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急忙勒住缰绳,胯下的这匹马前蹄猛地抬起,仰首长嘶,高纬紧紧抱住马颈才没有被巨大的惯性甩出去。周围的一切似乎在一瞬间都静了下来,他的耳中只有那轻轻的拨水声音,他骑马站在门口,直直的看向厅内。
大厅中昏暗无比,只有一支蜡台的火苗微微摆动。蜡台的旁边是一个偌大的半月形玉池,池中的水泛着淡淡的金色,一缕缕蒸汽从池水中逸出,消散在上方的黑暗中。
妖娆的影子投在烛炬对面的墙壁上,她舒展着身体,姿态曼妙可人。高纬直勾勾的盯着池中素白的女人,原本茫然失措的眼中渐渐放出欲望的光。女人似乎感受到了高纬的到来,她伸出一只手扶住池壁,缓缓的从水中站了起来。
女人赤身裸体,乳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更显诱人。她转过身子,冲着高纬一笑,眉眼中全是柔媚,她的声音娇婉,“陛下,您来了。”
情欲在高纬的脑中爆炸,美人的胴体从来让他按耐不住。面前的女人娇柔而妩媚,让他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他满目通红如同泄欲的野兽,从马上翻下身形,一步步靠向站在池边的女人。
高纬缓慢的向前迈步,女人身体的香味已然把他笼罩,她看着高纬,腮上泛出温暖的桃红,略带羞惭的微微低下了头。最后一丝理智也随着女人的这个小动作消失不见,高纬再也无法忍耐,猛地扑向近在眼前的女人。
没有女人温软的肉体,高纬狠狠的撞在铁甲上。甲胄的冰冷刺痛了他的神经,冷风灌入他的胸腔,欲火一下子消退下去。他茫然的松开双手向后倒退,仰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遥遥追来的周人铺天盖地。高纬的视野渐渐清晰,映入眼中的还是那片熟悉的荒原,那个人影静静的站立前方。他呆愣了一瞬,忽然脸上涌现出极度的兴奋,他颤抖着大叫道:“土午,救朕!”
“我跟您说过,我们会在青州相逢。”阿史那土午在寒风中稳立不动,他低头看着形容狼狈的高纬,一笑道。
“对!对!”高纬已然清醒过来,生的希望再次在心中燃起。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道:“土午,周人追来了,快,快带朕离开!”
“陛下莫急,您看,那是您的人么?”阿史那土午不慌不忙,向高纬身后一指。
是啊,他还带着太上皇后和幼主。高纬急忙转身向后看,之前跟随在身后的众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刚才的感觉是真的?眼见周人的骑兵团黑云般愈压愈近,他再也没有心思管其他的人究竟落到哪里了,他慌张的扭头大喊:“土午,不用管他们了,先救……”
高纬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一只手薅住了他的脖领,那手的五根手指如同铁条,直接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抓他的那人好像拎着一只雏鸡,轻盈的翻身上马,高纬在半空中张皇失措,他挣扎着大叫道:“土午!土午!有人要害朕!”
“是我,您不要那么激动。”阿史那土午坐在马上,瞧了瞧拎在手中、一身龙袍的皇帝。
“土午,快,让朕上马。”高纬看清了抓他的人,长出了一口气,“朕的马在那里,快,来不及了!”
“不必。”阿史那土午笑了笑,“您跟着我就行了。”说着,他把高纬夹在腋下,挥鞭抽在马背上。这匹马暴叫一声,撒开四蹄,直直的冲向迎面而来的骑兵阵列。
“错了,错了!”高纬扯开嗓子喊道,剧烈的颠簸让他衣冠凌乱。他死死的抓住阿史那土午的手臂,恐惧的看向前方愈来愈近的起落的马蹄。
“我确是错了。”阿史那土午用余光看向身侧,“我不该叫您陛下,您已不再是皇帝。”
高纬根本无心揣摩阿史那土午的话外之意,扑面灌来的冷风几乎让他喘不上气。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头向阿史那土午,嘶声道:“你想从周人中杀过去?不可能的,我们都会死!”
阿史那土午冰冷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同情,他扭头瞧着高纬,眼中的锋芒不再隐匿。他用低低的声音道:“高纬,原来你无有昏聩,而确确实实是个庸人。”
高纬看向阿史那土午的双眼,呆若木鸡。
阿史那土午在周人军队前的不远处勒住马匹,他举鞭向天,面向汹涌而来的骑兵队伍,吼道:“北齐太上皇帝在此,周人勿动!”
他的吼声在一瞬间震颤天地,甚至盖过万马奔腾。
冲在马队最前方的黄廷迥望见了这一幕,他扭头向杨坚大喊,“随公,出状况了!”
“前面是个什么人?”杨坚骑在马上,向阿史那土午的孤骑望去。
“不清楚,但他好像擒住了高纬。”黄廷迥喊道。
规模庞大的骑兵团渐渐减速,最终停在距阿史那土午百丈远的旷野上。在将军们的高声指挥下,骑兵的阵型缓缓变成半月状,他们双手持着长槊,直直的指向正中央那个挟持帝王的人。
阿史那土午环视着延伸至东西尽头的军队,在马上巍然不动。
一匹白马从周人的军阵中碎步跑出,上坐一身着银甲小将军,这小将军并未持有武器,他双手揽着缰绳,面向阿史那土午,高声道:“前方何人?”
“奚朝,阿史那土午。”阿史那土午道,他看了看黄廷迥,用马鞭指向骑兵队伍敞开的大旗,“这不是你家随公的军队么,让他来与我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