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蛮当然没有显露自己的真容，她那副鬼样子是因为戴了一张名为百鬼缠的宝物，那是大鬼匠朱辰取梦貘的皮和黄泉水打造的一张面具，当年大匠作沈重梦游地府时曾戴过一次，后来兜兜转转到了她的手中。
“娘亲，你没事吧？”
虽然百鬼缠很好用，但要显露那样的妖面还是需要一点儿法力的。
“没事儿，那块石头还能撑一会儿。”姜蛮拿出那块怨气石，紫色的石头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纹。
“到底是千人性命祭炼出来的邪物，在避过天意追查方面还真有些本事。”
二人兜兜转转出了内城，回到马车上，马车溜溜达达出了城。
蜀中距离庞郡也不过八百里，母女二人早晚赶路，遇见城镇就进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一路玩儿一路走，浑然忘了还有个要在文会上拿他们俩打岔的小姑娘。
短途旅行，或许会让人感觉愉悦和放松，而长途旅行只会让人感觉疲惫而枯燥，尤其是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只能窝在一个不大的车厢上。
姜蛮是没什么感觉，她曾经历过比这更枯燥无聊的环境，但文瑶不行，别看她是妖，她其实只有区区二百年道行，在妖的世界里还仍然是个孩子，而她的实际年龄还要比这小得多。
“娘亲，好无聊偶，咱们什么时候能到蜀中？”
“快了。”
“啊！！！！怎么总是快了！”
“怎么？坐不住了？”姜蛮看着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的文瑶，看她搓着那匹用草叶编成的小马，让它在头顶开花又凋谢。
这孩子，现在已经开始玩儿天赋法术了吗？
“既然没什么做的，不如把娘给你的书看一看？”
“啊！！！那些书好无聊啊！之乎者也的根本看不懂！”
姜蛮蹙了蹙眉头。
文瑶也不是不好学，只是她的修炼似乎出了一点儿问题。当年她化形，没有走鱼虎的路子，也没走鱼龙的路子，而是剔去龙血，成为了一条纯粹的鱼。当然这样做有好有坏，显而易见的好处是，文瑶领悟了天赋法术，在空中和在水中一样游，游累了也可以像在水中那样悬在空中休息，丝毫不耗费法力。另外，文瑶无时不刻不在引动身周的生命力，若不是她有意抑制，在森林里睡一觉她都会被树枝草叶包成个球。
当然，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剔除了龙血，归于四海龙王辖制的水神职位她是别想了，而且龙血所赋予她的天赋法术和强健体魄她也通通没有。除此以外，瑶儿仿佛在剔除龙血时出了一点儿问题。
“娘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那些书，我就犯困，根本看不进去。”文瑶噘着嘴。“还有里面有些内容根本就是胡编，什么食天之气，饮地之髓，剔除凡骨，道基自成，那地髓是随便吃的吗？又粘又滑豆油似的还不好消化！”
姜蛮扶额，她知道文瑶有一次偷偷把一块地母敲开了喝地髓，但这食气诀中的地髓是指玄黄二气，可不是炼器用的地髓啊！
“还有，那本五灵化气诀上，说什么闭实目，开心窍，引灵入体，还说灵气如华光，如流萤，聚而成海，散若流星，我那段时间闭上眼睛了练了足足一个月，连灵气的影子都没见到！”
“还有，那本无色无相度我心经，说人生于天地中，又在天地之外，要我摒除一切，斩断红尘，吃一切苦，体悟自身，练到无色无相无我的境界，最过分的是，他们还不让吃肉，练到后来连菜都不让吃！简直太过分了！”
姜蛮揉了揉额角。
“那些术法呢？你总该学一些吧？”
“我学了呀！可是那些术法，道门的要求体内有灵气，佛门的又要求有佛心，我实在学不来，不过我遁术都学会啦！不管是土遁水遁木遁风遁云遁还是什么遁，都可简单啦！”文瑶脸上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这样也好，至少打不过的时候还能跑。
大盈国国土形如美人瓶，而蜀中正处于美人瓶的腰处，所谓“玉臂戴满金银环，金钱铺满美人腰”，这里的“美人腰”说的就是蜀中。作为北方铁凉和南方黍黎之间唯一的商路，大盈国不仅富裕，更要常年经受战火的考验，所幸大盈国人才辈出，这才在两国夹缝间艰难生存下来。
蜀中是大盈南方最大的城池之一，也是唯一的交通枢纽，其城池规模之大，远非他们一路路过的任何一个城池可比。距离蜀中还有三十余里，就能看见农庄和驿站，这是远行的商人停放车马、存放货物的地方。再往里行去，就能听见马车声隆隆作响，穿着考究的商人和来此居住的贵族子女比比皆是。
“站住！”守城的兵丁拦住车夫。
“路引！”
司马完掏出一叠路引。
“干什么的？”
“做生意的。”
“打哪儿来？要去哪儿啊？有没有投奔？”
这边是问蜀中是否有他们熟识之人了。
“从沣县来，就到蜀中，没有投奔，我们是来这里打先占的。”
“马车里都什么人呢呐？”
“我们夫人和小姐。”司马完露出谦卑的笑，伸手从袖子掏出一袋钱，塞到守城兵丁手中。
“小小茶水钱，不成敬意，还请千万莫要惊扰了我们夫人和小姐，否则就是我的罪过了。”
守城兵丁抬眼看了看他，又绕到车后看了看车辙和车轮，最后伸手摸了摸车厢。
“走吧，进城后老实点儿，最近城里不太平，知道吗？”
“诶，多谢兵爷提点。”
司马完驾着马车进城，文瑶撩开车帘向后看去，那兵丁正一辆一辆地检查。
“查得真严啊，比北边儿严多了。”
“可不是！”司马完在车外回道。“小的刚听其他家的车夫说，蜀中城内闹了大贼，偷了严相爷家的九珠缠龙冠，这本是要送进国库的东西，此时竟然被偷了。严相爷大怒，本来应该封城严查，只不过蜀道是大盈的经济命脉，这才没有封城，转而严查。”
“这贼人还真是胆大！”文瑶瞪大了眼睛。
“不仅如此，听说西屏山隘口外匪患愈加严重了，朝廷已经在向西屏山隘口增兵派粮。”
“嗯，是因为潮月就要来了吧？”姜蛮问道。
“是啊，那西屏山隘口可是抵挡西境黑潮的第一要隘，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整个蜀中都保不住！”
“另外，南边儿的皇帝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要在潮月对大盈用兵！”司马完摇了摇头，“如此一来，纵然大盈兵盛国强，恐怕也难以抵挡。”
“真是多事之秋啊！”姜蛮叹气。
不过这一切暂且与她无关，她要找的，是画皮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