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她平生走到如此地步,当真是可笑至极,倒不如与他们二人一并下了地狱。
这样也不会发生之后的悲剧了。
可就在那个时候,成千染这个贱人不愿装了,为了苟且活下去,便将自己的不齿全都兜了出来。
只可惜,楚风璃是昏迷着的,并未听到这番话。
可也就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便让这贱人钻了空子,她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待回味过来,便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成千染这个贱人,怎么可能会将独门技法传给她呢。
后来,她便没了退路,为了活下来,只能与循老这个老不死的恶棍合作。
出卖了自己的身心,才能在缝隙里讨得一点生活。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渐渐明白,爱不爱的真没那么重要,只有活着才是正理。
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翻盘。
为了活下去,只能成为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里老男人的嫔妃。
活得卑微,明知晓这世界之大,却甘愿困于囚笼里,一心想着如何报复这世界。
这老男人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早该明白的。
自己的母亲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男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让人受不了的恶心气味。
可她为了活下去,只能忍受着与他相处。
只要给他下慢性毒药,她便能达到循老的目的。
接来了楚知礼,与楚风璃争皇上发放的权力。
不过这个小皇子,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困苦交缠之际,她未想到的是,她有孩子了。
虽然孩子的父亲她厌恶得很,这个老男人就是死了,她也不会掉一滴泪水。
可为了她孩子的未来,她选择了低头去求那个老男人给一个承诺。
兴许是这些年与楚风璃处的也有些时候了,便也多少能了解他的性情,若是她的孩子出生之后没了保障,日后必定会成为楚风璃的眼中钉。
她多少还是高看了自己在这个老男人心中的分量,给予一个未出世孩子的地位罢了,何况这是他们的孩子。
可他却推三阻四,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果然是帝王家的男儿,都是这般冷漠……
后来她也慢慢看明白了,原来活到如今,她都是个笑话。
孩子还未出生,也没了。
她去闹了,去哭了,可是没有人帮她报仇,那个老男人甚至一滴泪都没有流下来。
好像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她好似一个疯子一般活在这个世上,除了报仇之外,便已然找不到其他的求生目的了。
恨只恨,曾经的她不够绝情罢了。
如今再想绝情,却是来不及了。
玲儿、品香……
早知如此,早该一刀解决了。
何必会成为梦魇一般纠缠不休,一夜噩梦睁开眼,未曾想,还真是见到了故人。
却未想到这些个如同蝼蚁一般该死的故人,却是来将她拉入地狱的。
她终究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又兴许她从未入过老男人的心,所以才会被打入冷宫。
而那些个不想要她活着的人,终是获得了短暂性的胜利。
玲儿也像是翻了盘一般前来羞辱她,她不过就是个贱人,也妄图踩在她的头顶上。
这世间之事,当真是一场戏,戏唱的差不多了,便要收场了。
好在她并非是一丝机缘都没有的,她还能分到老男人的半丝怜爱,纵然这些怜爱她不放在眼里,却不失为一场好局。
可到最后,她甚至都没有明白,她的复仇到底是该对谁复仇。
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殊不知她也是旁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说到底,是她太过于愚蠢,竟然以为皇上是个好摆弄的,所以才会输的一败涂地吗,就像是东方静一样。
以为自己败给了党争,输给了楚风璃,殊不知这只是皇上的一盘棋罢了。
何其复杂,纠缠其中不得而返。
祈福寺内,一场大火,将所有的烦恼都带走了——
却又让楚风璃带走了成千染。
那一刻,她心中滔天的恨意也已经不在了,随便吧。
反正她已经没了性命。
若是能有第二世,她再也不想见着楚风璃了。
就像是一场冤孽一般,在不恰当的时机内遇见了不恰当的人,付出了自己的一生为代价,却没有得到半点收获,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成全他人的幸福。
终其一生,不得好死,还要被挫骨扬灰。
