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烈火轰雷终不惧，却向着东南揖礼表赤心。难掩了血泪涕泗流于面，空怀揣这人世深情。只憾余志未成遗恨悠悠，教此番去伴着山色隐隐。终难忘了昔年，此刻历历重逢。就叹去多少豪杰化了尘土，临愿是主公常清明。
亦不过无用词句，故当略去。此回上文金废刘豫，故之属河南、陕西之地一时无安置。故完颜昌为议，尽齐属而归宋，宋为德我，遂宋金为合议，两境为欢。乃因金军南下，而互为破裂。虽金人南下旬月间，便行河南、陕西如入无人之境，却至顺昌，为刘锜所阻，遂金人为败，后退至于东京。虚中为喜，欲交大石国携力伐金，却杜天佛归，言乃耶律大石见信，乃以青牛白马祭天，集兵十万人行之，奈行程万里，终无所得，牛马行于沙漠，多为冻死，风沙集掩，遂只为勒兵而还。虚中所闻为自叹，乃之感怀，提笔书诗，一云：“西征大石扶基祚，故国东望雁不达。可敦城下百万将，破虏不畏惧黄沙。”罢自又书之云：“城阙五京破胡运，几叹兴亡数茫然。盐池煮酒是英雄，怎料百年夹金山。”
这日吴激、高士谈二人至来瞧看虚中，见时虚中病已大好，又出迎之，便亦为喜。犹吴激乃持虚中衣袖道：“近日闻岳宣抚兵至朱仙镇，近汴京不过五十里，接不过一二日定可复我旧京。”虚中为奇，道：“我只知宗弼于颖昌大败，倒不知岳宣抚兵已于汴京城下。”吴激笑言是，又道：“此现在满眼于望去，黄河两岸、太行山下皆为岳字大旗，各路义军竟多达七十万众。又河南之民争挽车牵牛载糗粮以馈义军，顶盆焚香迎侯者充满道路，向燕以南金号令不行。”高士谈亦喜，接道：“今于乾元殿中，满朝大臣闻有此败，由皆谴宗弼轻易与宋起刀兵，或恐担忧幽云为复。我看朝内有意召宗弼返，又与宋议和。”虚中道：“此时亦和，倒胜于前时，战场之不得，便于谈判桌上行。”
吴激闻乃言是，又道：“岳宣抚此举乃壮我国威，想十多年前我宋军十万守河之兵闻一夜鼓便散，却今日兵锋为指，使金人胆寒。”虚中笑道：“此意料之中，现观于金人，虽仍乃宗弼领兵，却宗翰、宗望、宗干、宗磐等皆死内乱。又此番随者将领多是于我宋之降将，一孔彦舟是乃当年水军降将，又一李成是于当年金兵占河北时，其于淄川聚众，辗转南下，在江淮之间为之流寇。两次接受于我宋镇抚使官职，不久又企图割据，被我宋军击败，投降于齐。再一就乃淮西军变时而投刘豫之郦琼。由此而观，南下之将，仅有一金人宗室，是乃葛王完颜雍，是于后辈，名不见经传。”二人闻乃言是，虚中又道：“还有此番南下金军虽号数十万，却其内多有汉人、契丹人、高丽人、溪人、室韦人，此便有后顾之忧，不似当年一人一马便可出师，毕竟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想金军此番一无名将，二无后勤之供应，焉能不败。”
二人听此为恍然大悟，连声言南归之日近是可见。尤是吴激听此，莫名为激奋，便争来道：“今行途中听闻宗弼帐韩常屯于长葛，密遣使，愿以其众五万降宋。”虚中为奇道：“昔宗弼渡江北还，遂从宗辅定陕西。与张宣抚战于富平。宗弼陷重围中，韩常流矢中目，怒拔去其矢，血淋漓，以土塞创，跃马奋呼搏战，遂解围，与宗弼俱出。后常随宗弼，如此之人焉可降我，如莫为诈。”吴激道：“应当不是，我闻其人于颍昌之败，失宗弼子婿夏金吾，故因为宗弼所责，畏罪不敢还。且岳宣抚兵至于汴京朱仙镇，中原为大震，河南、北，宋忠义民兵争相归附，金将高勇之、张仔，杨进等，亦受岳飞旗、榜，亦人亦也不假。”
虚中犹为疑，高士谈道：“此自为真，我闻乌陵噶思谋，是随于女真太祖太宗龙兴东北，且几次使宋皆为其人出使。却于今其人之属相约哗变，其人非不整压，甚与部下言待岳家军至，就率部而降。此番为想其人非契丹人、渤海人、汉人，是乃正经女真贵族，他都如此想，何况他人。”吴激道：“又是有言是金军尽弃辎重，宗弼也欲渡黄河而来。如此般情形，当是如岳少保之言：‘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高士谈听此，也争与道：“时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想我中原之地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是值此之时不再来，机难轻失。倘若岳少保一鼓作气彻底打败金军，收回幽云十六州。那太祖太宗之遗愿，便由官家完成，官家便自就为我大宋中兴之主。”
虚中听二人如此说，不禁自思乃叹口气，二人听之，忙就问身体有恙，虚中摇头，二人再问因何而叹，虚中方答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自身性命尚且不能保，何况其成功乎？”二人听此话，愈觉疑虑，遂又问来缘由。虚中再为叹息道：“岳少保此刻率部十万众，又金人为降数万，再河南、河北云集响应者近七十万众。且岳家军为不言，且就此七十万众，便是只从岳少保之令，不知有官家诏书。若岳少保一旦阵前倒戈，或是拥兵自重，行昔日太祖皇帝故事，且当如何？”二人听此言，忙道：“岳少保是乃忠臣，断不会有此之为。”虚中思乃一手敲桌道：“是想太祖皇帝龙兴之前亦是个忠臣，否则周世宗如何将禁军交于太祖。”
