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刀,身体也已经瘫软,恐惧挤压着心脏,几乎让它在胸口内爆掉。吴能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此生最后的时间了。
突然他动了。
毫无征兆,就在朱华荣大笑的时候,跪倒在地的吴能极诡异地突然立了起来,整个人以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姿势跳起,一记重重的飞踢踹在马身上。那马受了惊吓,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朱华荣随之被掀翻下来,摔倒在地,弄了个灰头土脸。
那是……怎么回事?
吴能一边回味着,一边低头注视自己的身体。
刚才并不是他在动,不,也不对,吴能确实动身踢出一脚。可是该如何说呢……总之那感觉太怪了,就像自己成了一只木偶,被别人牵着,不由自主做出每个动作。
“小兔崽子,敢戏弄我!”
朱华荣翻身而起,拔出刀反手砍出,先把摔了自己的马一刀劈死。然后提着滴血的刀,一点点逼近吴能。
“果然是吴泰安那老东西的种,有两下子。”朱华荣举起刀,抵在吴能的鼻尖上,“踢人的功夫不错,倒是再踢啊,看看是你的腿快还是我的刀快。”
吴能打着颤缓缓退后,突然那种身体不由自主的感觉又来了。他向右侧跨出半步,让头避过刀尖,身体猛然前突,肩膀携带着全身的冲劲砸进朱华荣怀里。
朱华荣略显肥胖的身子晃了晃,却没有倒下,没有握刀的左手迅速往怀里的吴能抓过去。
吴能看不到脑后袭来的手,但是他的身体却有了先一步的反应。只见他低头缩矮,贴着地面翻滚一圈,整个人已经到了朱华荣的右后方,脚在地面狠狠踏过,身子立刻腾空而起。还是右腿,还是飞踢,不过这一次踢中的不再是马,而是人。吴能的脚重重踹在朱华荣右肩关节处,使得朱华荣整条手臂都变得酥麻,五指再也握不住银光闪闪的刀。
吴能弄不清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心中畅快,这种亲手痛揍侮辱了自己的人的感觉,实在令人沉醉。
“精彩精彩,太精彩了。金弓银刀朱华荣,居然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半大孩子,打得连刀都握不住。桐州吴门的刀法,果然都是名不副实的花架子啊。”
袁东宇在旁嗤笑嘲讽,完全不留情面。
他仿佛已经忘了,这两个交手的人里,一个是帮他打理起居十几天的仆从,另一个刚刚才送了他一座小院。
那自顾自嬉笑的姿态,跟戏台子底下看戏的人如出一辙,简直都要喝彩欢呼起来。
一抹愠怒在朱华荣面上显出,很快又被他藏好,换上自以为很亲切的笑容,同边上口中冷嘲热讽不断的袁东宇商量起来。
“袁兄弟见笑了,我这刀法确实不好。不然这次就烦劳兄弟你动手帮老哥我一把,等拿下了这小子,老哥为你送上一份大礼作为酬谢,如何?”
“大礼?多大的礼?”袁东宇双手夸张地比划着,“这么大,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袁东宇调笑敷衍着。
朱华荣同样笑脸以对,他说:“比兄弟能想像的最大还大,是绝对不会让兄弟你失望的大礼。”
“可是我这小厮挺好使的,洒扫、造饭、喂马、归置,都很有一套。帮你拿下他,之后就没人照顾我了,总觉得很亏啊。不如还是让他把你拿下好了。”
袁东宇拢在袖子里的手五指勾动,不远处吴能的身体突然攻了过来。
“朱兄‘金弓银刀’的美誉响彻数个州县,肯定不止这两下子吧。千万别再藏着掖着,万一输给无名小卒,那面子可就丢大喽。”
看着袁东宇的嘴脸,朱华荣心中气结,不过此时也由不得他多想,因为吴能一双使着连环飞踢的脚又攻了过来。
吴能卸掉心中的疑虑和抵触,全力配合着身体“自发”的动作。
一套又一套狠辣的招数打了出去,头、肩、肘、手、脚、膝,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在这场交手中,仿佛都成了致命的武器。不停地攻击攻击,让朱华荣疲于应付。
常言道“久守必失”。
终于疏漏出现,吴能的一个肘击没有被挡住,又直又重的一肘砸在朱华荣的肋间。
咔啪!
细小清脆,是肋骨被砸断的声音。
这一记肘击伤了内脏,一缕鲜血从朱华荣嘴角沁了出来。他不敢继续纠缠,捂着肋部的伤处跳出,又几个纵越远远躲开了吴能。
敌人重伤,这是个乘胜追击的好机会。
吴能想动,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手刃了朱华荣报仇,可是没办法,因为他的身体并不由自己控住。于是他只能定在原地,无奈的看着朱华荣逃到院子的边缘。
“我要杀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动,该死的身体,你倒是动啊。”
“让他走。”袁东宇淡淡地说。
墙下的朱华荣提起内息,轻功过了墙。
这次争斗已经让他受了重伤,不过以朱家的财富,肯定能请到上好的大夫,用上好的药材,让他恢复如初。
袁东宇抬起手,袖子翻了下来。
只见他五指回拉,空气中立刻有嗖嗖声响起,一黑一白两条细线在空中一闪而逝。
“是你在操控我的身体!?”
袁东宇不答,他只是转过身敲打着肩膀吩咐道:“别傻愣愣地站着了,院子里收拾一下。这时间了,收拾完院子赶紧去做饭,我都饿了。”
吴能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确实,他又能动了,身体也没有半点不适。那种手脚完全属于自己,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自身动作的感觉又回来了。
吴能确定,之前控制他的身体,与朱华荣交手的人就是袁东宇。然而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可以很轻松就在这院子里除去朱华荣的,为什么一定要在关键时刻收手,做那放虎归山的事呢?
离院子远一点的地方,林显与祁墨悄然退去。他们知道,袁东宇之所以不杀人,是因为老毛病又犯了。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积了浓重的云,似乎就要下雪。
天气不好,时候也不好,这两个原因足够让袁东宇淡了杀人的兴致,毕竟他不只是杀手,更是一个体面的生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