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已经提着药箱过来了,徐氏却拒绝医治,她这副样子,才能让人瞧得出来她多凄惨,也能少受些苦了。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们两个?”成河易见徐氏还是这副嘴硬不全认的模样,心中气急,甩手就将桌上的茶杯打翻。
陶瓷碎了一地,徐氏就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双手伏在地上,跪正了身子。
“这些年来,柳姨娘一直对我心中怨恨,总是时不时与人提起她死去儿子的事情,还隐晦的表示过这是我的过错。”徐氏的鲜血已经将地面染红了一块。
成灵雨又不能去扶,也不敢多言。
“这就是你对她杀意的来源?”成河易的眼中毫无温度,看向徐氏的目光,就如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那日从南苑回来后,柳姨娘便听信了谗言,非说是雨儿要害她唯一的女儿,说就是要去庄子,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们母女,大不了就是一死。”徐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珍儿立即反驳道:“四小姐和柳姨娘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你怎么知道没有,你不是煮汤煮睡着了?”徐氏瞪着珍儿说道。
成灵雨也搭腔道:“没想到柳姨娘是这样的人,为了拉我们母女两下水,竟然如此不顾性命了。”
随后,又转眸看向了正处于暴怒之中的成河易道:“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后院妇人们的争斗,总不能事事都告诉爹啊。”
成千染看了一会戏,都被成灵雨的三观给惊诧到了。
徐氏的言论就是为了防止被杀,所以她在被杀之前把危害给除了。
这么说来,她杀人的行为还是正当自卫了?
“柳姨娘她们死了之后,我心中怕极了,生怕老爷会因为远离我,将我赶去庄子,永生不见,我便不敢承认此事,更不敢将其中的原因说出来。”
徐氏此时恰好抬起了她那双饱含泪水的双眸,嘴角溢出的血也未擦拭,抬起手来,血都顺着她的指尖往下低。
那浅色的毯子,都被鲜血沾染红了。
成河易眼中似有波动,一句话却未说。
“这么说来,你们还很无辜?反正柳姨娘她们都要去庄子上了,大不了就躲着走,大夫人何必跑上门去杀人灭口?”成千染指出了其中不合常理之处。
想将重点引到了那封信件上来。
若不是有足够的筹码,徐氏也不会进行风险如此之大的行为了。
“柳姨娘盛情邀约,我顾念姐妹之情,却未想到柳姨娘竟然想要对我动手。”徐氏的话越编越顺。
珍儿只恨当时没亲眼瞧见,不然现在就要揭穿了徐氏的假面。
“那这封信?”成河易的心还在他那几个未出世便夭折的儿子身上。
“自然是假的,老爷你想想,要是真的话,柳姨娘大可拿着此事在南院逼迫我,改变你的决定。”徐氏声情并茂道。
成河易那颗暴躁的心,瞬间有种落空的感觉。
摆了摆手道:“你先将手包扎起来,流了一地的血,到时候还要叫人收拾。”
徐氏立即露出了笑容,“多谢老爷。”
门外响起了车轮滚动的声音,众人被吸引了过去。
成河易率先站起了身来,匆匆走到门前,还未见到来人,便软下声询问道:“筱儿,你今日怎么想着到这儿来了。”
又瞧见了成灵筱那一身单薄的衣裳,对着月牙斥责道:“你是怎么做事的,五小姐身子不好,出来的时候也不多加一件毯子。”
成千染要不是还在冷敷冰块,此时早就去迎成灵筱了。
成家的兄弟姐妹,她大多是有一面之缘的,但除了那几个没事给她找不痛快的,其余都没什么接触。
除了在成灵筱的身上,她能感受到点姐妹之情,其他的……就不必再提了。
成灵雨目光定定地看着成河易,除了她之外,爹最在意的女儿就是她这个五妹妹了。
可惜身子一直都不大好,而且终日都不见人影,就是那些宴席,她也可以推脱了去。
她此番前来……到底为了何事?