二人听此，便是不语，虚中瞧之，便续说道：“岳少保自是忠臣，却其部众之多，不可不提防。我闻昔岳少保于宜兴屯兵之事，便人争相刻像以为纪念，况且官家历有几事，对之百姓所集兵犹无好感，且又先有苗傅、刘正彦，后有杜充、郦琼，官家心中自有结，不过此事还非重，你二人莫不是忘渊圣皇帝尚且于上京。世人皆言官家不北伐，是由怕渊圣皇帝归国，自地位不保。这般市井之言岂不是可笑，渊圣皇帝已被尊为太上皇。且你观之史上，焉有那朝可有太上皇复辟。我看官家所怕非渊圣皇帝不回，是怕其于金人手而回不来。故而官家几番遣使索于二圣，以无后顾之忧。”
二人听此一番话，便思量再三，觉来有理，又示意于虚中再说。虚中瞧之，遂就说道：“我想官家此刻更怕于若将金人逼之无路，其便会是将渊圣皇帝类张邦昌、刘豫一般立于汴京。若是如此，世人为揪正统，渊圣皇帝帝位是由道君皇帝所传，而官家帝位得于张邦昌，张邦昌又为金人所立，这岂不是官家名不正，言不顺。此一来便定天下为大乱，更还何谈北伐。”吴激为道：“此言不虚，金人为虑，如我宋兵势盛敌强，择用兵马破之。若制御所不能向，则与国朝计议择用为辅，遣天水郡公安坐汴京，其礼无有弟与兄争。”
高士谈听二人之言，便问当是如何，虚中答道：“官家天资聪颖，此刻亦当必有此虑。以我观而行之法，便乃招岳少保班师，与宗弼喘息之机，然后各方又行以议和，保于两境太平，如不和，则一无可还之理；二岳少保时为孤兵深入，即使攻入汴京，渡过黄河，亦难扩大战果，且无复幽云，捣黄龙之谈；其三为坏，金人立渊圣皇帝于汴京，与官家为争；其四最坏，岳少保自恃功高，其部下欲求功名，为做开国元勋，故加黄袍于岳少保。”
吴激听来遂道：“可若此刻岳少保班师回去，便是建炎以来十年之功，废于此之一旦。此番和战所得州郡，岂不是一朝全休。想太祖太宗社稷江山，怕就难以中兴。这朗朗乾坤世界，更无由再复。”说着不免伤感袭之，虚中便自起身来道：“此时丢弃河南、陕西之地，总好过社稷颠倒，那武将拥兵自重，各般做大，你难道要将唐末五代之事发生于本朝吗？自古攘外必先安内，今于朝内欲崩，家国系于一线，当救燃眉之急，外敌之事可就暂放，你可明白。”高士谈听此处自劝道：“叔通之言不差，若真是岳少保拥兵作乱，或是渊圣皇帝被立汴京，中原必将打乱。到时候万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实不敢想象呀。”
吴激听之，便是不语，恰时杜天佛至，乃言岳少保携军随百姓后撤，宗弼趁势掩杀，原所复州县，尽数又被金军夺去，接而以郦琼之计入侵淮西，攻占寿春，进入庐州。后至无为军、昭关、含山县、巢县、全椒县界。宋于大败，濠州城下，淮北宣抚副使杨沂中为宗弼军所围，幸是韩世忠率兵自楚州来瑗，否淮西尽失。吴激奇乃道：“前几日还听说张宣抚于采石渡江，进入和州，相继收复含山县、巢县、全椒县和昭关等地，今日焉已有此败。”杜天佛道：“宋将张俊、杨沂中、刘錡于三月奉诏班师。才行数里，闻金兵攻濠州甚急，遂往瑗，行至距濠州城六十里时，濠州城已陷，三将就地扎营。后柘皋之战，宋略胜，收复庐州，时又宗弼扬言自要北撤，便张俊为争头功，派部将杨沂中、王德率兵六万，直奔濠州。待宋兵列阵未稳，宗弼发伏兵击退之。继乘胜追击，宋军死伤惨重。后宋将韩世忠率师来瑗，一时也败退，宋军失利，各还守驻地，且防于金人。”
吴激闻乃问道：“淮西战事如此，那时岳少保何在。”杜天佛道：“闻时岳少保于鄂州，宋官家下诏十五道要之出兵，却至到淮西战事了，其人所部仍未至淮西。”高士谈闻乃怒道：“岳少保竟如此因私而废公，仅是与张宣抚一丝不悦，又官家在其于朱仙镇时诏金牌十二道，此安不是因其孤军深入，粮食辎重无法随之，且其如不班师，必将丧师。岳少保妄为官家信任，时竟弃家国官家于不顾。”吴激乃驳道：“岳少保此定当为围魏救赵之策，袭金人之后，攻其所必救。”
高士谈驳道：“围魏救赵，故为之好，且观于岳少保不但未入淮西一步，甚于战事结束，所部兵马仍于鄂州，此安为围魏救赵。以我之看，此不过岳少保为官家十二金牌诏之而赌气。”吴激再不论，三人沉默一番，杜天佛见之，便乃问金牌何物。虚中答乃“御前文字，不得入铺”八字，言罢，自又叹道：“十二道金牌，恐是闻听言传不虚，何以如此，且发两道，尚且已为要紧之事。如若真如你之言，官家诏发十二道，此定多忧岳少保。”
