叶修的。但想着叶修可能在里面,长空狠心冒着挨打的风险走进去。
银杏树叶铺满地面,夜间凉凉习风,透过月光依稀可见树上有个人影倚靠着树干,左腿腾空着。长空走近去看,果然是叶修,这家伙正吊儿郎当的喝着酒,长空闻出那是果酒知道叶修没有醉,气的腾空拔剑向叶修刺去,月光打在剑上,射出一道白光落在叶修闭着的眼上。叶修嗤笑,抬起腾空的左腿将剑踢落,后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才慢慢睁开双眼,道:“这若是在地面上,我现在正掐着你的脖子呢。”
长空怒极,腾空上树,但叶修也从这棵树上跃到另一棵树上,两人在月光下上演着一出你追我跑的戏码,长空找他耗费了那么长时间没顾上休息,怎么能追过一直躺在树上睡觉喝酒的叶修,即使叶修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
长空没力气再追,气道:“你有意思吗?装醉耍小孩子脾气啊!”
“装醉耍小孩子脾气。”叶修想起秦夕也说过这样的话,一直在胸口徘徊的郁结之气隐隐作痛,提剑的手也微微颤抖。
长空还不解气,看着叶修站立的背影,又道:“你这么不让人省心,这么会折腾人,怪不得秦夕不回来呢,谁跟你待在一起寿命都得减半。”
这些话扎在叶修心里,胸口疼的更厉害,寒气也慢慢从骨髓渗出,锁骨下的小坠子发出红光,吸收叶修身体里的寒气,红光越来越大,逐渐离开坠子在他身体周围散成星光,绕着他旋转。
长空看见树上的叶修身子倾斜,眉头一紧慌忙跑去他那边,在叶修从树上跌下时,催动灵力聚集银杏树叶把人包裹在里面,终是安全落地。
等寒气消失,小坠子不在明亮时,叶修才悠悠醒来,看见长空抬手把人推开跌在地上,长空知道是自己的话刺激了叶修,也没敢吭声。
叶修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的走到树下靠着树干坐好,长空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去扶。
叶修坐着,摸到坠子举起看,也不说话。长空觉得他是在想秦夕为什么不回来,想着得好好让他说出来,便在背对着叶修的树后坐下,道:“如今寒气已清,等你身体恢复了,我陪你去找她不就好了。”
叶修仔细摸着坠子,轻笑道:“找不到的。”
长空不解,道:“怎么会,只要她不躲你,我们就会找到的。”话落,感觉自己说错话了,想开口挽救,却听叶修笑了。
他第一次听到叶修这样笑,笑的张狂,笑的无奈,笑的落寞,笑的可怜。长空想,叶修将自己所有珍惜的东西,所有曾经不会尝试的事情,都无保留的给了秦夕。他不希望秦夕伤害叶修,也不希望叶修伤害秦夕,但这两个人一个过于自我想掌握对方,一个实在神秘让人不可触及。这两人给他的感觉始终都是对立的。
幽冥鬼谷,幻生境
幻生境,可幻化万物,能制造出闯境者的心底之最,最恐惧,最向往,最欣喜……幻生境也是鬼谷的入口,它分离的一部分在谷口形成迷阵,鬼谷里的妖灵和弟子每年都会去闯阵,若有谁将阵闯破,那么迷阵会再重新设立,鬼谷除了一年前秦夕带进来的叶修,之前从未有外人可进,因为幽冥鬼谷,易出难进。
秦夕打小就被师父莫忆安扔进迷阵中,琢磨怎么出阵,这世间除了莫忆安,顾敬之和秦夕能安全走出外再无他人,叶修和二十年前闯阵的长羽族族长白橙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在秦夕回谷的五日中,晨昏都在七星阁陪师父,可都没得到些关于醉崆山和客栈事件的有效线索,在她刚回谷说明外界情况后,师父就把她带到七星阁,除了打坐就是翻阅古籍,古籍里写的都是上古时代的事情,跟她追查的那两件事八竿子打不着,毫无联系。
第六日,莫忆安把秦夕放出来,让她去剑阁选一柄趁手的剑防身用,但秦夕一直担心自己没有遵守约定后叶修这几天的状况,在剑阁神游了半个时辰后两手空空的回到七星阁。莫忆安看着秦夕如此不在意的样子,气的把人关进小黑屋,只扔了一柄剑进去作陪,小黑屋不黑,因为莫忆安从前就把可以用来照明的妖灵困在这里了。至于为何叫小黑屋?不过是因为莫忆安听顾敬之说,外界父母惩治不听话的孩子时,都会关小黑屋。那妖灵是兔子大小,抱在怀里正好,借着它身上的亮光,秦夕捡起那柄剑仔细端详起来,觉得这柄剑很是眼熟,但因实在想不起来后就放弃了。
