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知道那个蜡烛到底是放在了什么地方?你又没有来这贡绣坊几次……”挽月一边数落着梁渊,但是梁渊也就都点头听着她的念叨。
这是他们两个人经过那么多年之后所形成的一种相处方式了。
大概是在他们两个人渐渐的都长大了,这么多些年过来了,这保护小妹妹的大哥哥的身份便在不知不觉的情形下有了一个逆转,她不知不觉的,在他为她闯下这么多的祸端之后,便也承担起了教育他的责任。毕竟他只宠着她,便也只完完全全的听她的话。
说句别的,她的话于他来说,几乎都快要比他娘的话,比夫子教训他的话,更让他信服了。
而也就是在这样子的相处过程中,让两个人形成了一种相处的习惯。
所以就算是现在是黑灯瞎火,他们互相看不见彼此,他们却也能够想到对方现在的样子究竟是如何的。她一定是想要苦心教导着他,一边说的头头是道的,在这一个方面,她成长了之后做的比起他的娘亲来也要不遑多让。而他一定是乖乖的点着头,听着她的数落,就像是书塾里最为乖巧听话的孩童那样。
挽月说着说着,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两个人便又到了相对无言的状态之中了。
不过这个时候,梁渊多话的问了她一句:“月娘,你刚才打着灯出来是要做些什么?”
终于是让他问着这个问题了。
可是挽月的应对方式便是以不变应万变,她什么话也不说,便就是给梁渊的一个最好的答案和解释了。梁渊只道她是羞于说出口的那些事情,又想着可能是当真在惦念着他,一时间也把握不准,便就问了她一句:“倘若你要是有事,我陪着你一起去。”
“你陪什么?”这句话从挽月的口里说出来,像是娇嗔着一般。连她自己讲出来的时候,都未曾有意识到这一点。
梁渊倒是很是大大方方的回答了她:“你莫不是要……”
挽月立即用手捂着他的嘴,不许他说出那个词语来,“不是。”可是她想了又想,觉得很是忸怩和奇怪,“你说的那事,你又怎么好陪我去?”她轻咬着下唇,在黑夜之中,不自觉地显露出自己的小女儿家的情态来。
“我怕你会摔着……”
“不是!我也不会摔着!哼……我回去睡觉了。你不是说要去校场吗,你还在这里待着做什么?”挽月往回走着,不想要理会他了,结果没想着,被他跟着她也到了这内室里头来了。
“你这又是跟过来做什么?”她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做出一副刻薄的模样。可是他一说起那可怜的话儿,便不自觉的就让她同情可怜起他来了。
“我都在这外头守了你这么久了,我也冷了这么久了,我想睡上一觉……”他亦是知道,他若要装作这可怜的模样,她又想要保护着自己,定然是要起身给他让了床的,可是他的意图却并非如此。于是他便道:“我可不可以一起睡进来?在这个晚上,他们都不会知道的。我也不会……”
“君子慎独……”
“我本来也没有想要做君子……”他话音未落,便就轻轻的掀开了这一床被子,翻身躺了进来,想着她这个时候定然是又会想着要从她的枕头底下拿着什么发簪威胁着他,他便是一手越过了她的身子,轻轻顺着她犹疑的放在枕下的手,拿过了那枕下的那些发簪和匕首。
他与她之间离得及其的近,她连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
他根本也不知道她的脸现在红成什么样子,一边拿过了那些发簪和匕首,他只是一个将手再拿过来的过程,却不想轻易地就这般放过她,轻轻的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用着教训她一样的正常的语气说了一句:“睡觉!”
明明两个人心中想着都有些旖旎,经他这么一说,好像是她多想了什么似的。
“你……”他的手还搭着在她的身上,好像生怕在晚上的时候,她会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偷偷跑了去了。他没有对她做出些什么太“过分”的举动,不过就是用手紧紧的将她固在自己的身边。“你松开我……”
“我怎么了?”他装作很是无辜的样子对她道。
“你外衫给烧了,我现在都能闻着你衣服烧焦的气味,你把衣服脱了再睡。”挽月终于是让了一步。不再教训着他现在对她所做的事情了。梁渊自然是高兴,一下子在这被中就把自己的外衫给脱去了,动作很快,挽月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再伸出了手揽着她了。
只是,这场面,实在是容易让人误会了去。
他也怕她会误会了他,便也多解释了一句:“我都知道的,我不会动你的。”
挽月想起那凌云关,边关里自然也不会少了那些充军的军妓,她的心里突然难受了一下,便多问了一句:“你在军中,不珍惜自己了?”
她这是说的哪儿的话?
不一会儿,他才明白了她这话,才明白了她话里头的醋意,又是笑着道:“我还想着你在家里呢,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左右不过是听弟兄们偶然说过几句,也知道了些。”
挽月不想与他多谈这些羞事,又知道了一些自己内心里头想要知道的事情,便就将话题移至了别处;“明儿个你要去校场了是吧,那明日我早点叫你起身,到时候我再给你拿一套新的衣服。不过你一定要早些起来啊,不然我这里可是很难收拾的。”
梁渊自然是应下,一方面为了让她心里不那么难受,他也说着:“其实我身上这一套衣服被火烧了也好,明日里就更好装作一个落魄的公子去到山贼窝子里头去了……”
“别说那么多了,早些睡了吧。”
结果,他们这两人,在这前后两天之内,一为忧,二为喜,竟都没睡着。
这一天终于过去,挽月一大早就把梁渊给叫醒了,天还蒙蒙亮,勉强还能见着些光,梁渊便就这样子的出了门去,挽月就留在这贡绣坊里头,将这油灯的碎片和这屏风,还有他衣服所烧下的残片,给收拾了去。
好在她平时也就是一个勤恳的少奶奶,来这贡绣坊的时间也都比起那些绣娘也要早,昨日里她和梁渊从梁府里头过来也大概是这样子,还把小梅给留在了后头,这贡绣坊里头的人也并未多想些什么。
而梁渊虽说是要去这山贼窝子里头三到五日就好,可是没料想着这一去,竟足足是半月有余,连那送来就职文书的小吏都已经到了,梁渊还没从那里回来,着实是让挽月担心极了,好在她还能从周守义那里得到关于军营里头的一些消息,也知道现在的梁渊是安全的。
那便就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