杜天佛闻乃道：“我素岳少保体恤下属，不留私财，赏罚分明，大公无私。岳家军上下如同一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其坚不可摧，人人愿意为之用命，故连金人亦赞之撼山易，撼岳家军难，有公无私，不贿赂，不受贿。于私情，为人子，岳少保至孝，几番请辞归于庐山为母守孝；为人夫，岳少保夫妻情深，不纳妾，不好色，连川蜀吴宣抚愿与交欢，乃饰名姝遗之。却岳少保拒之，又言：‘国耻未雪，圣上宵旰不宁，岂大将宴安取乐时耶！’亦不贪财，家人皆着穿粗布衣衫，连宋官家都于心不忍，为之于杭州建造豪宅，却其坚辞不要，言说北虏未灭，臣何以家为，此般当如汉冠军侯。思此忠臣良将，宋官家又何以虑之。”
虚中闻乃叹道：“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可此为思，文官不爱财，其当不重国家之赏，焉可为俸禄而行事于朝廷事。如武将不惜死，其当不惧刑罚，焉可为惧而从官家之令。故此般不重俸禄、不惧刑罚之人，其当自而唯心。譬如岳少保二十岁从军，至今官拜节度使、太尉、少保，位列三公，与宰相平级。其家私财自为不少，据言其人于九江拥旱田十一顷九十六亩三角，水田七顷八十八亩一角，以及房屋四百九十八间。如若地租一亩收租八斗，值一千五百文。岳少保租一千四百亩地，每年进账约二百一十万文，再加商铺，月房租一千文，或租一百五十间，便每年得钱一百八十万文，两者为加，便年收近四百文。而为我朝一官办军工年收不过七万文，一般中产家年一万五千文，或有铺商亦不过三万文，而岳少保之年收可当其几百户，数年之积累，次也当有三千五百万文钱，亦为富甲一方。却其一不置豪宅，二不娶妻纳妾，尽数钱以补军需而扩于军，此举是朝廷之军而使岳少保家财养之，部下士卒定为岳少保赞，而不德于朝廷，经年日久，此当为少保私军，官家安可不虑。”
杜天佛闻之乃奇，相问岳飞安有此些家财，虚中笑道：“我朝厚养官吏，其之俸禄有正俸钱、禄粟米、职钱、公用钱、职田、茶汤钱、给卷、厨料、薪炭等各项，大多均以钱支付。此外还有谦人、衣料钱，其使唤之仆役，每人每年粮食折钱三千文文，绸绢每匹折钱一贯，布每匹三百五十文，绵每两四十文。宰相、枢密使一级高官，月俸钱三百千，春、冬服各绫二十匹、绢三十匹、绵百两，禄粟月一百石；地方州县官员，大县县令每月二十千，小县县令每月十二千，禄粟月五至三石。而岳少保位同三公，每月俸禄便富，又其率兵打胜仗，官家必为赏赐，只一年便得白银二千两、丝绸二千匹、金碗三只、金杯三十只。此些赏赐足买房置地，况且年又不止此些之物。”
杜天佛之闻，更为羡慕，乃道：“岳少保舍己之家财，不慕荣贵，自得军民赞许，闻昔日岳少保驻军宜兴时，百姓为之刻像以纪念，且言：‘父母生我易，君之救我难’之句。此相而较，韩太尉日常于朝廷请求赏赐，闻宋官家将朱缅之宅园于赏，赐名‘旌忠庄’。而张宣抚年收粮三十万石，财帛无数，为惧贼偷，故将金银融之，制成大银球，取名‘没奈何’。吴宣抚奢欲好色，使人渔色于成都，喜饵丹石，此观三人之品性不及之。”
虚中闻乃笑道：“自古秦将王翦要地，唐人郭子仪索财，今韩太尉效于王翦，吴宣抚而效郭子仪，且闻吴宣抚善读史，凡往事可师者，录置座右，积久，墙牖皆格言也。用兵本孙、吴，务远略，不求小近利，故能保必胜。御下严而有恩，虚心询受，虽身为大将，卒伍至下者得以情达，故士乐为之死。选用将佐，视劳能为高下先后，不以亲故、权贵挠之。而于今晚节颇多嗜欲，使人渔色于成都，喜饵丹石，此岂不为大智若愚、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勇若怯。”
言此杜天佛思乃不解，吴激怒道：“却你此般之思维，我朝之臣民将帅，各个揣摩上意，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此朝安有公道之言，那何与武死战，文死谏，下者不言君之过，上者尽为偏听偏信，此般国将不为国。”虚中闻乃驳之自非此意，却吴激再道：“你且瞧不上岳少保，岳少保安可瞧上你辈只为自保，可弃家国臣民之人。”虚中闻乃不言，吴激又道：“自古恒言君之过者为忠，今我靖康之耻过方不过二十载，道君皇帝今已去无全尸，我渊圣皇帝还仍于此，此般国仇家恨，你焉可忘之，为揣摩上意。”虚中欲辩，高士谈见之乃拦，虚中知意，故乃不言。吴激见乃稍坐一刻，便起身乃辞，高士谈随后。送二人离后，见杜天佛乃问有何事，杜天佛道：“今日闻宋官家乃遣使于此，后一二日方止，且不知此番何议如何。”虚中闻乃喜言必成。
果第二日便见宋使，自称杨可辅，言之来意，高宗呈表道：“臣构言，既蒙恩道，许备活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谴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始，每春季差人搬送至泗州一交一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蚤降誓诏，庶使敝邑永有凭焉”。虚中闻乃特邀其至家，自相为喜，言虽邻里，却多年未见，杨可辅自泪言是，再言世事无常，自家妹可敦已逝多年，虚中闻乃悲，接话旧事，便抱头痛哭。至晚二人方为别时，虚中乃要其人归去必言高宗和平之不易，杨可辅言是乃辞。
