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之上灵光闪过。
切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阿池以干净的纱布沾水擦拭,血迹被清洗掉后,露出了光洁的皮肤。
伤口四周的银针被一根根取出,铭采芑笑着摇了摇头。
“不疼的。没有碎片残留,真气运行毫无阻碍。”
听得铭采芑这样说,阿池和陈穆清这才松了口气。
阿池从法宝囊中取出一件厚实外衣,动作轻柔的盖到铭采芑身上,“你先休息。”
莲座之外的陈穆清赞许的点了点头。
虽然在法术辅助下,这次由两个外行进行的手术还算成功,但铭采芑的精神还是比之前差了一些。
一路逃亡战斗的疲惫,伤势持续不断的折磨,铭采芑已经非常累了。
阿池退出莲座,抬手将洞顶的夜明珍珠尽数收入袖中,转头看了陈穆清一眼。
陈穆清会意,与阿池一起向山洞外走去,让铭采芑安静休息。
洞口旁的树下,两人并肩站在那里,目光看向不同的方向,似乎都在欣赏四周的景色。
四周一片安静。
好尴尬!从之前的行为举止来看,这位阿池姑娘人很不错,就是高冷了些,跟她相处很容易冷场……陈穆清忍不住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阿池,发现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再一次用余光瞄了一眼后,陈穆清感觉阿池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好似能够这样一直站到永远。
为了打破愈发尴尬的氛围,陈穆清只好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陈穆清转过头,面上带着微笑,“只知以阿池称呼姑娘,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卫剑池。”阿池的目光仍然看向远方,“可以叫我阿池。”
周围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在下夏悟情,与师姐同在虹光殿执事。经常听师姐提起在海外修行时的经历,她总是会提到自己有位至交好友,叫做阿池。”
“小芑跟我提过你。”
周围再一次安静。
这也太高冷了点吧!多少接个话,把话题继续下去呀!明明声音那么好听,为什么不说话……看着始终不与自己眼神接触、话语简短的卫剑池,陈穆清心中有些无奈。
“你的搬运术很不错。”
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心中正暗自嘀咕的陈穆清精神一震,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阿池的目光仍然落在远处的群山上。
“一般一般,只不过是平常用得多了,熟能生巧罢了。”
阿池少见的点了点头,“嗯,练习法术,精深可破庞杂。”
对修炼这个话题感兴趣……陈穆清心思转动,立刻说道:“此言甚是!师姐以前指点我修炼时,曾说过这个道理,还说是阿池你教授的。
当年我不曾在意,此后数年修炼,才慢慢明白了其中道理。足见阿池你见识之高,烦请不吝赐教。”
看到陈穆清拱手行礼,卫剑池侧身避开,还了一礼。
“盛赞了,不敢当。以壬境修为破去法器盔甲,可见你祭炼法器之精奇。”
话越来越长了,果然修炼是个话题突破点……陈穆清笑容满面,也不多做隐瞒,“之前破去法器盔甲所用的非是法器,是一种法术。”
“法术?”
阿池微微扬眉,似乎有些惊讶。
“的确是法术。”
卫剑池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再问便与功法相关,打探他人功法乃是犯忌讳的事情,“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好不容易有了话题,陈穆清自然不会让它终结,“修炼一途,功法法术自然重要,但修行也重心意。”
“心意?”卫俊池转头看了一眼陈穆清,见陈穆清面露微笑,又移开了目光,“可是心神意志?”
陈穆清忍不住点了点头,“正是!以何种功法修行,以何种法术护身,只是方法而已。如何运用,却是由修道人的心神意志决定的。”
对于陈穆清所说,卫剑池也是点头认可。
两人不谈各自的具体功法,只讲修行中所遇的难碍与解决之法,你一言我一句,竟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卫剑池自是不必说,生于海外、自幼修行、行走世间,见识广博,修行经验自然丰富。
在与卫剑池的对话中,陈穆清却丝毫不落下风。
虽然陈穆清至今才修行不过半年,且一直待在金桥宗中。但他在拥有了夏悟情的记忆后,基础的修行经验是有的,再加上铭采芑时不时的指点,修行根基稳固。
至于更高深一些的修行经验,则是陈穆清自己摸索出来的,其中更重要的是文怅然的传授。
文怅然综合各家所长创出《问心诀》,其中奇思妙想众多,有了《问心诀》打底,陈穆清的见识自然不会太差。
为陈穆清讲解《问心诀》时,虽然因为时间紧迫,文怅然只是大略讲了紧要之处,但所言无不是高屋建瓴。
尤其是文怅然告诉陈穆清,不必局限在他的讲解中,要自己去完善这部功法,更是给陈穆清打开了一扇门,让陈穆清敢于怀疑与思考。
尽信书,不如无书。
如此一来,陈穆清虽然修行时日尚短,见闻亦是浅薄,但在修行一途的长远眼光和善于总结学习上,却是十分少见。
所以,卫剑池虽然总能提出陈穆清从未听闻过的见解,但陈穆清思考之后便能领悟,反过来提出自己的看法,做到举一反三。
陈穆清的看法,很多都是卫剑池已经知晓的,但也有一些看法,是她也从未想过的,让她心中灵机触动。
而卫剑池将心中所得讲述之后,陈穆清又能迅速理解,再次提出自己的观点,引出卫剑池的其他见解。
“我与阿池相见恨晚!”
