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恋无奈而无尽地唏嘘中,蹉跎了嫩绿而漫长的季节——春。
一切会美起来的,我坚信。
果不其然,最温馨浪漫的、醉人的美都在那个荧光漫舞芬芳满庭的夏天不约而至。我没做任何的等待与索取,一切都顺其自然,然后我便微笑着接受。
暑假的第二天,我在幸福街的一家花店找到了工作,老板叫我先准备一天,然后再去上班。第三天闲着没事,下午便想到去书市逛逛。我是从来都不会花钱去买书看的,因为我很穷,到书市也就只看不买。最感兴趣的书是诗集、散文集,我喜欢去琢磨那些优美的句子。
在书市兜兜转转了许久,没有找到想看的书;有些书是值得看也很想翻阅的,可是不知为何,书拿到手中,便没心思去看了。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漫长的暑假,也就意味着将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他!
不知何故,我的眼睛总也不受控制地寻望四周,心间总有一股淡淡的感觉,感觉他就在这附近。莫要再幻想了!他怎会来这里?过去的一个学期,我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里,都没见他来过。我与他毫无关系,不该去想了,一切都该顺其自然,若是我与他有缘,下一秒他便会出现在我眼中。
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半了,该静下心来,否则这一天的美好将会被蹉跎干净。
最后我去了购书中心的仓库,那里的管理员是我的邻居——丽姐姐,在那里可以安安静静地看自己想看的书。
丽姐姐给我拿了本泰戈尔的《飞鸟集》。
我翻了翻,感觉可以,便找了个地儿坐下,开始“啃”起来。
这本书之前我也在学校图书馆借着看过,这还是语文老师指定我们要翻阅的书。之前一经翻阅便以深爱不已,里面的句子独特新颖、富含深意,我喜欢这类的书籍;如今再拿来翻翻,温习温习也是好的。
“忧伤在我心头沉静下来,宛如降临在寂静山林中的夜色。”、“一些看不见的手指,如慵懒的微风,在我心头奏着潺潺的乐章。”就像这种句子,我只能用美不可言来形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丽姐突然把电话递给我,说:“你爸打来的。”
我接过电话,“老爸,有事吗?”
父亲在电话那头说:“尹舒,你快些回来,我找到了——找到了……”话音很急,还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像是中了彩票。
他话也没说清,就一个劲地说什么“找到了”,弄得我一头雾水。我赶忙问:“你找到什么了啊?说清楚些。”
“总之你赶快回来便是。”他说完便挂了电话,我还没来得及回应。
“有事就赶紧回去吧,弄不好是你爸又酒喝高了。”丽姐说。
“好吧!”我点点头,把书递给她。
她没有接,说:“喜欢看就拿回去看,不过要赶在明天我上班之前还给我。”
我说:“好的,那我先拿走了,这里面有很多很美的句子我正想抄下来。”
我本想步行回家,省下一块钱,可是一想,步行回家需要四十来分钟,父亲在电话里说得那么急,好似真的发生了什么急事。他身体本就不好,又好酒,若是真像小丽姐说的那样酒喝高了,事情就不妙了。看来这一块钱是省不下来了。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搭车回家,早知道这一站路就不该走。
……
运气还算好,刚走到站牌处,车就来了。我赶忙上了车。
投币买了车票,正准备往车厢内走,一瞥头,天呐!
不会吧?是他?他……他在车上。
我的天呐!老天爷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林思辰居然会在车上。
他坐在车尾的位子,拿着一本书看得很入神,完全不知道有个女生正在花痴地看着他。
噢,天呐!他手中的书居然和我手中的书是一样的。能够在这里遇见他已经是很巧的事了,他居然买了和我手上一样的书,世界上已经没有这么巧的事了,这比彗星撞地球的机率还低。
我愣了好一会儿,只听到司机在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不太礼貌地和我说:“往里面去,还有座位。”
我边往车厢内走,边走边找空位。最末排也有几个空位,然后就是——天呐!林思辰旁边有空位!我的脑子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我用力地甩了一下头,然后犹豫着——是去坐末排的位子?还是坐距离比较近的林思辰旁边的位子?