时一月，金、宋乃互遣来使，互为交涉。这日杨可辅再至，乃与虚中言两国已洽谈于合议，虚中问故，杨可辅道：“一宋向金称臣，金册高宗为皇帝。每逢金主生日及元旦，宋均须遣使称贺。二是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宋割唐、邓二州及商、秦二州之大半予金。三宋每年于金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送至泗州交纳。”虚中闻乃叹道：“我宋近二百年，虽年与辽、夏岁币，但非称臣，自朝中无异议。却今宋虽名义于金属，却亦为宋臣子之辱。”杨可辅闻乃道：“是也，就犹为此条，朝中之臣多为议不可，终官家力排众议，方成此议。”虚中再叹道：“虽名义为辱，却保和平亦值，毕竟五十万之维和之需，比之千万、万万之军需如之一毛。”
杨可辅言是，又话朝之不易，多年战事，民为所累，高宗所居宫殿数年未修，日为乌鸦所集。虚中闻道：“此方和议是可少军费，略为整修。”杨可辅欲答，又言时高宗召于岳飞、韩世忠、张俊三大将入朝，朝旨颁布：韩世忠、张俊授枢密使，岳飞授枢密副使。同时撤三大帅宣抚司职。虚中听来便道：“此明升暗降，三人兵权被夺，是此削尾大之势，以革积岁倒持之患，绝于此辈跋扈自肆，意外事有叵测者。官家此举，当有之太祖皇帝遗风。”杨可辅言是，欲说，又惊自忘一事，虚中问故，其乃言宗弼于和议提要索张中孚、张中彦、郑亿年、杜充、张孝纯、王进及虚中家属，使谴送于金。虚中为奇，忙就托信于杨可辅，让其带话于高宗，若金人索自家眷，便言自于靖康年间失散，无从寻之。
杨可辅称是，又言道：“宗弼此举，定是疑心，于今既合议已定，河南、陕西之地遂无收复可能。公遂可上书于金廷，言于河南、陕西之地设立尚书台，置屯田军，将契丹、女真人自东北迁入中原地区，与汉人杂处。按户授予官田，使业耕种，春秋量给衣物、马匹，以资接济；若遇出军，始发给钱米。多设凡屯田之所，自燕山之南，淮、陇之北，皆应有之，多则可至五六万人众，皆筑垒于村落间。”虚中闻言，当日送杨可辅离之，接便乃书呈表，次日立乃言之，熙宗所见大喜，遂皆令照办，即封虚中翰林学士，加特进，迁礼部尚书，承旨如故。
再日虚中俱事与吴激，高士谈二人细说，吴激乃指道：“今之于河北、陕西之地行屯田之策，如过经年，金便于其地根深，且还不如请立张邦昌、刘豫之类，宋可复疆土。”高士谈之闻亦言为失策，虚中道：“此番我宋取顺昌、郾城大捷，金人连战连败，却议和如此强权，无非渊圣皇帝于此。又今金人索我家眷，定是于我提防，事之败露为迟早，今我之举，不过暂避嫌疑。”二人闻乃尽言此非长久计，虚中言是，接乃思之，许久乃道：“今金无非是持官家之软肋，以遣渊圣皇帝安坐汴京，其礼无有弟与兄争胁之，今我何不将渊圣皇帝迎回，绝官家顾虑。”
吴激闻乃道：“此计虽可，却自金上京至于宋境数千里之遥，何以行去。且是京城护卫森严，如何得渊圣而归。”虚中不言，却一时高士谈话自有一计，二人问故，高士谈道：“金廷每年三月要行长白山狩猎，而时我渊圣皇帝于金为天水郡公，自会随行。若于此得渊圣皇帝，便借道高丽，坐海船而行至于淮河以南，岂不好些。”吴激言来计可行，却虚中为道：“此计可行，却易难事。高丽历年与金交好，又于保州之地于高丽，此番何借道于高丽国为一难事，且又如何寻得海船，行于淮河。”
三人一时思无措，一时高士谈忽言高丽国中有一人虚中识得，虚中闻乃忙问何人，高士谈言乃郑恪，又道：“其于高丽国官至国子监大司成，后历任枢密院承旨、副使。此方暗渡陈仓之策，如若其人助之，当可成。”虚中闻之，忙鼓手称好，又言有此人，便借道可行，海船可得。遂就忙写一信，承说诸事，罢欲呼人请杜天佛至，却时宫中内侍至言请虚中。虚中感为诧异，当即更衣行之，吴激、高士谈二人亦为奇，故随之。
三人至行宫门处，便见思娟与师瑗，又二孩童，便不免自惊之。乃带至家中问由，方知前月高宗乃使师瑗解承运使职，于家中休沐。却一日有官员来传召于师瑗，又一家之人入宫中。此方入殿，便见金使亦在，其官当即大声报于高宗，言此虚中家眷，金人已是瞧见，便高宗再得隐瞒，乃行相送。闻者不免为怒，虚中击胸乃叹道：“自已是连累此院中几十近百人，不想今还要搭你性命。”思娟、师瑗闻乃伤神。吴激、高士谈见之，故乃辞，师瑗为送去，来时便引二孩童，其一乃言说宅子比之南边更大。虚中闻之乃忆师瑜，便是相问，乃知金人欲同索师瑜，却高宗降旨乃要韩世忠报师瑜已战死疆场，金人故乃罢。虚中闻乃稍安，又问二孩童者谁，师瑗答俱为己子，名唤绍彭、绍直。
