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永一脸微笑地看着简明匆匆忙忙，稍带歉意的神色往自己这边走来，还没等简明走到近旁便说，“是不是想见我了呀？”简明看着她在说话，但中间隔着两三个人，并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走到面前赶紧说，“抱歉，今天有点忙，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还好你电话提醒。”
“没什么，本来就是我请你呀。”
“那怎么行，你远道而来，我请你才对。”
“上次培训还拿了个奖呢，加上出差补贴，算是赚了，该请你一次才是。”
“这个就别跟我争了，走，先到说好的那里去吧。”
到了餐馆门口，简明知道子判断失误了，还有几帮人用塑料凳子坐在餐馆门前玩着排队，等桌子空了上桌。
“你真会选，这家餐馆应该很好吃吧，是不是网红餐馆啊，像吃流水席一样。”
简明只得看着文斯永苦笑，“看到这么多人我们就别进去了吧”，说完真的停了下来。
“不是你想要的景象么？之前没来他家吃过？”
“没，我是看着地图随便选的，看着这个名字比较别致，还以为会清净点，谁知道热闹成这样了。”
“哦，清静一点的话，看着这家也不会有什么天台雅座了，包房的话太空了。”文斯永心里也觉得这种热闹的餐厅不太合适她俩吃饭，开始顺着简明的思路往下想了。
“包房不行，里面七八个人的位置，我们两个人去坐包房也点不了多少菜，老板不会干的。”
“要是我们真要包房呢？”
“那服务员肯定会说，对不起，包房已经被订满了。”
“走吧，回去了，为什么朋友见面非得要吃饭呢？”说着往回走来去。
“吃饭能让朋友些没话说的时候有事干，不至于场面尴尬。”简明快步走到文斯永右边与她并排。
“学习好的人就是不一样哈，什么道理都懂。”
“我们还是找家安静的去处吧，你别取笑我就行。”
“那万一去了家人少的，是安静了，但菜很难吃怎么办，跟你聊不下去的时候，想吃口菜呢筷子都没地方去，那才烦人。”
“说的也是啊，怎么办才好，吃顿饭好难啊。”
“你平时门怎么接待过人吧，我是说上班的时候。”
“还真没有，就只是餐馆而已，朋友聚会找家热闹的就行，反正就是喝酒聊天，哪都可一样。”
“学着点吧，老大，和女生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真不知道你那些恋爱是怎么谈的。”
简明顿了一下说，“唉，那主要是走心，讲这些个形式问题干嘛。”
文斯永看了他一眼，“还真走心了啊，你确定不是走嘴就好，还是被我说到痛点了？”
简明叹气是想不到她突然提到谈恋爱的事了，让自己心里微微发怵，也没想怎么应付就严肃的回答了，文斯永以为说到他的前尘往事让她不开心。
“哪里痛不痛的，早消化掉了，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吧，饿！”
“出门时，闺蜜跟我说师大后面电视塔上有家旋转餐厅，不过可能你不会喜欢。”
“西餐，我很少吃唉，那个发射塔上有旋转餐厅呀，是不是能够俯瞰整个杏城？”
“好奇了吧，你怎么知道能俯瞰全城？”
“我看他那么高，猜猜应该是那样。那我们去试试哈，你朋友是不是去过？哦，要不也不会给你推荐，对，就去那吧。”
“临时换地方，你不怕我故意宰你么？”
“你宰我干嘛，说的好像我很抠门。我用钱是用到哪里算哪里，上星期才发工资，别担心，高兴就好。”
“要是你天天都这么高兴就惨了，一个月的工资一天用完，每个月都要这样。”说着摇摇头。
“那我们打车过去吧，走过去太远了些。”一边往路上看一边说：“我傻，可我的朋友不傻，他们不会每天都打我工资的主意的，真那样也太没追求了。”
“你没想过谈恋爱，结婚，买房吗？”
“顺其自然呗，想那么多干嘛。”
“不靠谱，你真这样谁想跟你呀！”
“你说的这是实话，不过我也没操过这个心。我的生活简单，花钱的地方吧，除了偶尔给父母一些零花钱意外，也没想吃去哪作，去哪烧钱。”
“心态不错，很清静哈。”
“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和钱的关系不是很好，我没怎么想它，它也不觉得我这里舒服，所以吧，也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我觉得挺好。”简明看文斯永不像是在说笑，也就和她认认真真的谈。其实平时也很少说这些的，今天刚好碰上这个点儿，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反而觉得心里舒畅。
