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泛起一波又一波的疼惜,然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抬手,轻轻地抚一抚她的发顶。白哲英却是依旧喃喃着:“是不是因为我杀了好多人,所以……敏儿不愿理我了呢?”
“那、那,那……那我以后都不杀人了,敏儿,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她轻轻地将布偶举起,口中哀哀地喃喃。
“敏儿,你不要不理我啊。”好像带着哭腔,又好像压抑着呜咽,白衣女子轻轻地伸手触了触那布偶的脸颊,一脸认真,“你说过的,我们要不离不弃的……我再也不乱杀人了,好不好?”
“宫主,小姐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不理你。”夙轩终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缓缓地开口,“你先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小姐就会和你说话了。”
“真的?”白衣女子倏地抬起眼眸,墨玉眸子里闪着惊喜欢快的光芒。被这光芒差点灼伤了眸子,夙轩浅浅一笑,微微眯了眯眼眸,道,“嗯,真的,我和你保证。”
似乎得了保证便心满意足,一袭白衣的女子抱着布偶,终是听从了夙轩的话,歇下了。走出素容殿,夙轩忽地冷了眼眸,低喝:“出来罢,小柒。”
一阵微风拂过,一袭红衫傲然立于月下,面上神色妖娆,那眉心一点血痣,愈发殷红。
夜色阑珊,素容殿外华灯璀璨,然那门前对峙的两道身影,一黑一红,之间却是暗流涌动。
那血衫男子只定定地望着玄裳男子,许久之后,也没有说话的打算。
玄裳男子便也就随着他那么望着,夜空一般悠远的眸子里,似乎含着高深莫测的意味。半晌,他唇角终是勾起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怎么,小柒,还是不服输么?”
那一袭血衣的男子倏地一怔,看着那个堪称风华绝代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欠扁。只是......
自锦地罗事件后,他便一直找不到空隙与白哲英相处,因为这眼前的人总是挡在他的面前。更何况他被支去暗杀花虹民,再回来时,那一袭白衣和那一袭玄裳之间,就好似已经缔结了什么契约一般,他明明日日陪着她,却又仿佛根本不曾入她眼眸。
而现在......
看到那样的白哲英,他心痛地不能自已,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楼主揽入怀中;眼睁睁看着,她对楼主露出开心的笑容;眼睁睁看着,她离他,愈来愈远。
望着眼前的血衫男子面上愈发惨淡颓废的神情,夙轩眸中掠过一丝无奈。
......眼前的血衫男子,是他看着长大,纵然他们年龄相仿,然少年老成的他却是同莫之一般的。
......只是,他要的人,是断断不会放手的。莫说是血柒,即便是至亲至爱,他都不会让步!
“不服。”半晌,血衫男子终是低低地,却坚定地如是道。
望着眼前那一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琥珀色眸子,夙轩终究是冷了眸光,片刻后才道:“既是你执意,那本君便奉陪到底。”
血柒全身一震,忽地便笑了:“楼主,很久以前血柒以为楼主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因为楼主你......没有任何的弱点。”顿了一顿,没去在意夙轩陡然寒意森森的眸光,他继续道,“可是现在,楼主,宫少门很显然,已经摸到了楼主你的弱点,唯一一个,最致命的那一个。”
这一次,却是夙轩全身一震。
......原本他还在奇怪,为何宫少门会对洛紫敏下手,毕竟敏哲宫没有与之为敌的意思,他先挑起矛盾,却是他的考虑不周了。但以他对他的了解,宫少门断不是会做这种没脑子的事情的,却原来,宫少门针对的是他么?
轻舒了一口气,血柒道:“不管楼主你将来的选择如何,血柒都已经决定要保护她了,此生一志,绝不更变。”
有微风拂过,暗沉的夜空下树叶簌簌地响动,那随风扬起的长发拂过额前眉心的一滴红痣,在朦胧的月色流光下,殷红地仿若鲜血。
待那一袭衣衫猎猎的血衣转身离去,垂了眸子的玄裳男子便微微挑了挑眉,低唤:“青。传令聆风居,有关青竹山的所有情报,三日之内送到本君面前。”
“是。”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极低的应喏声,随即一片落叶自树梢飘然而下,暗影憧憧中,似乎少了什么。
“赤,传令血玉楼,全力协助血柒。”
“是。”同样地,依旧不知何处传来的应诺声,声音落地之时,那一袭玄裳身边的朱漆墙壁,好似颜色倏地鲜亮起来一般。
“无,传令望月楼,可以开始行动了。”
“是。”
“橙,传令花罗居,七日之内,本君要见到寒月冰棺。”
“是。”
待周身八名暗卫去了其四,夙轩才垂眸,轻轻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方才不经意间,才想起,洛紫敏那症状,或有可能是寒月冰棺所致。只是寒月冰棺一直在宫中祭殿中存放着,有重重把守,宫少门若是没个适当理由,是绝不可能将冰棺带出来的。更何况,冰棺的封印功效不该那么弱,否则他早该想到了。今儿白日里洛紫敏最后那一番反应,倒好似是想起了白哲英一般。他蓝弥秘宝可不是那么容易相与的东西,洛紫敏除却身份尊贵,武功尚可之外,根本不曾有什么特殊之处,冰棺的效果本不该那么容易便被消除才对。
“夙轩大人。”夙轩正在这里想不通时,身后忽然传来独月的声音,他回眸,却是独月小丫头一脸揣揣地看着他。
夙轩微微蹙眉:“何事?”......他方才下令之事,莫非被看了去?想到这里,夙轩的眸光陡然冷了下来。
独月突然之间被夙轩冷意森森的眸光一扫,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那个,喜月姐姐请您去醒心殿,道是血柒公子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人醒了。”
夙轩一顿,随即问道:“血柒带回的人?”
