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也太过分了,二话不说,便直接打了姑娘,当真是没有王法了。”清心愤愤不平地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说了,三皇子是愿意过来,还是等你们说了那些话,才愿意过来走这么一趟的?”成千染话锋一转问道。
清越和清心对视了一眼,前者轻叹了一口气,“自然是将那些话与三皇子说了,他才磨磨蹭蹭过来的。”
“没有重利相诱,想来也难使唤得动他。”成千染将额边的乱发挽至耳后。
抬眼瞧见山海阁外白雪皑皑,不知不觉之间,雪已经堆得如此之厚。
路上行人寂寥,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想要躲避这份寒冬带来的彻骨凉意。
三皇子府。
慕容枫刚入门,便叫管事将戏班子都叫过来,要为幼宁长公主演绎一番。
戏名《霸王别姬》。
戏台在院内,雪花飘扬,只听见咿咿呀呀的戏腔声。
幼宁长公主坐在屋檐下,腿上还铺着毛毯,还有准备好的汤婆子。
热腾腾的茶水水雾氤氲,身后是翠绿的松柏立于雪中,一派安宁的模样。
“先前就听闻姑母找到了五行散,父皇得了十分开怀。”慕容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道。
幼宁长公主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戏台上的项羽和虞姬。
“你是想问慕容兰的事吧。”
言简意赅,她是懂她这个侄儿的,连同着他心里打的那点小主意,多半也是能猜到的。
慕容枫奉承道:“姑母聪慧,侄儿想问问姑母,那五行散当真是如慕容兰所言,是有毒的?”
幼宁长公主收回望着戏台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端起了桌边的茶碗。
“怎么,你也怀疑本宫要谋害皇兄不成?”
“侄儿不敢,只是有些疑惑罢了。”慕容枫急忙起身解释了起来,“慕容兰那厮,虽是野心勃勃,但也不是个爱胡说八道的人。”
幼宁长公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本宫如此做,枫儿你不该高兴吗?”
慕容枫瞪大了双眸,“姑母,你真的——”
“凭着你现在的声势,本宫的皇兄一旦不在,你便能够顺理成章地登上那个位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乐而不为?”
慕容枫直接跪在了幼宁长公主的面前,“姑母,万万不可啊,没有什么是不透风的墙,侄儿若真是继承了皇位,那日后岂不是要背负千古骂名。”
幼宁长公主突然捂唇大笑了起来,“枫儿还真是如小时候那般可爱,姑母不过开了个玩笑而已。”
“姑母的意思是——那些丹药真的无碍?”慕容枫紧张的表情缓解了几分。
“本宫虽将那五行散的来源,妖魔化了一番,但药总归是没错的,道者炼制长生不老药,不都是如此?”
幼宁长公主笑容收敛了几分,盯着慕容枫眼底满是警告之意。
“原是如此,那侄儿也就放心了。”慕容枫轻喘一口气说道。
戏台上依旧是咿咿呀呀,如今是唱到了虞姬自刎。
别离之言,说不清的酸楚。
“长公主可是喜欢这场戏?”常悠悠端着温热的梨汤,摇曳着身姿走上前来,话音里带着几分亲热之意。
可幼宁长公主压根不买她的账。
“本宫早就说常家多行不义必自毙,果然如此,如今常家是倒了,你这小贱人,自然是要牢牢抓紧手中的稻草了。”
听闻此话,常悠悠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求助的目光落在了慕容枫的身上。
“姑母,悠悠她是常家的远房表妹,常家出事也怪不得她。”慕容枫打着圆场道。
自从常家倒了后,常悠悠比起以前乖巧了许多。
而且她还知晓常家的部分资产藏在衡州祖宅里,方位都说的极为清楚。
看在这份上,他自然是要留着她的。
幼宁长公主冷笑一声,“一段时日不见,你怎么何人都这般护着。”
“姑母……”
“好了,你也别在本宫这里嚎,本宫也没生过孩子,也就与你这侄儿亲近几分。”幼宁长公主接过了常悠悠手中端着的梨汤。
算是放她一马了。
慕容枫脸色沉了沉,忽而想起了什么,便试探性地问道:“姑母这趟回来,是不是因为鸿运酒楼的事。”
幼宁长公主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姑母,不是侄儿多嘴,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有些事就算了吧。”慕容枫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
只听见‘当’的一声,未动一口的梨汤随着碗,滚落在地。
戏台此时正在唱项羽无言面对江东父老,壮烈自刎的词。
“枫儿,你说项羽为何要自杀,不就是虞姬自刎了吗?”幼宁长公主端看着雪幕下的戏台。
大雪纷飞,再配上那戏腔,更显壮士赴死的凄凉。
慕容枫轻咳一声,“西楚霸王那是愧对江东父老。”
“本宫倒是觉得不仅仅于此,若是虞姬陪在他的身边,是不是他就不会悲愤而亡了?”幼宁长公主姣好的面容,像是没有遭受过岁月的洗涤,抬眼之间,眼眸里带着几分少女时的疑惑。
慕容枫此时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之中,为何今日排戏排到了《霸王别姬》。
“姑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幼宁长公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觉得本宫说得有道理?”