“好吧，你这人活成这个态度是很自然的，你就不问问我这次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吗？”
简明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对你的上半句感兴趣，什么叫我活出这个态度很自然，你分析过我？”这样说来故意去挑刺儿跳转话题。
文斯永微微一笑，将头低下去看了看脚。“我只是在分析自己，你在我生活里出现过，当然要顺便分析分析的。”
简明像踩到地雷一样，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打上车以后随便跟她说窗外的景致如何如何，敷衍了一番，文斯永也不失机灵的应和着，终于到了电视塔所在的公园门口。
公园外面是一片别墅区，丝毫没有汹汹闹市之感。进了公园大门，几处路灯漫不经心地，把路牌照得若隐若现，闷热跟着变得若有若无了。简明有一种走进了私家园林的感觉，若不是文斯永的闺蜜推荐，还真想不到这个公园里有这么个吃饭的地方。一路走来偶尔见到有人牵着狗散步，或者一对年轻男女或者一家三口，零零星星，徒增一些幽深之感。断断续续的坡、弯弯绕绕的路将两人送到了电视塔脚下。
旋转餐厅便在电视塔中部稍微偏上的部位，简明曾在山脚下无数次有意无意的打量过电视塔，塔身下半部分粗细均匀，然而到了中部，凭空比下面粗了许多，像一棵树在快到顶是接了一个瘤，所有往上输送的营养都让这个瘤给攒下了，剩下的上面部分只得把身材细溜了，却任一发不可收拾的长势催着梢儿直逼云霄。
现在，简明和文斯永正从电梯走出，进入这个修理得整齐又不失柔和的书屋。吧台里的一个服务员闲适却不显慵懒，待两位接近吧台时才礼貌地说“晚上好，两位”，随后把手杯往可做区指了过去，““”请先就坐”。
看着前后都是青年男女对坐着，简明有些不自在，想起要是姚瑶在身边该有多好，她一定会叽叽喳喳的说说这里说说那里吧。
文斯永见简明眼神飘忽的朝自己这边看着，心中一阵酸，低头，抬起手中的饮料喝了一口，缓缓抬起头，简明还在那发着呆，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没有想去打扰他，背往后倾了一下触到椅背，顺势靠着。高中时如果简明和我像现在一样对坐着，他不应该是发呆，更多的恐怕是紧张吧，唉！想到这里，往吧台那边看了看，再前后瞭了一眼，“那货推荐我们来这里真是没用脑子呀，说不定她当时就是被她老公带到这里来吃饭给征服的，呵呵。”说完盯着被子里的饮料，像是里面掉了只虫子进去一样，用力的去找。
简明的脸一下红岛耳根，“说不定真的是呢！”赶紧抓起杯子，咕咚一口合区大半，还没咽下去杯子就“砰”地落在桌子上。
“简明，这次见面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突然？”
“没有，怎么会呢，你来杏城了，能想到有我在这，我很高兴。”
“简明”，她顿了一下，待简明投来询问的眼神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自私，和你坐在这里那么奢侈。”
简明新乡她该是要表达真实感想的时候了，心里紧张起来，千万不表示预想的最坏的情况才好。“没，不要想得那么复杂。”他这话大半是说给自己听的。文斯永“嗯哼？”意思是刚才的话没听到。
“你怎么会觉得奢侈呢？”
“放假了，我却一个人往外边跑，家里的三代人都不管不顾，你说我奢侈不。”
“应该是说不容易，你还没说这次来杏城有什么事呢。”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闺蜜，明天我就走。”
“都放假了，没打算去哪玩吗？”
“你说我拖家带口的，小孩子也不大不小，正是粘人的时候，我能去哪？”
“这个我没经历过，不过我想只要想去的话，总会有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哪都别去。”