独月点点小脑袋,答道:“是,血柒公子说是在营救小姐时遇到的拦路之人,喜月姐姐觉得他应该会知道些内幕,故而请您过去。”
夙轩微微沉了沉眸光,道:“我知道了,你留在此处为宫主守夜。”
“是。”独月恭敬地垂着小脑袋退到了门边,认真地守起夜来。夙轩便一拂衣袖,向着醒心殿的方向而去。
醒心殿。
醒心殿坐落于药庐旁边,是供敏哲宫中人疗伤休养之处。血柒去敬香城时晚了一步,只遇见匆匆向回赶的南宫神医等人,便也一道走了。然半路他又想起被他弃尸荒野的那个黑衣人,便绕了点路想去好好安葬了他,谁曾想到了那地方却发现尸体不见了,不过地上尚有血迹可权作追踪之时的标记,于是他循着血迹追了数里路,发现昏死在路边的黑衣人。探了探鼻息,尚还有气,于是血柒考虑到后续利用价值,便直接将这人扛回了敏哲宫。
南宫神医不愧“妙手”之名,这十数日过去,硬是将一个垂死之人救了回来。此刻,黑衣人正躺在床榻之上,被点了穴动弹不得,是以他只得用满含杀意的眼神来威慑众人,只可惜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江湖人,谁也不曾把那杀意放在心上,倒是七嘴八舌地审问起来。
半晌都不曾从黑衣人口中套出半点消息,喜月无奈,只得令独月去素容殿请夙轩过来。
夙轩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黑衣人,片刻后忽地笑了:“本君听闻宫少门手下有一位‘罪罗’,乃是专门负责清理门户的,据说从未失手。”
自他进来后就一直闭着眼睛装死的黑衣人倏地睁开了眼睛,瞪着他。
夙轩并不在意他杀气凛然的瞪视,继续悠哉道:“不过没想到今日倒教本君看见了......不知是传言夸大了罪罗的本事呢,还是罪罗低估了阁下的本事呢?”
“你想说什么?”黑衣人终于开口。
......没错,他从昏迷中醒来便知,罪罗放水了。锯齿金轮上涂了假死药水,造成他死亡的假象,却不想其实他不过是重伤昏迷。
......尽管众人皆道主上手下最无情的便是罪罗,可其实……罪罗他虽然面无表情,可还是、还是……
......而他这个本该被清理掉的“弃子”是断断不能再出现在主上面前的,否则便会害了罪罗。而此刻他眼前这个男人,便是和自家主上斗了十几年都还未分出上下的那个人……只要将他往主上面前一丢,便能除去罪罗,主上最得力的臂膀之一……
“看来阁下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夙轩满意地看着眼前黑衣男子的眼神软化,随后便微微转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剑眉微挑,“如何?”
“执杀不过主上一颗弃子,所知有限。”半晌,执杀妥协。
......主上既已弃他,那他何苦死守忠诚,再害了罪罗,他的弟弟?
夙轩唇角勾起一抹笑,随即向喜月道:“喜月,其他的,交给你了。”
“是,夙轩大人。”垂头恭敬地应了声,喜月又道,“夙轩大人,公子的情况……如何?”语气里不无担忧。
夙轩想到白哲英,面上原本神色陡然沉了下去,道:“方才已经睡下了,只是近日万不可再受刺激,看好嫣月,近日莫让她再接近宫主。至于小姐......”夙轩微微蹙起眉,沉吟片刻道,“神医前辈怎么说?”
“敏小姐她......似乎已经恢复了对公子的记忆,只是这几日究竟遭遇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了。”喜月轻叹一声,“又从前辈们那里听说了小花的事情,刚刚便去探望小花了。夙轩大人,既然小姐已经记起了公子,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