虚中闻乃拥之，，自道：“此为好名字，其《说文》道：‘绍，继也’，《书·盘庚》道：‘绍复先王之大业’，彭，鼓声也，从鼓省，从彡，彡即三也，击鼓以三通为率。直，正见也，正直为正，正曲为直。”罢乃问何人起之，师瑗道：“此绍为辈字，如德济兄长字名绍训，德闻弟三子，名绍恭、绍芳、绍庄，而名皆觉民起之。”虚中闻乃知范宗尹，故乃问其于何处，师瑗答道：“觉民为为秦相国所排挤，出京乃任温州知州，后乃辞官，随德济兄长归终南山去。”虚中闻之不言，便呼小厮备于菜肴。
这方吃罢，因旅途劳顿，便各早各归屋，众人离后，虚中于细瞧思娟，是更苍老些，一时二人皆是欲言，却相视无言，一时又泪语哽咽。后方虚中调侃道：“娘子，莫是不识得我。”思娟所闻破涕为笑，言自识得，又话己于来途时琢磨一诗，问乃可要看。虚中乃求之，思娟便自包裹取一纸，虚中接来吟道：“千里春风一梦遥，南北决隔空向泪。等闲清茶可论品，寻常桃枝做花钗。就将留书幻君影，那堪脂粉嗅气息。博于嫦娥且照看，两鬓发髻染霜白。”罢又见思娟取一锦盒，内拿一书，观乃《龙溪居士集》，双手递还，虚中接过，便翻开瞧来，只见之上每一诗词文赋皆边红笔注释，或典故出处，或书自所感，又有附和之诗。虚中所观不免所感，乃拥之入怀，后解衣相依睡去。次日虚中一早乃请吴激、高士谈至为相商前事，后又呼来小斯去请杜天佛至，与信交其手，请送高丽国郑恪。却时师瑗入内，自言己新至，常人所不疑，故请于同去。
后几日，送二人乃行，后之旬日乃归，言事逐项郑恪皆应。三人闻乃喜，罢师瑗又言于高丽国逢虚中一故人，名叫种师捷。虚中言识，又问如何。师瑗道：“其言当年随种庄愍公瑗救太原，后种庄愍公因友军失约未至，陷入重围，力战而亡。其人幸杀出，逃亡高丽国，为高丽郑枢密所救，今已官至保州节度使。其人问来计策，我便尽就言他，其人闻之喜，言自可领本部兵马接应于我，后一同归国。”三人闻乃甚喜，虚中忙又写书信与交二人寄去。
次日便宋金议和正式答成，又时汴京留守，郓国公韩昉去世，熙宗令加开府仪同三司。再日右丞相韩企先逝，虚中闻乃悲，后又呈书熙宗道：“丞相企先，本朝典章制度多出斯人之手，至于关决大政，与大臣谋议，不使外人知之，由是无人能知其功。前后汉人宰相无能及者，置功臣画像中，亦足以示劝后人。”熙宗闻乃准之，乃封濮王，配享太宗庙廷。后朝多为贺虚中，尽言韩企先临终乃举荐虚中替己为相，虚中闻亦喜。却不久熙宗册封宗弼完颜兀术为梁王，都元帅，太保，领行台尚书省事，后来加待中，进拜太傅，太师，领三省事，乃诏之班师回京。
一时朝乃非议，虚中自感疑惑，便心多忧。又时金据守合议，乃送高宗生母韦太后归宋，又同送于金扣留之人，洪皓自在列，故虚中乃邀至家，于今疑虑与将行之计和盘托出，洪皓闻乃惊，接为嘱咐小心行事。虚中笑言无事，又使其托言高宗，于边境接应。洪皓自是应允。第二日便乃相送，见又扯韦太后之衣，泪语为下，不免为感。至晚归来见街两侧多山棚，已用竹木搭好用于放灯，又饰以鲜花、彩旗、锦帛，挂着布画，此方知今恰元宵佳节，遂举首望月，不免伤感怀，乃自吟《九张机》词，道：“元宵月，玉盘悬迹揽行云，寒波印台拂楼阙。半轮残钩，岁岁空悬，只论园复缺。”罢自又吟道：“元宵月，岁岁此刻寄团圆，今朝却向南车别。屡屡车尘，袅袅炊烟，直是难成列。”再行见街上人愈发多，自抄小路乃避之归家。
夜又多喝些酒，遂昏沉睡去，第二日是醒的早，便自行宫内，乃闻宗弼大军已尽返祁州，河南、陕西之地已归金有，又边界已定。众臣莫不相贺，独几人不是滋味。归来师瑗又言岳飞于谋反之罪被杀，虚中问故，师瑗答于临安府大理寺内风波亭中，高宗赐毒酒，岳飞乃呼“天曰昭昭”乃饮。虚中所闻乃悲，自觉来可惜，叹道：“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此言何之豪气，亦当官家与我宋人之心愿，却到底时势弄人，成此为悲，是非少保之不忠义，亦非官家不清明。”
罢乃韩世忠如何，师瑗道：“韩世忠太尉乃辞枢密使之职，杜门谢客，口不谈兵，悠游西湖以自乐，自号清凉居士，今得其诗词。”虚中自取来观，一为《南乡子》道：“人有几何般。富贵荣华总是闲。自古英雄都如梦，为官。宝玉妻男宿业缠。年迈已衰残。鬓发苍浪骨髓干。不道山林有好处，贪欢。只恐痴迷误了贤。”虚中读之，想昔日韩世忠那般模样，称读书之为“子曰”，今却可提笔填词。思来不免感物是人非，后又其观一词《临江仙》，道：“冬看山林萧疏净，春来地润花浓。少年衰老与山同。世间争名利，富贵与贫穷。荣贵非干长生药，清闲是不死门风。劝君识取主人公。单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虚中读之，自乃叹吟“荣贵非干长生药，清闲不是死门风”几遍，复自叹息。