第七日,秦夕在听到谷中妖灵打架的声音后,悠悠醒来。谷中的妖灵很是活泼,睡了一晚起来后总要动动筋骨,打打架,看守他们的弟子也习以为常,只要不弄出祸端就不管,也是清闲的很。
幽冥鬼谷就十位弟子,两名看守潮涯狱的高阶猛兽,两名看守谷中乱窜的妖灵,一名看守小黑屋,五名洗衣做饭,加烹茶。
秦夕怎会甘愿这样守株待兔等人放她出去,趁着错误还可以挽救,就开始考量起小黑屋。小黑屋没有窗户,因为被关在这里的人是没资格吃饭的,而且四周墙壁也都用特殊材料加固了的,这里既可以关她这种修为不高不听话的人,也可以关潮涯狱里冥顽不灵的高阶猛兽,被关在这里的人或猛兽想破门而出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变态的连个门都没有,被关者只能在得到她师父同意后,小黑屋自己消失才可以不费力的出去。
秦夕想了半天,也没法子出去,气的坐在地上拿起旁边的剑就向对面的墙扔去,但剑在靠近墙壁的地方停下了,由斜变直就悬空在那里,剑周身灵力涌动与墙壁抗衡着。
秦夕看着那纯净的源源不断的灵力,心下一喜,腾空上前握住剑柄,现异瞳,运灵力,持力刺去,“咚!”的一声响,震得秦夕手臂发麻,震得打架的妖灵一滞,震得莫忆安手中的白子脱落。
顾敬之看着落错地方的白子,笑着将指尖的黑子放下,笑道:“这局,是我赢了。”
莫忆安勾勾唇角,慵懒道:“只一局而已。”
顾敬之将棋子分好后,道:“该把人放出来了吧?”
莫忆安,道:“我何曾食言过。”
话落之际,小黑屋就消失了,空地上只留下保持握剑姿势的秦夕,她没有剑鞘只能持剑回到七星阁,一路上遇到她的妖灵都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她也顾不得细想,走路太慢,便运力腾空走房顶,天空下,黑瓦上,红衣女子持剑飞奔,引得对面山上打架的妖灵又是一滞,不禁低语者。
终于在七星阁的屋顶停下,落在地面走廊上,推门进去,见到莫忆安和顾敬之,恭敬道:“师父,师兄。”
顾敬之停下玩铜钱的手,邪气道:“呦,小师妹出来了。”秦夕回来的这几天,顾敬之一直在闭关,今日才得见。
秦夕如今对顾敬之那邪气的声音,已经不为所动了。小的时候她曾一直追着问顾敬之,“你是怎么发出这种好听的声音的?好神奇啊,我能学吗?你可以教教我吗?”等等一系列关于他声音的问题,还曾为了问他偷溜进他闭关的地方,后被师父扔进小黑屋以示教训。
秦夕看着他面前的卦盘,有些被吸引,她知道顾敬之算卦从未失手过,但眼下不是好奇的时候,叶修的身体状况还不明,对着莫忆安道:“告辞。”
她在来的路上也明白了,师父又是让她看古籍,又是关小黑屋的,不过就是想让她持剑而已。她在第一次拿剑时曾感到胸闷不安,因为讨厌那种感觉,所以后来无论师父怎么诱导,她都不接受。她想,师父为了今天,不知策划了多久,或许她一年前能那么轻易的把叶修带进谷,也是在师父默许之下的,她可不相信自己能在师父眼皮底下,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安全带进来。
“小师妹,刚见面就这么急着走啊?”
闻言,秦夕停下脚步,她本以为师父不开口就好,怎知半路杀出个顾敬之。顾敬之,虽是她的师兄但更是幽冥鬼谷的当家主人,他的实力她没见过,却敢肯定是与师父不相上下的,师兄这个身份只是个幌子而已,他承认的只有谷主这一个身份。
“一个月后,醉崆山弑灵大会,叶修会受重伤,沦为众矢之的。”顾敬之,看着卦盘里的铜钱,不紧不慢道。
说话者面色如常,闻言者面色骤变,秦夕猛的转身,紧盯着顾敬之,道:“师兄,你要威胁我吗?”
顾敬之,没有回答秦夕的问题,拂袖将卦盘变走,道:“小师妹,身怀异瞳,怎不见你的炼妖壶呢?”
秦夕皱眉,自己回来的这七天,师父从未提起过炼妖壶,现下突然被顾敬之提出,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顾敬之看着沉默的秦夕,道:“给叶修了?”注意到秦夕眼底的波澜,顾敬之又看向莫忆安,道:“至寒之气,确实需要纯火压制。你说对吗,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