简明没说什么，文斯永接着说：“是不是结了婚，有孩子就不该去外面乱逛了，去了也会被别人戴上有色眼镜看，完了还说着说那？”
“我不清楚，有小孩之后是不是想着的都是小孩？我看身边的好几个倒都是那样。”
“那意思是现在见着的不是这样了？”简明接不了文斯永的话茬，用叉子叫着盘子里的意面，随便挽了一几根放在嘴里。
“你还小，不跟你说这些了。”
“这里的牛排喊起来不错，吃着味道怎么样？”
“简明，如果哪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记得我吗？”
简明望着文斯永，心想，你的世界属于我的本就没有多少，我记不记得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或许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记不记得我应该对我的意义不大才对。我们过着不同的生活，有着不同的责任，需要我们去负责的人也截然不同，我不该让你记得我，相互忘记才是我们应有的必要然。”
“别这么说，朋友是一辈子的。”简明浅浅一笑答道。
“有些朋友是可以朝夕相处，有些却只能放在心里的某个位置。生活是一个很残酷的东西，所想的和所要的存在巨大差异的时候，该无所适从、勉强接受还是该有风不顾身，吧自身需要的东西牢牢抓住，或者说奋不顾身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啊，这么残酷啊。”
“是的，你也许不会觉得，有些事在人生某一段时间里，发生得就像做梦一样，在梦里面，你根本不知道需要做什么，拼命想也想不到。到最后跟自己说顺其自然，以为是得到了超脱，其实，后面才发现，你选择的顺其自然只是在简洁，被动的接受别人对你的希冀罢了。”
“这么说让人感到你的婚姻生活出现了问题，斯永。是不是你的老公已经不像结婚之前那么爱你了，你的生活出现了很严重的变质？”
文斯永放下刀叉，缓缓地摇摇头，喝了口饮料。“没有，生活没有哦出现问题，我是发现我自己出现问题了，这个问题像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我让我去对抗现在的生活。”说到这里笑了笑，“不跟你聊天的话我的想法还没那么清晰，真是不枉此行，这次的决定是对的。”
“你决定做什么，要怎样与你现有的生活对抗呢？”
“也没有对抗，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我感觉我把自己弄丢了，我要去我走丢的地方，把自己找回来。”
“要去哪里，这个假期有什么打算？”
“你要跟我同行不？”
“可以的啊，你得先说你要去哪吧？”
“去哪不重要了，简明，你也不会跟我一起去的，当然，我也不会叫你去，没想过，没想过了。”
“那你和谁一起，你的闺蜜吗？师大的这位？”
文斯永笑着摇摇头，“她才不会像我这样疯呢，整天就想着怎样教孩子，怎样去健身，美容。”
“你出来了会想你的小孩吗？”
“会，怎么不会，你当我是什么？他跟爸爸，奶奶一起也很快乐，我离开几天没事的。”
“我想没有哪个小孩不需要妈妈，你在他身边的话，他的快乐是会加倍的。”
“你说得对，但我不想给他看见这个纠结的妈妈，我怕我哪点不经意的行为会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带孩子不是一项技术，是用心用力的，唉，说了你也不懂。”
“你的老公支持你这样子吗？”
“他倒是没什么不支持的，我又不是劈腿了，还说，如果我这次走出来了，对我，对整个家庭都是很好的。”
“所以，他支持你独自旅行。”
“算是吧。”
“那么勉强？”
“唉，你不懂的，年轻人。”
简明释然，整个人觉得轻快起来。
“如果我哪一天小时了，我换了联系方式，再不来找你，你也就找不到我，你会怎么样？”
“干嘛非要那样，现在不是挺好吗？”
“如果你女朋友知道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她会怎么想？”
“我们就是朋友聚会，她想来的话可以一起的。”
“她会发飙的！”
“肯定不会，她那种人，”说着张起嘴巴看着文斯永，“啊，你套我话呢”。
“印证完毕，我想你最近就是在谈恋爱吧。”顿了一下说，“如果她在今天这种场合的话，我们的聊天会是这样的么？”