转眼已是三月，万物复苏，时近春猎时，虚中乃遣师瑗赴高丽国详议诸事，却许久不见归。又于时偏积一层雪，春猎虽就绪，但因路难行乃延后。虚中自为所忧，乃叫杜天佛去寻，自又与高士谈、吴激二人谈之。二人自为劝慰，见其面仍多愁，便邀城郊行，虚中应之乃随二人行。一路日光微照，风寒凛冽刺骨，便先寻一避风之处先歇，虚中又与二人谈议计划，各捋一遍，觉无问题，随就归途中。却时非晚，天以暗淡，远看西山层峦起伏，又夕阳映照，言自好景色。虚中此为释怀，见又二人心事重重，便道：“此间景色这般精致，恐日后再难见，今焉能不提诗。”后自填《庆东原》词，吟道：“斜映积雪浅，临拂枯草碧。飞鸿过境雀鸟依。曲陌河畔，穿流村落，道途喧市，一应折柳日，托雁长向使。”罢乃请二人相吟之，二人却无兴致，虚中不顾，再自吟一诗道：“北洹春事休嗟晚，三月尚寒花信风。遥忆东吴此时节，满江鸭绿弄残红。”二人闻乃称好，虚中邀乃和之，二人摆手。
三人便回上京，却再远眺，天竟变血色，愈觉可怕。却时高士谈吟诗一首道：“归计茫然殊未涯，倦游日久似无家。十年灯火有何效，赢得眼前生眩花。”罢吴激闻乃吟之道：“沙碧平犹涨，霜红粉已多。驹年惊过隙，凫影倦随波。散步双扶老，栖身一养和。羞看使者节，甘荷牧人蓑。”罢虚中笑道：“彦高诗不和景，今虽春雪，亦为复苏之气，你焉可偏为秋霜颓唐。”吴激驳道：“如何不应景，今春雪为飘，如何不似秋霜，又此天暗血色，当自同如殇秋，风尘杀肃。”二人闻乃皆就不言，自再瞧一番，便各辞归家。
次日朝议春猎诸事，罢又言钦宗病重，不忍使其随行。虚中闻当晴天霹雳，朝后便携高士谈、吴激行天水郡公府邸，却钦宗无碍。便三人为奇，辞乃归家相商，时师瑗至，虚中忙问如何，却师瑗皆言如常，却待吴激、高士谈离后，师瑗方言郑恪话事败露，虚中问故，师瑗言不久前有金使秘密至高丽，斥责于高丽王。虚中又思今朝中事，亦觉如此后师瑗又道：“郑枢密言其暗问金使，知事为高士谈泄。”虚中闻乃吃惊，又自为思，与叹道：“季默近却诡异，先其建言于完颜昌难逃，事后完颜昌被杀，宗磐被之连累，却其人安好，近又其家于宋宗室女为歌姬，此安能不奇。”
师瑗闻听亦感为奇，乃议邀吴激同商。不久吴激至，虚中事尽言之，吴激听乃道：“此事奇哉怪哉，言事虽如此，却无确凿证据，断不可仅郑枢密一人之言，而使我疑数年之友。”虚中言是，吴激又道：“今朝议，渊圣皇帝无从随猎，便借道高丽之策不可行，又恐事已暴露，金人日后必不信于我。是以今日，便骑虎难下。”罢又言自有一计，虚中问故，吴激道：“长白山近于高丽国，而种节度之军有万人众。何不使其自高丽发兵，围困完颜亶于长白山中。其内李兴麟可为我用，又杜天佛随宗弼，我便可知其动。如若功成，金国必将大乱，我宋王师便借此机又复河南、陕西之地。”闻者皆言可，次日便邀高士谈至，细商为议，虚中、吴激二人先随熙宗行，高士谈而称此上京无主，带钦宗出逃。
几日后，时闻蒙兀室韦南下，故熙宗乃派宗弼领兵北去。熙宗自领兵行长白山狩猎，吴激、虚中随行。一行至于山间各为安营扎寨，罢便见熙宗近侍来召，虚中行于帐内，熙宗见之道：“今朕略耳闻，有人弹劾公家藏图书为反具，不知何道理。”虚中闻听即怒驳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死自吾本分，至于图籍，南来士大夫家家有之，高士谈之家图书尤多于我家，岂亦反耶？”虚中言罢自乃悔恨。却熙宗起身笑与他道：“公之忠义，朕自为知，今公之言，朕自当信。朕虽不比汉武唐宗，亦断不会以一书而为疑我金之臣。”罢乃请虚中坐之，又言韩企先遗言，接呈以情，虚中言自无意。
后乃归之，便寻吴激与言此事，吴激闻即道：“今必有人弹劾，是恐迟则生变，何不今日乃找种节度举事。”虚中言是，二人便即刻离帐，奔向保州去。种师捷闻事，即招来部将，点齐兵马行向长白山。万马奔腾为壮，凌晨便围熙宗营寨，内又李兴麟举火起事，种师捷遂令围攻，一时间箭矢横飞，呼喊连天。却金人力战，李兴麟为不及被杀，种师捷见之，亲乃上阵，身先士卒，至午间方破一门，便皆涌入，喊杀声愈发为烈，浓郁血腥尽为弥漫，闻者为压抑。又几时辰后，便可见熙宗营帐，料其犹有千百人为护，再引军为攻。而时忽闻外有金人于外掩杀来，虚中为望旗帜，上乃梁王、都元帅，便知宗弼。又远风尘，似十几万众，后边高丽军为不敌。种师捷见乃呼道：“此正是报国之时。”后亲自领一部于后迎于宗弼。
余下虚中、吴激二人遂令继续围攻，不久便见高丽兵四散逃亡，一时宗弼策马而来，二人被围。宗弼乃将一头颅置二人前，俯身看去，乃种师捷，吴激瞧之为悲，自即捡拾剑来，自刎而死。虚中见已死，自亦取剑，却被宗弼夺去，后被绳索捆缚，押解于帐内。熙宗见乃质问，虚中闻不言，接熙宗历数恩惠，虚中方道：“我生于宋人，自我上三代，皆是国公。是谓世受国恩，食君王之禄。今家国飘荡，我为读书识字之人，焉能不无作为。我无数次于夜间思虑于此日，我当于世人知，我宇文虚中非是为金人办事，我乃宋人，死乃宋鬼。”
时又见金人押解二人，虚中抬头看之，正为高士谈与钦宗。虚中忙跪地行礼，连与钦宗言自无能，却钦宗早已呆住，竟不能不语。见又高士谈，哭道：“季默，是我误你，误大计。”高士谈乃扶之起，又道：“何以谈此，太史公有一言，我为甚喜，是云：‘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今你我事虽不成，然此一死，必是重于泰山。”虚中言是，后二人再于钦宗行跪拜礼。
