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赐带着李暮众人沿着小路,曲曲折折来至山的另一侧。只见不远处的山底有一道宽阔的石门,门的左右,站立着一壮硕一瘦削两个男人。
那衣着华丽的二人看到了安赐等人的到来,待众人走近,二人一齐向安赐欠身,道:“大哥,您来了。”行罢礼,二人分推石门的两侧,伴随着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厚重的石门轰然洞开。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条不见尽头的幽长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雕刻着狰狞的兽头,长明的灯火在墙上忽明忽暗,沿着通道,隐约传来金属撞击的声响。
“陈、星,头前带路。”安赐对那二人道。
“是,大哥。”陈,星齐声道。
“李将军,里面请罢。”安赐扭头看了李暮一眼,一笑。
脚步声在幽蔽的空间传出很远,李暮等人顺着通道一路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光在某一瞬忽然黯淡下来,脚步的回音显得愈发空远。李暮警惕地用余光扫向四周,却黑糊糊什么都看不清,她缓缓把手摸向刀柄,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安赐。
昏暗中安赐的脸上仍然挂着微笑。李暮低下头,用手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本来与李暮有些距离的奚朝战士悄无声息地靠上前来,紧跟在李暮身后,他们中贴近安赐的人,在暗处抽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匕。
气氛安静的可怕,仿佛一根将断之弦,稍微触碰,局势便要崩塌。
安赐嗅了嗅冰冷的空气,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似乎来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安赐突然停住了脚步,走在最前方引路的陈和星却早已隐没在黑暗中。安赐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如陷沉思。
“怎么停下了?”李暮警觉地看向安赐。
“我们到了。”安赐轻声道。
前方的黑暗中忽然燃起一团火把,紧接着一团团火炬的明亮接二连三出现在周围。突如其来的火光刺得李暮睁不开眼,她猛地抽刀出鞘,大叫道:“列阵!”
空气中齐刷刷刀出鞘的声音,奚朝众战士合扇般聚拢在李暮和安赐身旁。林立的弯刀在火光中明晃晃夺人二目,所有的刀尖都指向正中央的安赐。安赐却静静地站在原地,一丝一毫都未有挪动。
“别紧张。”安赐看了看李暮,“你要的人,就在眼前。”
火焰的明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隐约勾勒出一个庞大的室内空间。十数人环抱的立柱直直的没入上方的漆黑,环绕立柱雕刻的金龙在昏暗中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李暮众人的正前方,呈一排站立十二人。这些人形态迥异,却无一例外身着鲜艳的盛装,他们垂着双臂,微微低头,在火炬晃动的光中宛如一尊尊石塑。
周围却不再有其他人。
“我的人,”李暮扭头盯着安赐,握刀的手不听使唤的发抖,她声音嘶哑道:“在哪?”
安赐笑了笑,伸手轻轻按下李暮握刀的手,用另一手向前方指了指,低声道:“李将军,您的人,不就在那儿么?”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崩裂般的巨响,紧接着是绞盘转动,伴着锁链下坠的“哗楞”声。李暮急忙扭头向前看去,只见自上方的黑暗中一个接一个落下十二个人形,他们浑身被绑缚着,挂在铁链上。这些人悬停在熊熊燃烧的火炬旁,火焰把他们的身形映得透亮,借着火光,似乎能看到他们的衣服,透着干涸的红色。
李暮的眼角几乎都要撕裂,她睁大双眼,癫疯一般颤抖着,在人堆中寻找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形。
“快,把叶心给我解下来!”李暮指着一个悬挂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人儿,吼道:“快!快去!”
数名奚朝战士从左右奔向李暮手指的那个人,刚行数步,却见那肃立的十二人一齐前跃。他们拦挡在奚朝众人身前,其中一女子亮出长剑,低喝道:“此路不通!”
冲上前的奚朝战士们迅速地对视一眼,他们盯着前方的人,缓缓举起手中的弯刀。
“怎么?”李暮看向安赐,眼神凶狠可怖,“你想抵赖么,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安赐看了李暮一眼,轻笑道:“不要着急,我们一步一步来。”
“你想做甚么?”李暮盯着安赐的双眼。
安赐笑而不语,在奚朝众人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迈步向前。他来到对峙地两队人旁边,看了看十二人中持剑的女子,低声道:“铃,收回武器,带他们回到原位。”
“是,大哥。”铃高声答道,清澈的嗓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回荡。她收起长剑,扭头看向两侧,微微点了点头。其余十一人跟着她的步伐,退回到燃烧的火炬旁。
“还在这愣着干什么。”安赐笑着在已上前的奚朝战士面前走过,随意地用手背拨了拨他们的手臂或肩头,“回去保护好你们的将军。”
每个被安赐手背碰到的人都向后一个趔趄,安赐的动作看着轻飘飘没有用力,但挨这一下的奚朝战士能感受到,安赐指尖的这股力量仿佛倾泻的静河之水,绵柔,却根本无从抵抗。
空气冰冷的让人窒息。
安赐踱着步子,微微抬头,仰视着上方的黑暗,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李将军,您看好,可是这十二个人?”
“是,你还想说甚么?”李暮盯着安赐的步伐,咬牙道。
“是就好。”安赐笑笑,“我让他们挨个见见你,而后,你把我的东西拿来,我们这笔帐就算清了。”
“清了?”李暮的目光森冷,“安赐,只要你还活着,这笔帐永远不算完。”
“是么,看来我又结了一个仇家。”安赐笑,轻轻拍了拍巴掌,高声道:“蜮,让李将军看看,你旁边的,是谁。”
“是!”站在前方一侧的蜮答道,他一把抓住悬挂的锁链,另一手猛地扯下了被绑缚那人封口的黑布。
“醒醒!”蜮从腰后摸出酒葫芦,含了一口酒,喷在那人带着深深伤疤的脸上。
“啊!”那人惊醒过来,挣扎了几下,却被蜮抓住锁链晃动不得。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眼紧盯着蜮,“别、别再来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蜮掐住那人的脖子,把他转向李暮,身旁火炬的焰苗几乎能撩到他的脸上。那人的衣衫破烂,露出结茧却又重新开裂的伤痕,浓混着血从伤口中流出,滴在火中,发出滋滋的爆鸣声。
“李将军,您还认得他么?”安赐微笑着,一指蜮手中的那人。
李暮向安赐手指的方向看去,借着火光,她看见那人面带惊恐,脸色煞白的如同死人。
“姐,姐,救我!”那人竟认出了站在暗处的李暮,晃动着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