当然是坐林思辰旁边的位子,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
我朝他走过去,他好似有所察觉,抬头看了看我,然后他又继续埋头看书。我惊了一下,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我的心怦怦怦狂跳着,走到他身边,深深呼吸了一下这令人窒息的紧张空气,然后明目张胆地坐下。
虽然我和他同是德中的学生,可是我想他并不认识我。我就坐在他身旁,他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埋头看他的书。
我们靠近了,近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我大肆呼吸,呼吸有他存在的空气。我的心已不受我自己主控了,已无法平静了。我不敢相信,可这是真的,并不是在梦境中。
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双手该怎样安放,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停留在哪一处地方——是该去看车窗外的城市,还是该留在车内;总之,它是不会去看它想看的地方的。书,唯有这手中的《飞鸟集》才能暂且安置我的视线。
我翻开手中的书,我知道此时的我是绝对看不进去半个字的,可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让我度过这令人兴悦而又紧张的时间的事情。
难得的机会啊!可是,我完全找不到可以与他搭话的话题。手中的《飞鸟集》是我与他唯一的共鸣,可是我羞怯的心却怎么也无法使我读出里面精美的诗句。
我该怎么办?难倒就这么默默地等着这宝贵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
我们靠得这么近了,可是我却感觉仍然隔着千山万水,我真的希望这一刻能够静止,永远静止。
由着欢悦、紧张、羞怯的心情肆意,我强迫自己在心里读出《飞鸟集》里的一些句子——
“这些零碎的思想,是树叶沙沙之声;它们在我的心间,欢快地低语着。”
“我不懂这心为何静默着忍受煎熬。它是为了那不曾要求、不曾知晓、不曾记得的小小需求。”
“幸福街北到了,出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公交车报了站牌。
美好的时间总是流逝得飞快。到家了,该下车了,有些不舍,可是又无可奈何。我唯有叹息:我和他靠近了!难得的机会啊!错失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怀着满心的失落与不舍,起身,合上书,离开,下了车。
走在往家的小巷里,翻开手中的《飞鸟集》,怀着唏嘘、落寞的心情叹息着读出:如海鸥与波涛一般,我们邂逅了,靠近了。海鸥飞散,波涛滚滚而逝,我们——也——分别了!
我不禁想要问: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缘分吗?为何会这般短促?为何会这般没有结果?为何会这般让人心酸而失落?《飞鸟集》啊《飞鸟集》!请你快告诉我!
……
回到家,父亲正在客厅里抽烟,神情愁锁地凝视着桌上的一堆物件——一份旧报纸、一张字条、一个像项坠的东西,还有一些像是婴儿穿的衣服。
他似乎没有留意到我回家了,我开门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吵到他。桌子上只有两个空啤酒瓶。还好!以他的酒量,两瓶啤酒还不至于把他灌醉。
我轻轻关上门,走到他跟前,问:“爸,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他回过神来,赶紧把烟在烟灰缸里戳灭,然后迅速起身,一把抱起桌上的衣物,走到柜子旁,打开柜子,把那些东西扔到里面,上好锁。那个柜子他是从来都不上锁的。我想他定是有些秘密不想让我知道。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么我就没有必要问了。
“这么急叫我回家,有什么事呀?”我问。
他笑了笑,说:“都这么晚了,还不准备回家,想在书市过夜呀?”我明显感觉到他那笑容很假。
我说:“没有,看书忘了时间。不对呀,你之前一直说‘找到了找到了’,你找到什么了啊?”
“没有啊,我有说过吗?”
居然还装蒜,我明明听到他说了。算了!父女俩没有必要为了这么点事儿争吵。
也到该吃晚饭的时候了,我走进厨房把饭煮上。然后我走进房间,把这一天令人兴悦的经历写进日记。
暑假注定在期待与忙碌中度过,期待——快快开学,那么便能天天见到他;忙碌——我必须工作挣学费。
可是,即便能过天天见到他,那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只能傻傻地在远处望着他。不过,只要能每天见到他就会很开心了——就这么简单,我不过多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