那封信件上似乎也提到了成灵筱的名字——
“五姐姐,你快进来看热闹。”成千染朝着成灵筱招了招手。
后者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在月牙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令成灵雨更加惊诧的是,什么时候成千染与成灵筱这么好了。
“千染,你不知晓你五姐姐身子不好吗?”成河易有些不高兴地嘀咕道。
成灵筱微微一笑道:“爹,是我自己要来的,不关九妹妹的事情。”目光一转,便落在了楚风璃的身上,“想必这就是九妹夫了,果然仪表堂堂。”
成灵筱是知晓了成千染代嫁的事情,也知晓眼前的男子,是赫赫有名的琅王,但她却直呼他为九妹夫。
多了几分亲近,少了几分生分。
楚风璃也对之点了点头,随着成千染叫了一声‘五姐’。
人缓缓地走至了成千染的身边位置上坐下,抬眼自然是瞧见了徐氏凄惨的模样。
成灵筱的唇色微微发白,空气中弥漫淡淡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可她的脸上依旧浮现出的是淡淡的笑容,极力隐忍着。
“大夫人这是怎么了?”成灵筱转过头,语气轻柔地问起了成河易。
成河易无法解释清楚,只能说道:“还是让她自己来说吧。”
徐氏觉得刚刚她的解释已经很清楚明了了,现在她还跪着,成河易却没有让她起身的样子,反而殷勤的去见了成灵筱。
还让她跟成灵筱说?
她话中的意思,他到底信了几分。
“五姐姐你可能还不知晓,大夫人谋杀了柳姨娘和四姐,现在正在与爹爹解释呢,对了,那封信,你可以瞧上一眼。”说罢,成千染直接抽走了成灵雨手上的信。
成灵雨还想去夺,却被成千染躲了过去,“你们都说是假的,还怕别人瞧见信以为真?”
成灵雨被这话噎得是不抢不也行,抢也不敢抢。
“原来写的都是些旧事啊……”成灵筱细细瞧着,眉头微微皱着,过了许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成灵雨立即接过了话茬:“是不是旧事还没有定论,五妹千万不要信以为真。”
成灵筱将信件重新折叠好,放在桌上,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却不认为,这些事是假的。”
“筱儿,你在说什么?”成河易不敢置信地看着成灵筱问道。
他还真以为这丫头是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是要主动要卷进这是非之中了。
“我母亲去世得早,爹总说我身子不好,是跟母亲有关。”成灵筱似是回忆起了记忆中母亲的温柔,纵使她与母亲相处的时日,不过一月。
她甚至不知晓母亲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只能从年纪大的嬷嬷口中知晓,在怀了她的时候,她的母亲是如何温柔的抚摸着肚皮,让她这个小家伙快点出世。
“的确是与你母亲有关。”成河易目光悠远道,似是回忆起了往事。
红衣女子翩跹,娇俏的脸庞总是带着几分害羞之色。
成灵筱摇了摇头,“嬷嬷临死的时候与我说,母亲的确有旧疾,但已经调养好了,后来却又犯了旧疾,只因那每日端来的药汤里放了点其他的药材,不会损伤性命,只是引起旧疾,她收了大夫人的好处,不得已为之。”
“你……别乱泼脏水,成灵筱,这些年我对你可还算是不错?”徐氏一激动,手上裹着的白纱布都浸出了血色。
成河易看都不看徐氏一眼,目光紧紧盯着成灵筱,像是只想寻求一个答案似的,喃喃低语道:“真的如此?”
“自然,还得感谢大夫人手下留情,留了我这条小命。”说罢,成灵筱便要起身朝着徐氏行礼道。
成河易一把拉住了成灵筱的手臂,眼里满是厌恶看向徐氏道:“你如何能够朝着杀母仇人低头?这个贱人,还敢说信上那些话是假的,非要一个个到面前与你对峙,你才认?”
突然平稳的局势,被成灵筱的一席话打乱。
成灵雨的脸色也愈发慌张了起来,目光不断落在门前,只期盼那个人快点到来,她才能保下徐氏,保住她的地位。
“老爷,你就这么相信她,就是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徐氏抬头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末了咬牙喊道,“莫儿去了边境两年,也快回来了,要是他知道他的娘亲不再是成家的大夫人,他会作何感想?”
成千染对于徐氏口中的莫儿,还是有些印象的。
之前听膳房里唠嗑的几个大娘说起过,成家哪个少爷最是有出息,从文从武的都有,还有一个都出府另立府门了。
她们口中提到最多的便是大夫人的儿子,成卫莫。
前两年就去参军了,直接被派到了边疆去,徐氏本是不肯的,那毕竟是吃苦的地方。
成卫莫倒是个有志向的,非去不可,三个月一封家书,风雨无阻。
马上眼瞧着也能回京城了,家里能托点关系,在朝廷上给他谋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