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穿过空无一人的寻常巷陌,嘈杂声,随着散去人群,殆尽。
垃圾,毫无管制地随意堆放;那种鱼腥味、汗臭味、烟臭味,掺杂着混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喻,无法忍受的恶心气味。如果不提前憋气,这味道可能会直冲你的鼻腔,让你有短暂的眩晕感。虽说已过炎炎夏日,可那种污水蒸发弥散的气味,却仍愈见肆无忌惮,冯虚御风,充斥着每个角落。
宇虽说难以忍受这恶臭,但也壮着胆子,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向街巷深处走去。
这条街巷是条买卖街,常有不少商贩来这出销自己的小商品,基本上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鲜有人来这卖些高档货品,毕竟这东西在这也不会有什么销路。宇左手手拎半人高的蛇皮袋,右手持一炭黑的烧火钳,带着早已泛黄的口罩,弓着腰,在这条街上找寻着宝贝。
前面一个路口,他瞥到一只易拉罐,眼镜泛光,连忙熟练地用脚将其踩扁,怕踩不尽,又补上了两脚,用钳子夹入蛇皮袋中。
袋子空间有限,他尽可能把有限的空间,花在有价值的地方,这种散去的集市,是捡破烂的最佳宝地,有时候运气好,角角落落还能搜寻到他人遗落的零钱。宇可不是那种捡到钱交给警察叔叔的乖孩子,不如说是,生存在他心里更加重要,这些不义之财有时候就抵得上他的一顿饭了。
走在这条街上,遇到同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唯一的区别就是年龄。宇离十六岁还差几个月,而他的那些同行们个个都是老婆婆老大爷。
他不觉有何羞赧,这只是为了他最基本的生存,他没偷没抢,靠自己的劳动换取的成果,这让他不免得有些骄傲。
“宇啊,今天这么早就来干活了?”一位花白头发的大爷,叼着旱烟,背着一篓筐,整个人如同新月,像是被无形的重物狠狠地压住了,直不起腰来,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可以觉出那种不安于现状,虽然是个捡破烂的,却并没有自卑。
“我都是这个点来的,王爷爷,趁着周末放假,多捡点,早点达到目标,好早点去打零工,替人家搬运粮食,搬得多,拿得多,还管饭呢。”宇笑道,但手中的活并没有停下,仍在聚精会神地搜寻者。在他眼里做什么事,都是马虎不得的,只有一丝不苟地做着,才不会有遗憾,兴许运气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年轻人真好啊,精力十足,不像我老了,只能捡捡破烂,靠着政府资助的绵薄资金,苟且地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咯。”王老伯自嘲道,说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久久地将其停留在肺中,眼中带着些许怜悯,注视着宇,烟雾也在他出神地片刻,悄悄地从其鼻腔中溜出,整个人尽显沧桑。
“又来了,您每天这样,我可受不了,再这么说,我可不和您说话了。”宇似乎从王爷爷的话中,悟到了些东西,但没说破,只是想草草地将话题岔开——他知道这样只会将他们带到一种悲伤的境遇。
王老伯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吸着烟,眼睛无神,不知是在看宇,还是注视着远方。
“不和您唠了,王爷爷,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和您叙。”宇转身离开,拿着铁钳的手挥着,忽的想起什么,又大声嚷道:“下次来,带您喜欢的二锅头。”
“这小子,还是老样子。”王爷爷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久久无法离去,不知是今天天气极佳,还是说运气好捡了许多值钱的玩意儿。
一路上,遇上几个熟人,稍稍寒暄番,就继续着自己的工作,这种事对于他人,可能是一个既枯燥又无聊,还浪费体力的活,但对于来说,这捡垃圾的过程,他不仅可以有时间思考一些以前没事间想得事,还可以抽些时间,背背英语单词,又抑或整理下理科公式。