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回头的,她却没有一次选择回头,所有的错付都是一场梦。
醒了之后,后悔万分。
年纪稍小的时候,总以为天命不会如此,以为喜欢的人总会回到她的身边来,以为这世界浩大,只要耍耍心机,就能举手可握。
后来她深刻明白,原来那些把戏,都是旁人眼底的笑话。
以为自己是黄雀,其实不过只是一只蝉罢了,还聒噪无比。
她恍然之间又想起了追随在莫惟意身边的那个时候,果然只有那个时候才是最快乐的。
斯人不在,兴许师父早已已经去投胎了。
不愿在黄泉路上多瞧她一眼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就……停留在此刻吧。
再合眼时,依旧是春日里落英缤纷的桃花林,花香洋溢在空气中。
她穿着淡粉色的长裙,与桃花争相辉映,身影隐于花林之中,在花间跳跃着。
折上一只花枝插于发间,忽而听闻有人声走近,躲在树后便瞧见了父亲。
父亲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每每瞧见父亲的脸,她便会心安下来。
毕竟父亲才是她至亲之人。
还有莫惟意带着陈皮,像是出游一般,找了一处便席地坐下。
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着,优美的乐声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果然是京城妙手,就是她再努力学习琴艺,也是无法抵达的程度。
陈皮累了,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半靠在桃花树上偷懒,突然发现了她的身影,瞌睡虫立即不见了踪影,起身欣喜地朝她招了招手道:“郡主。”
郡主。
好些时候都没有人这般叫她了,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便握着桃花枝走了出来。
“陈皮,还有……师父。”
她犹豫着开口,言语中含着浓浓的愧疚之意。
莫惟意弹着琴的手顿了顿,乐声便停住了。
“郡主也在,近来可好,是否有仔细仔细弹琴,是否寻到了如意郎君。”
一声声平静的发问,充满了关切,如同三月的春光,让人心生仰慕与向往。
“我……都好,师父可还好。”她不知为何,眼眶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用衣袖擦也擦不干净,无论如何擦,都会有眼泪继而连三地从眼角滑落而出。
“一切都好,坐下吧,最近谱了新曲,你听听可好。”莫惟意又抬手奏起乐来。
东方郡若呆呆地席地而坐,目光未从才莫惟一的脸上移开视线,师父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无论看多少眼,都有种高岭之花的感觉。
莫惟意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过于直白,蹙了蹙眉提醒道:“仔细听琴音。”
“莫先生,我这个女儿弹琴可是很有天赋的,很多名门望族都喜欢我女儿的琴声,你若是好好教导的话,日后必定会名扬天下。”父亲一脸得意地插嘴说道,声音盖过了琴音。
她上前碰了碰父亲的手臂,让他别在多言了。
父亲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又在她的耳边碎碎念了起来。
“女儿啊,你这样的姿容还有这样的才艺,日后定然能嫁给一个好郎君,对了你姑母还是当今的皇后,你可得与你姑母搞好关系。”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姑母早就死了。
死在了她的手里。
“太子也还是认你这个妹妹的,你只需要对太子好一些,路便好走许多了。”
她垂下了眼眸,眸中含着泪水,却未从眼角滑落。
楚召源也死了啊。
父亲他什么都不知道。
“女儿,你是爹心中最好的孩子,爹虽然陪不了你一生,但只要活着,便会惦念你。”
“爹。”她转眸看向了父亲,声音哽塞,带着哭腔。
“我也会一直惦念着父亲你的,父亲对我的好,我都会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父亲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轻叹了一声道:“总算是长大了孩子。”
她顺着父亲的眸光看过去,入眼便是漫天的桃红色,梦幻而又烂漫。
花瓣落在了肩头,打落在了发间,她握紧了父亲的手。
兴许是流放途中的活儿没少干,也兴许是在流放的地方做了许多体力活,所以曾经锦衣玉食的东方家族少爷的手才会变得如此粗糙。
“父亲,你可以一直陪着我的。”
一直……
“父亲对不住你,没有让你母亲带着你长大,所以你遭受了许多苦难,父亲都是明白的。”父亲轻轻地拍了拍东方郡若的肩膀,“无论你做错了什么,在父亲看来,都是没错的。”
山花烂漫,夕阳西下,赤红色的一片,如火一般烧了山头,火光蔓延至天边,浓墨重彩,让人瞧着心里压抑得很。
若是有来生,她再也不要遇见楚风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