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时候,我挣扎着爬出了青春的沼泽。我脱去满身的泥泞。为此我伤痕累累,满心疲倦。我以为长大后的天空会更加湛蓝,更加清明。可是,这片天空太高远了,目之所及都是我捉摸不到的。
我在陌生的城市里纪念另一个城市。在这里,我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唱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天,一个人我就会想起另一个城市的街巷,台球厅,还有那家老爱放蒜的面馆,那片树林,那所高中,还有,那个回不去的村落那个叛逆的男孩和那个忧伤的女孩。
这前前后后过去了多久,谁也说不确定。就好像前生一般遥远模糊,又好像,仅仅只是昨天的事。
我想是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我遇到了安适。
十五年前的白梨村还是西北部一个偏远的村落,家家土坯砌的墙,独立的小院子。有的人家还会种几棵果树。整个村子百十来户人家,一条宽不过十米的河,一座墓园,一所小学。经常听到人们说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那时候,我的心得有多小,才会以为白梨村,就是一个世界。直到现在,我依旧这样认为,那里是一个世界,我再也找不到的世界。
2005年夏天,我五岁,安适五岁。
那天,我在我家看到一个以前从没见过的女孩,还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那个时候我还没入学,成天在外边玩儿,可以说村里和我同龄的小孩儿我都见过的。
所以我特好奇,好奇这两个陌生人是从哪蹦出来的。我蹲门口偷听。只是那男的口音怪怪的,女孩又不吭声。迷迷糊糊一知半解,只听到几个没有卵用的数字。我想大概是因为好奇,所以我才会去接近安适的。
后来,因为我的不安,我的不愿,所以后我才会亏欠安适,亏欠顾苏。
只是那时候太过年少,把生活当作电视里中二的剧情,想着永永远远彼此坦荡,容不下彼此隐藏半点秘密。如果当时能多些大度宽容,现在回头是不是还能看到顾苏自信的模样,安适奶糖般的笑脸。
嗯,如果,当时。
我总是在观望,观望着别人的生离死别,观望着别人的摸索攀爬。顾苏在安适离开的那年,在小镇郊外的桥下,抽完最后一支烟说:“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我记不清当时的我是如何回应的,我坚信我是足够理智的。后来我在《人生的枷锁》中看到了理想主义者,是自欺欺人,是唯唯诺诺。
顾苏说的没错,我是理想主义者。将一切理想化,然后告诉自己安然坦荡。
安适和顾苏离开以后,我才觉得孤单。我总把一些事看得很重,又总在失去。我是骄傲的,失去了我也不会去挽留,因为离开意味着失望。我不会狼狈不堪的去做一些事来拟补。
面对离开,我只会选择逃离,所以填志愿时我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异地。这也是一种自欺欺人吧,告诉自己主动离开的是我。
如果有自欺欺人这个比赛项目,我想我可能会是冠军吧。就像现在,我站在宿舍阳台抽烟。想起那个时候,我和顾苏在台球厅抽烟聊天打屁。我是想念顾苏,可我不会承认,我相信我是一个无情的人,我喜欢华丽的冒险,我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顾苏和我彼此太够熟悉了,我们清楚彼此的处事法则。
我在逃离。
我在阳台抽完烟盒里最后的两只烟。室友已经回来了。
宿舍是六人制,天南地北的人就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彼此适应,彼此扶持。宿舍里人很好,可我觉得压抑,那种达到梁山水泊两肋插刀式的所谓兄弟情让我觉得恐惧。我生来便是天煞孤星,我想要自己的空间,沉默的时候无人打扰。可在这陌生的地方好像什么都是反的,好像只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抛出去才是把对方当做自己人。
我又想起顾苏和安适了。
可我害死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