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浸在苍凉之中。
马车帘帐被掀开,画蓝凤轻轻将手放在红姑的手中,踏着积雪行至龙撵,却未曾踏足而去,只是站在龙撵之下,轻声道:“阿宁,臣妾刚探了公主的脉息,已经无碍。待到公主醒来,定然可以还臣妾一个清白,如此臣妾才能了却这桩心事。此次所来刺客大有疑虑,云溪失踪,定与此有很大关系,臣妾也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话语间,皆是沉静。
红姑将手中的油灯放在了地上,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画蓝凤的鬓角:“娘娘,夜深了,也该歇息了。”
画蓝凤轻轻摇头,垂眸间,竟然直接跪在了龙撵之前!
红姑焦急:“娘娘,这又是何必?清者自清,娘娘无需为此烦恼。”
画蓝凤轻轻咬着下唇,脸色却极具苍白:“红姑,不要再说了!”
画蓝凤语气中沉淀着恼怒,却用着十足的温和之语说出口,红姑叹息,将手帕轻轻放入袖间,陪着画蓝凤一同跪在了龙撵之前。
龙撵之上的帘帐早已换了新的,而那素净之色上却沾染了太多的冰冷。画蓝凤轻轻看着,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由得抠紧了手指。
而这时,红姑对着她轻轻地摇了头,将汤婆子放在了画蓝凤的裙下。
那温暖再多又如何,她此时跪在这里却要顶着风寒,而他不管不顾吗?
画蓝凤皱眉。
只是,这龙撵之中此时却传来了孩童柔柔的细语:“父皇……”
“张良,将狐幽香点上,再上一些粥。”
突然,那冰冰冷冷的声音从龙撵之中传来。
虽喜虽恼,画蓝凤眸中阴晴不定,却柔声道:“皇上,若是狐幽香用完了,臣妾可替皇上重新配一些?”
那声音顿了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再度道:“凤儿,你进来。”
红姑窃喜,赶紧将画蓝凤裙下的汤婆子拿出,藏在了袖中,并且扶着画蓝凤起了身,只是此时,红姑却被人直接推到了雪中!
红姑吃痛的声音与油灯破碎的声音一同响起。
那寥寥的灯火,在雪地中了然熄灭。
红姑皱着眉,看清来人时,突然跪在了地上,沉声道:“奴婢见过公主。”
夜空中,流烟一身深色紫色宫裙与那白色霜雪相交辉映,绝美的深眸灼灼其华。
画蓝凤温和道:“流烟,你醒了?”
她看着流烟那苍白的脸,便上前想要触碰她的脉搏,只是还未触碰到流烟的身,画蓝凤便看到了流烟高高扬起的手——
画蓝凤那温和的笑意中带着恐慌的神色以及,冷笑。
只是没想到,流烟那手却没有打下来,反而直接握住了画蓝凤的手:“贵妃嫂嫂,流烟真的好怕……”
画蓝凤强装了笑意:“公主,这话又是何意?”
看着画蓝凤的模样,流烟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反而松了手,直接跪了下去,且沉了声:“皇兄,流烟在此请罪。”
画蓝凤站在流烟身后,轻看红姑的眸色深沉,红姑领意,站在画蓝凤身侧。
一旁的内监将帘帐掀开。
宁西洛直接从龙撵踏足而出,冷冽的凤眸轻撇龙撵后方值守之人:“将看守公主的侍卫杀了。”
“诺。”赵统领直接领命而去。
流烟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皇兄,是我强要出来的,与他人无关!”
凤眸轻撇流烟,轻笑:“玩忽职守,该死。”
流烟沉了心,自知此番前来并不为这些事,反而要耐得住性子去做事。
赵统领回来的很快,那刀上带了血,流烟轻看一眼,便将头叩在了雪地之中:“流烟此次前来,只为白日之事。”
宁西洛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流烟身后的画蓝凤:“凤儿,你过来。”
画蓝凤神容宁和,轻轻地走向宁西洛,与流烟擦身而过,并未做半分停留。
流烟哽咽着声音,说道:“在睡梦中,流烟不断的被噩梦缠绕,最终流烟回忆起了那些事情!对流烟下手的并非是贵妃嫂嫂!这是流烟的失误,因此害的张良被关押,皆因流烟一人之错,只愿皇兄念在流烟之事,不要牵连无辜,若不是张良,流烟早已不想活下去了!”
宁西洛将画蓝凤轻轻揽在怀中,温热的手搓着她早已凉透的手:“凤儿不会做这些事情,这些也只是对张良的警告,朕知道该怎么做。”
画蓝凤心惊,早已红透的脸轻轻地靠在宁西洛身前,娇嗔道:“阿宁信凤儿便好。”
让画蓝凤没想到的是,流烟此时却哽咽出了声,那浅浅碎碎的哭泣声引来了太多侍卫的瞩目,她悠悠皱了眉头:“公主,有何事不妨说出来。”
流烟沉心,直接将手指向了画蓝凤身侧的红姑:“皇兄,此事皆由红姑一人所为!那歹人在侮辱流烟的时候,流烟真真切切地听到他们提到了红姑的名字!一开始,流烟以为是贵妃嫂嫂派红姑所为,可思来想去,贵妃嫂嫂待流烟极好,又怎会如此作为?后来流烟才想明白,红姑是记恨!记恨流烟!”
红姑听此,脸色苍白地跪在了画蓝凤脚前:“娘娘,莫要听信她所言!皇上,奴婢是无辜的!”
画蓝凤冷目流烟,忍着声中的颤抖:“公主,红姑断然——”
流烟此时却是大声笑道:“我与画凉之情谁人不知?可在两年前,我亲眼见过红姑夜半去寻画凉,由此我可推断,红姑对画凉有心,因此一直记恨于我!此次趁乱便找人侮辱了我!”
流烟眸色深红,最终泣不成声。
她将头埋在雪地中,身体不住的颤抖。
她赌皇兄会杀了画蓝凤,可是皇兄却选择信任画蓝凤,由此还连累了张良!多么讽刺!流烟想,若是如此,画蓝凤不死,那便折了她身边之人!若是红姑,无论对错,无论证据,皇兄一定会杀了她!一定会!
所有人皆看到宁西洛眸中的杀意,所有人皆看到宁西洛从龙撵之上拿了一把佩剑。
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刹那间,鲜血溅染雪地。
红姑瞪大着眸子,直接倒在了地上,气息全无!
而这一赌,流烟赢了。
她颔首看着那尸体之时,同样轻撇了画蓝凤的模样,震惊中又带着愤怒。
杀意,恍然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