罢熙宗下诏令，历数虚中之过，于之四条：一为以所据位柄，暗中联络中原贼寇，欲举事复宋；二是恃恃才轻肆，好讥讪，凡见女真人辄以矿卤目之，为贵人达官往往积不能平；三便为尝撰宫殿榜署，本皆嘉美之名，恶虚中者擿其字以为谤讪朝廷；四为志图挟天水郡公南归，事不成而起兵谋反，行大逆不道之事。宣罢便乃问虚中须死法，虚中亦拜谢道：“昔有介子推，有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事，今为便效仿。”熙宗闻乃准之，令宗弼执行。
这日便天为暗淡，夜色笼罩不过，至午间方是天明，又太阳隐于乌云。虚中家百余口，又吴激、高士谈之家近几百口，皆于一坑内，四边为干柴，宗弼携众举于火把。坑内人心惶惶，有欲外逃者，皆被射杀，余者各而为悲。虚中、高士谈乃跪于地，于众人行揖叩拜，言为己所累。后又寻南向，行三拜九叩大礼，又皆吟道：“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闻者愈发为悲，时宗弼令点柴火，一时火光蔓延，浓烟滚滚，哭喊声连天动地，却闻一言道：“老了英雄事未休，白发悔将莫行早。今番虽死生无憾，至此终为忠臣道。”
罢熙宗乃立虚中祠，亲以为祭，再时不久，宗弼、皇太子济安、魏王道济相继去世，熙宗为悲，又因裴满氏为牵制，皇嗣终无确立。熙宗始酗酒，乘醉杀人，其皇弟完颜元、完颜查剌、皇后裴满氏及妃嫔多人尽遭杀戮，群臣震恐。至金皇统九年十二月丁巳日，熙宗被金太祖之孙、完颜宗干次子完颜亮、驸马唐括辩，寝殿小底大兴国等合谋刺死。之后被降封为“东昏王“，葬裴满氏墓中。而完颜亮自立为帝，改元天德，是为海陵王。
海陵王为帝，不顾群臣皇亲反对，三次迁都，后尽起河南之兵六十万南下攻宋。一时宋廷为危，幸中书舍人虞允文于采石矶大破其人，又时于北葛王完颜雍于金东京辽阳城宣政殿即皇帝位，此为金世宗。世宗即位，宣布废黜完颜亮，降之海陵郡王，恢复完颜亶帝号，谥号武灵，庙号闵宗。后更谥弘基缵武庄靖孝成皇帝，庙号熙宗。时高宗皇帝御驾亲征，海陵王为部下所杀。金世宗遣使合议，双方成约：一、易君臣之称，为叔侄之国，宋主称金主为叔父。二、两国文书，改表诏为国书。三、宋岁币银绢各减五万两匹，并不称岁贡。四、两国疆界，仍一如绍兴之旧。五、两国各归还被俘之人，但叛亡者不与。
战后高宗以倦勤，多以休养为由，传位于开府仪同三司、宁国军节度使，建王赵昚，是为孝宗，自称太上皇帝。孝宗即位，即颁手谕，召张浚入朝，共商复河山大计。又以高宗之意追复岳飞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武昌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六百户，并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与录其，接归还原有田产，发还高宗御笔、手诏。时又遣洪皓子洪遵入于金境，上终南山中。
洪遵领命乃行，沿途之见，终南山峻拔秀丽，如锦绣画屏、耸立在长安城之西南，四周高峰环列，中是太乙池水面碧波荡漾，此山光水影，风景优美。至于山腰见乃虚中祠，又一僧人为守，便相为问，其闻来意，自引上山。至行一阁，举目观名为“殇居”，便呈书为拜。内师献见于拜表，言于不见，又嘱咐童子挡在门外。一时又童子言又来客带孝宗亲笔信，嘱托须当面呈之。师献闻乃叫童子接信来细看，罢乃觉心如热水翻滚，时许久乃平息，乃取一纸上题诗道：“终南山中客，自来自归去。红尘局外人，万般无奈何。”罢乃嘱咐送客。
却一时见童子未归，便掀窗帘向外瞧去。未见童子，但见一人笑与师献道：“世间之人，皆言此山中居者乃是神仙，却不想神仙亦也痴迷凡尘琐事。”师献接道：“山下之人倾慕于你我如神仙，可却世间焉有神仙，不过自我之感，云乃洞破一切，又拿经书文献避事，终就不是骗过他人，终自己也信之，却于归根一切缘假象。”其人闻之，乃启门入内，自卧师献之侧道：“若一切皆假象，德济老弟此刻当不想腻于此虚无缥缈中，去这世途之内。”师献不答，其人再道：“想魏国公当年出使金国，被扣留于金，其坚贞不屈，艰苦备尝，全节而归，举国誉之为当代之苏武。官家又赠他太师魏国公，近方才逝去，官家赐谥号忠宣。魏国公乃令叔之挚友，而此番钦差是乃其次子洪遵，亦算公之弟，何故不见。”