不知不觉中,蛇皮袋早已鼓地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了,但宇还是不罢休,用力踩着他,尽自己的全力,硬是又腾出了些空间。宇以前也试过,弄一辆三轮车,到每家每户去收破烂,但由于年龄的问题,好多次都被交警抓到,租来的车也被扣留,不但没有挣到钱,还吃了罚款,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蛇皮袋终于到达了自己的极限,宇也十分的满足,径直走向附近的废品回收站,虽然他整个人腰酸背痛,左手拎着袋子,酸胀到麻木了,却还在支撑着,没有丝毫想放弃的念头。
“老板,帮我看看这些多少钱。”宇将撑得像个小胖子的蛇皮袋,放在他面前,脸上洋溢着骄傲。
老板见状,有些惊讶,并不是因为量很多,毕竟几个卡车的废品他也见过,吃惊的是在于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一个人扛着这么重的废品,来着到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
“老板,在听吗?是不是嫌弃我的废品少啊,不行我到别的地方去了。”宇面对老板的片刻迟疑有些反感,此刻他宁愿跑远路去别家回收站,也许那里价格低许多他也愿意。
“没有没有,我看小伙子这么年轻轻,又面生,脑子里就开始想些东西,想着想着就发愣,老毛病了。”老板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整个人透露出好相处的感觉,完全没有那种大资本家的架势。
“我是朋友介绍来的,听说这里价格高,就来看看。”苏说道,顺手将蛇皮袋打开,里面的宝贝都迫不及待地往外涌出。
“塑料瓶小的两毛,大的五毛,易拉罐330ml一毛,王老吉等罐头五毛,啤酒易拉罐五毛。这应该了解过吧。”老板边说,边准备好篓筐,开始清点数量。
“果然是要高点,谢谢老板了,我来帮你一起点。”宇心头一震,对于这价格十分满意,耳朵红嘟嘟的,双颊浮起来两朵红云,眼睛闪着光。
“小伙子咋干这个,还在上学吗?”老板对他有些好奇,但又不敢像询问官一般逼问,只是随口吱上一句。
“还在读书,就是干点活,苏赚点生活费。”宇在挑拣着,瞳孔中泛出的温度,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么小就当家,可真能干,你爸妈一定很欣慰吧。”老板夸赞道,眉开眼笑,对于这个后生满是欣赏。
“嗯…应该吧…”宇略微一顿,声音微微压低了些,如同演奏的大提琴般,音律低沉。
老板很敏感,很快意识到气氛不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忙着手中活,思考着。
忽的一句让人不可思议的话语从老板口中冒出:“小伙子,以后你在我这干吧,我这正好缺人手,我觉得你人很好。”
“为什么,我才俩刚认识不久。”宇质问道,那语气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般凛冽。
“要问为什么啊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个影子,我自己的影子。”老板这话似乎想要去照亮宇心里的冬天。
“嗯…能让我考虑几天嘛?过几天给您答复,况且我只有周末有时间。”宇的内心自那一片刻,有了些融化,对于陌生人的突然帮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在想为何父母对他如此残忍,而一个陌生人却有着如此善意。
“嗯,好的小伙子,干多少给你多少,具体的等你入职在商讨吧,这里废品一共48元,这样吧算你五十。”紧接着老板摸索着裤带,从里面掏出了皱巴巴的一堆零钱,其实可以看出老板并不是非常阔绰,甚至生活还很拮据。
“这可不行,48就48多一分都不要,我认真的。”老板看到其坚定的眼神也选择屈服。
“谢谢老板!我先走了。”宇向老板道了别,拿起自己的蛇皮袋,朝着打零工的地方走去。
对于宇来说,也就周末才有空捡废品,一般时间他都是会到村上打晚点工,从晚上八点到10点,工资少的可怜,也只能够勉强支撑两顿饭。
他在学校尽可能我早点写完作业,这样他就我可以打更多时间,赚更多小钱钱,他不愿意开口向苏要钱,既是尊严,也是原则。
为了节约时间,他都会在放学后留校做作业,然后直接去打工处,有时候甚至连晚饭都不吃。
宇想过辍学,可这念头早就被苏给否决,这不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爱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