“有什么两样？”
“别傻了，年轻人，好好珍惜她吧，看你提起她的时候那个幸福样儿哟，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简明还兀自琢磨着怎样跟她描述姚瑶的好，可惜她什么都没问题，心里扑了个空。
文斯永见简明无动于衷，心里五味杂陈，觉得再说点什么都觉得多余。是啊，两次来杏城找他都是不请自来的，有什么余地呢？或许他这会心里正在高兴。罢了，回去吧，这一切再继续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简明以为他们的聊天能涉及到她的老公、孩子，能提起姚瑶，他们自然也就是好朋友的规格了，回去的路上相当高兴，跟文斯永说着杏城的景点，说到远的，他想去丽江，去西藏。紧张了一个下午的心情彻底放松了，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没什么把拦，想到什么就要说个彻底，文斯永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不想让场面尴尬，这让他感觉兴致更浓，愈发地滔滔不绝。
到了分岔路口的时候，文斯永站住转过身来仰头看着简明，“我走这边了。”
简明兴意未减，停下说着的话转而道：“我送送你”
“不用了，你走吧。”
“唉，客气什么，走，送你到楼下。”
文斯永勉强笑了笑，可怜的简明因为丝毫未减的兴头和不甚明亮的灯光，没注意到斑点不对。
文斯永转过头，朝教师公寓的方向走去，简明两大步跨上去与她并排，“师大后面这座山，就是电视塔靠着的这个，你别看它名不见经传的，就一些健身步道，上面结合着庙宇，观景台和几处奇石、峰群，还真是不错的地方，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秦晴上次来杏城开演唱会，你知道吧，那次她都去招云峰了，好像是要在上面的乘云阁拍MV，后面又去抚云观祈福。她那群粉丝当时想跟着呢，可惜当天整个望峰山都被封了，后面只得跟着她的足迹去，把抚云寺的香火都买断了，真是洛阳纸贵啊。”简明随着文斯永的方向，并没有经过红楼下面的竹林，而是从图书馆斜插过去，转了个弯走不了几分钟就看到了公寓区大门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简明并没有发现，“乘云阁我最喜欢了，你听这名儿，准以为它最好的体验应该是站在阁中展望整个云雾缭绕的峰林吧？其实还有一个时间段去了那才叫妙趣横生……”
“我到了”，文斯永站定，轻轻说了一句，在离门口有两三百米远的地方。前面一颗大树下直立着一根路灯，照亮着放在它前面的一条长凳，三五只小虫子在等下跳跃着。
“其实这几天你可以在杏城转转，你不是常住这个地方，趁放假，刚好去看看保证你不虚此行。”
“不了”，文斯永背对着简明，把头低得恨不能埋到环在胸前的手臂里去。
“我的口才不好，我这时候更应该像个旅行推介人才行，好吧，适得其反。其实..…”
“好了，简明，你回去吧。”文斯永使劲将嘴唇往嘴里收，深深的吸了口气。简明能看清楚文斯永的脸，可那只不过是一个昏暗的轮廓，看不到她脸上的泪痕。
“那，我回家了！”说着伸起手来作势再见。
“好，快去吧。”
“你是不是有点感冒，声音那么沉，要不我带你去买点药吧，别搞严重了，夏天感冒挺难受的。”
文斯永缓缓的耷拉一下眼皮儿，摇摇头，“昨天就有点了，同学家里有药的。”
“那，我走了啊，回去吃点药早点休息哈。”
“谢谢。”
“看你也累了，再见哈。”说着转身走了。他并看不清楚文斯永的表情，更何况她还可以的不外露。
文斯永看着他消失在前面转弯处，并没有回头。她索然垂下了环抱的双臂，手臂上的挎包从肘滑到了腕上。挪到长凳上慢慢坐下，背往后跌去，脖子枕在了靠背的最高处，头往后掉。就这么看着灯下几只凌乱飞舞的飞蛾，它们是不想离开这只路灯，还是离开了这只路灯，不知道去哪？
就这么看着这些飞蛾乐此不疲地上下翻飞，良久，雨点一颗颗打了下来，嘀嗒、嘀嗒地落在后面的树叶上，不知道简明到家没有，想起前段时间给他发的那条短信，“可惜我们不在同一个城市，下雨的时候不能给你送伞……”随即浅浅笑了两下，起身游走着进了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