师献闻乃叹道：“遥未想知昨事非，今复再寻只追忆。”其人笑道：“既是追忆，那到底心意难平，且公又追忆何，说来与我罢。”时一会，其人见师献不语，便又说道：“昔周文王夜梦飞熊，便寻姜子牙，乃自低身份，为其拉车。后有刘皇叔三顾茅庐，请孔明出山。量你之才，自不比他二人，却这般尊大。我可闻洪公子化装偷越两国边境，才上终南山上。想那僧人你可不见，却官家所遣之使，你当礼之。”其人见师献不答，再道：“那僧人当初虽误事，却令叔家人骨灰、衣冠犹是其冒死携来至此，立于祠，又为剃发日守，以当诚意，全可谅之。况令叔之遗笔，此‘殇居客处，汝肙如月’八字，亦也其人带于此，你不谅他，自也罢了。却官家所遣使来便够诚意，你却何以做大，误去贤人。”
师献听此，方道：“觉民好生教诲，既如此说理，你却何以致仕，归山林来，且问你却又为何误贤。”其人听罢，遂笑道：“自是遇此难得清静，目观山谷幽幽，耳听水声潺潺，鸟鸣啾啾，一时贪欢，便回不得去。却你心意，我是知得，今官家以令叔为忠死，赠开府仪同三司，谥肃愍，赐庙仁勇，赠少保。其子，亦令弟师瑗宝谟阁待制，赐姓赵氏。令尊、叔皆已追复职，令弟师瑜于采石矶同韩太尉帐下苏德战死，官家为追封宣抚使、信国公。此番恩赐，常人不得，若你下山，定功名于身，富贵于家，岂不美哉。且贤者处世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
师献闻乃驳道：“今与潜同，何敢望贤，原志不及也！虽同是为隐，其人乃是厚秩招累，修名顺欲。确乎群士，超然绝俗。养粹岩阿，销声林曲。激贪止竞，永垂高躅。而我不过生性懒惰，又无才能力，为之付诸家国，我这般下去，不过朝堂平添麻烦罢，此般为一太平之士，书歌圣德诗篇，是也利己利他。”罢乃见其人不答，复道：“为太平之士方可贪欢，却又怨痴迷误贤，此又何理。且世人皆仰慕于你我忘之功名利禄，又日名缰利锁于身。此当我为世凡人，经不得功名富贵之诱惑，此不下山还了，终日是见青山，环抱碧水。若一旦下山去，闻不得草味，听不见鸟语，定会为金银所累，陷个不得好死地步。且你此番苦口婆心劝我，莫不要至我于死地。”
其人笑道：“你这般觉悟也是世间少有，当之怪癖，倘若是世间之人皆你这般，那还得了，国当无可用之人。”师献亦笑道：“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罢便相问其人道：“你且言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其人闻听，狂笑而不答，后二人各睡去。
约至黄昏时分，轻风袭卷新帘，是略感一些冷。二人便起坐，又卷帘相看院中，旧堪小雨阑珊，远是为青山隐，又可闻鸟鸣涧内，溪水潺潺。于此书作结尾之处，难掩心中澎湃，就此文重理清，知量每回文字万余几千字，此回略显少，欲强赋新词而补以阙。
奈才尽，却不忍为空，偶便思一人，可谈古今之事，又可吟诗作对，自是高明，人故云其为载得多先生，知其有一诗道：“陇原居客山云雾，其姓自家始文祖。土车戈旁立日十，作文一篇系此由。”读之多增崇拜，叹却无缘再于逢见，幸一日与友话谈，知涉其名宋源、字澄清。又与我言得其人新赋长诗，诗名唤《壁仍殷》。我闻为奇，强索来瞧，友之无奈予瞧。是我逐句读之，觉其意偏恰合此书，故此以友不备录之。今以补全篇，是以为此书作结，遂誊抄于下，君尔可往看，其诗是道：
日落衡阳关山西，城外早凄孤雁鸣。千村寥落清河路，龙阁凤栏汴梁京。万骑余走无人烟，一摇直渡汴河临。百年帝都千年雨，十万宫阙壁仍殷。烈火犹燃清平愿，江山旧不见徽钦。
至此生于后世人，我自写来君何见。只堪冥想在当日，那能思量惨时般。君不见沟壑添骨日成丘，河渠浮尸阻流泾。君不晓家破无人余锦华，国乱慌亡王侯经。下世不生乱世道，来生不投帝王家。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骨。千里殊途万里遥，百遍意愁更与情。劳劳步履识杏花，残残声沉冬夏衾。昏德重昏天水公，薄田疏宅半尺井。何语凄清话凄凉，更论四壁立苦贫。
洛河泥马渡康王，区身苦海孤王庭。烽烟尘霜染城阙，浮屠拐马绕郭邻。胡骑横朔鞭不及，空望远洋灯橘景。腰揽玉帛缠锦丝，包裹玉华与翠璃。北过长江驰回途，富贵功名与身随。擂鼓一战黄天荡，牛马佳肴建康迎。西子湖畔西子笑，临安凤凰起阙延。舟泛渔江北固楼，关中王师洗膻腥。左衽锦冠存节旄，鸿雁长向通胡情。美酒屠苏黄龙饮，立马唾弃燕云定。
感藉祖宗馀威志，迭重更继绍中兴。半世零落走泥尘，梦寐刀影寒光醒。五代旧事眼迷朔，六朝故迹足可行。风波长亭送忠良，历历风霜血色凝。无奈万般总若何，天是有情言心知。非卿立骨不忠义，非君于政不清明。身在临安岂临安，行居帝王未常奢。尧舜禹汤文武周，历览前贤日思德。料于身后千夫指，水澄至清非有清。
遥临汴河城阙楼，声闻艮岳鹿呦鸣。独居一隅似臣辱，百年基业承中兴。堪逢采石沉浮争，兹手英殿尧舜情。愿做散民歌圣德，锵乐作殿有太平。
零客阅之，自惭为不如，当之感怀，诗叹：
古来文章一瞬缘，想赋强愁于书难。
谁将十年冥此作，也非风骚能较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