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沣县的街头，身旁跟着一位不算强壮的护卫。街角卖面的杨老太太知道，这是镇上新开的客栈东家的女儿，是小镇上不多见的美貌姑娘。
“瑶丫头，这么早啊？”
“杨奶奶你也早啊！”文瑶笑眯眯打着招呼。
“没吃早饭呢吧？来来来，奶奶给你下碗面吃。”
“谢谢杨奶奶！”文瑶顺势坐在摊子旁的长凳上。
“瑶丫头，这么早要干什么去啊？”
“闲着无聊，听说城西有一条河，风景不错，就想过去走走。”
“城西的河？”杨老太太脸色顿时变了。“瑶丫头啊，听奶奶的话，可别去那里自找麻烦，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为什么？那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那个地方，”杨老太太脸色很严肃。“那边的河自我小时候就存在了，当时还是一条小河沟，俺和俺妹妹平日里就在那洗衣服。
有一日，家里来了一群大官儿，给了我们一些钱，让我们以后不要再去那边。过了几日，一幢大宅子就在河那边起来了，我从没见过那么气派的房子，据说是给一位从京城里来的大官儿住的，那里面又是种花儿又是种草的，还有很多奴才在里面走来走去的。当时也有人家儿想把孩子送进去当个使唤人，可是人家根本不用，用的都是自己从京城带回来的人。”
“偶？那家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清楚，谁也没见过那家主家，从来没见过他们家人逛过街，出来采办的都是家奴院工，一个个也都嘴严的紧。”
“是这样啊？后来呢？”
“唉！”杨老太语气沉沉。“后来他们都死光了。
那年我十三岁，正带着弟弟妹妹打猪草，远远就听见那边热闹的紧。爹娘他们过去看了看，回来以后严令我们不许跑出去玩，就在家里做些活。后来，爹娘为了圈住我们，连家门都不让出了，地也不耕了，猪也不喂了。就这样在家里圈了半个多月，娘亲才让我们出来。
我趁父母不注意，悄悄跑过去看了一眼，宅子已经封了，远远看去，里面焦黑一片。
接下来，沣县的灾难就没断过。先是有一场大地动，死了很多人，又下了一场大雨，河水改道，把西边全都淹了，这一片的田地颗粒无收。好在朝廷派了人来赈灾，才没有饿死太多人。
怪事儿就是从那天起发生的。
洪水退去后，西边的小河沟拓宽了些。原本的大宅子不见了，土地被洪水冲刷过很是肥沃，有些镇民就打起了那里的主意，开一点田地种一点菜吃。
最先去的人是洪老三，他是我们镇上有名的混不吝，总是笑话我们胆儿小。他是第一个下水的，还捉了一只王八上来吃了。
可是第二天，洪老三就变得很奇怪，整个人很阴沉，别人跟他说话也不搭理。
第三天，洪老三没在镇上出现。
第四天，邻居发现了洪老三老娘和媳妇的尸体，洪老三则不知去向。
县里抓了很多人去问，就是问不出凶手来，于是有人怀疑是洪老三杀的，到处张榜悬赏洪老三，也没抓着。后来，又陆续有人在那条河附近出事，县里才发觉这条河有些邪性，就不许人再去那里了。”
“原来是这样啊！”文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杨奶奶，你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吗？”
“这倒是记不清了，少说得有二三十人吧。”杨老太压低了声音。
“他们都说那河里有水鬼，瑶丫头啊，可不敢去那里呀！”
文瑶笑嘻嘻点头应是。
吃完了面，留下几枚铜板，文瑶带着刘伯瑛七拐八绕到了河边。
“还挺凉的嘛！”文瑶伸手试了试，笑嘻嘻说道。
“刘伯瑛，你在这里看着，我下去看看。”
“领命！”
沣县西河的水确实很凉，也很黑，黑得仿佛这水不透光一般。
文瑶化作了一尾手臂长的锦鲤，钻入河水中。
借着水面投下来的光，文瑶向河底游去。
河水仿佛并不深，岸边通往河中心的路也是很平坦的斜坡，上面铺着黑色的碎石，这些碎石有的地方光滑，有的地方粗糙，带有明显加工过的痕迹。河里很干净，干净得有些过头了，完全没有生命的样子。
文瑶在水里一圈一圈游着，仿佛巡逻一般。水底都是一般的黑，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这样不行呀，文瑶嘴里吐出一粒发着毫光的珠子，用法术顶在脑袋上。
又游了一圈，文瑶终于看见蹊跷，原来河中间并非石头，而是一道裂谷，再往下依然是水域。
这河水到底通向哪里？难道是阴河？
再往下游，文瑶的体验就不太美妙了，河水中有一股淡淡的腥臭之气，而且越往下游，就越冰凉刺骨。
酬光散发的光芒越发暗淡下来，而在文瑶右边鱼鳍上一串淡红色的斑点却逐渐亮了起来，帮助她抵御着黑暗中的恶意和絮语，那是随文瑶一同化归鱼身的一串珠子。
终于，文瑶到达了这条河的底部。
“沣县下了一场大雨，河水改道，把西边全淹了。”
“我悄悄看了一眼，宅子已经封了，远远看去，里面焦黑一片。”
“洪水褪去后，小河变宽了些，大宅子不见了。”
是啊，不见了，因为他们在这里。
河床上矗立的这一大间宅院，还维持着它原本的样子。黑漆大门上白色的封条已经被扯断，大门里是倒塌的房屋，还有烧焦的树木。更令人惊悚的是，院门内那一具具烧得焦黑的尸体，竟然如活人一般，做着只有活人才会做的事。打扫，洗衣，剪枝，点蜡，闲聊，赌博，烧火，做饭，该做的竟然一样不少。院子角门，还不时有干枯的骨架，提着破布，推着石头，敲开大宅院的门，像是凡世间给富家豪门送菜送肉的商贩。
看来，镇子上丢的人，就是他们搞的鬼了？
文瑶轻轻游到镇子附近，身子轻轻晃动，化身成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女。
“噗！噗！噗！”文瑶轻轻叩响了宅子的大门，应门的老仆推开门，他那被烧得只剩一半的脸孔扯出个恐怖的微笑。
“姑娘，你找谁？”
“这位老人家，小女子回乡探亲，路过此地，见贵府景致甚好，小女子自幼酷爱园林，不知贵府主人可在家，容我拜访一二？”
老仆上下打量了一番文瑶，让开了半扇门。
“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