“姑母所思所想,不是侄儿可以轻易懂的,侄儿说错了话,还请姑母海涵。”慕容枫回身差人将地上的脏污全部擦拭掉。
“呵,今日的戏不大好看,本宫就当侄儿刚刚说的那些话,从未说过。”说罢,幼宁长公主便扶着琼枝站起身来。
拂了拂衣袖,便穿过了大雪皑皑的屋檐,后面撑伞的太监小跑着才跟上了脚步。
常悠悠眼泪夺眶而出,“长公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哪有什么不满,你别多想了。”慕容枫也懒得应付常悠悠,“没什么事的话,你就下去吧。”
“殿下,你是不是不喜欢悠悠了。”常悠悠知晓,她就算再怕,也要去讨好慕容枫。
常家没了,她不能就此被慕容枫扫地出门。
慕容枫皱了皱眉,“我让你下去,听不懂吗?”
常悠悠咬唇,委屈不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入夜后,外面的温度更低。
大雪已经停了,只听闻风声潇潇。
“三皇子来的正是时候。”成千染将事先准备好的茶水奉上。
慕容枫身披披风,带着一股寒意入了门,却不自知。
“让钱姑娘麻烦等我,我也是有些事情耽搁了。”慕容枫极有礼貌地说道,顺势搓着手坐到了炉火边。
“喝杯热茶吧。”成千染微微一笑道。
慕容枫倒也没拒绝,接过茶水便饮了一口,末了还叹道:“这茶倒是不错,应当是雨后龙井?”
“三皇子果真识货。”成千染见慕容枫冒雪而来,却没有开口提起他们约定的事,便闲话与他聊了起来。
“钱姑娘,你这脸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我来之前去了药铺询问了药理之事,所以耽搁了。”慕容枫说着话,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药瓶来,送至成千染的面前。
还顺道解释了起来,“这是上好的玉肌芙蓉膏,过不了多久,钱姑娘这张脸便能消肿大好了,肌肤较之从前,还更白皙水嫩。”
成千染端倪着慕容枫,显然他来之前是做了一番功课的,在收买人心这方面,他的确很有一套。
先是说自己迟了,再娓娓道来原因,还送上配好的药加上关切之词。
若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恐怕早就陷入这份温柔之中了。
“多谢三殿下了。”
慕容枫听此,又是一阵轻叹,“我那姑母,性子向来如此,白日里你受了委屈,我也不好当面拂了姑母的意,钱姑娘不会就此怪我吧。”
“三殿下多虑了,你肯来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便深恩厚德了。”成千染做出感激的模样来。
慕容枫爽朗一笑,“钱姑娘果然是大方之人,与你说话,我心情舒畅的很。”
成千染却记得,她初见慕容枫的时候,他可不是这般模样。
一副恨不得从她身上挖出点什么的样子。
“三殿下此趟过来,应当是为了那件事吧。”成千染不愿与他继续聊下去了,本来还能够笑着应对。
但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的废话,也有些难以招架。
慕容枫立即恢复了正色,“的确如此。”
“还请三殿下先瞧瞧这个吧。”成千染将事先准备好的礼单推至慕容枫的面前。
慕容枫迟疑地打开了礼单,一行一行的看下去,脸色瞬间大变,先是大惊,而后是狂喜。
“这厮竟然这般胆大妄为,竟然公然收受贿赂!”
“献王的府中,听说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成千染接着补充道。
慕容枫立即喝骂道:“也不知道这厮屯了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到底想做些什么!”顿了顿,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不知——钱姑娘是从何处得到这份礼单的?”
“前些日子,山海阁来了个贵客,是个女子,不小心将这份礼单遗落在了阁内,听他们谈话说,这贵客本是来京城探亲的,这两日就准备回献王的封地衡州了。”成千染对答如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