陈穆清抚掌赞叹,一抬眼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幕之上已是繁星点点。
卫剑池也是少有的露出笑容,微微点头。
“你们两个终于说完了!还以为要说到天亮呢!”
一阵轻笑声传来,陈穆清和卫剑池回头一看,却是铭采芑站在洞口笑看着二人。
卫剑池急忙快步走到铭采芑身边,抓起她的左手把脉。
铭采芑看着卫剑池无奈的摇摇头,转头向陈穆清点头致意。
卫剑池严肃的神情逐渐舒缓,“已经无妨了。”
话虽如此,卫剑池却仍然紧紧握着铭采芑的双手不放。
铭采芑抽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卫剑池的双手,“逃了一天,大家都饿了,进来用晚膳吧!”
相比之前,被夜明珍珠照亮的山洞内干净了许多,显然是铭采芑醒来后清扫过一遍。
洞内的莲座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小几、三个蒲团。
小几摆着一些糕点、果脯,还有一个小小的茶炉和茶壶、茶杯等物。
三人落座后,铭采芑斟了三杯茶水。
“这些是我平日里的零嘴,且先用着,以后再行猎采集。”
陈穆清笑着取出两个瓷瓶,摆在小几上,推到铭采芑和阿池身前。
“我这里有辟谷丹,够我们用数月的。”
铭采芑也不客套,笑着将辟谷丹收了起来,阿池见状也收起了辟谷丹。
“师弟倒是准备的充分。”
饮了一口茶水,陈穆清面有得色,“从递送请柬回来后,我便开始准备了,行走在外的物品一应俱全。”
“与以前相比,师弟可是谨慎太多了。”铭采芑打量着陈穆清,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敛,“师弟,你不是夏师弟。”
山洞之中忽然变得极为安静,陈穆清拿着茶杯的右手停在半空,抬起目光看向铭采芑。
陈穆清看着铭采芑,铭采芑与卫剑池则看着陈穆清。
心中千回百转,陈穆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的确。我不是夏悟情,但我还是师姐的师弟。”
“夏师弟是如何死的?”
铭采芑一瞬不瞬的看着陈穆清的双眼,腰背挺直宛如利剑,又变成了虹光殿中那个婀娜之中别有英气的铭采芑。
面对铭采芑锐利的目光,陈穆清不闪不避,同样凝视着她的双眼,“夏悟情是我杀的。”
“缘由。”
“夏悟情受命潜入莱郡郡兵,进入天一宫行事。此事需召魂祭阵,我便是那个被召来的孤魂野鬼。他要杀我,我便杀他,之后附体重生。”
闻言,铭采芑微微叹息,“原来如此。”
看着平静的铭采芑,陈穆清放下了手中茶杯,“师姐就这样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铭采芑目光毫不躲闪,“相处半年,你虽是在假扮夏师弟,但于细微之处仍可看出你心性如何。你虽与夏师弟是生死之仇,却未祸及家人,对夏家照顾有加。
我,信得过你。”
陈穆清松了口气。
经历了今天的逃亡后,陈穆清知道自己身份暴露是早晚的事。
而铭采芑让卫剑池去救自己,任由两人帮她治伤,也说明了铭采芑对他的信任。但直到此刻听铭采芑亲口说出来,陈穆清的心才最终落地。
“师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之前只是以为夏师弟外出两年,行事有所改变而已,并未有此怀疑。直到递送请柬时,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才有所猜测。
今日的一切则让我确定此事。毕竟夏师弟的功法和手段,我是知道一些的,远没有师弟这般厉害,行事也没有师弟这般果决。”
“师姐不防备我?”
“为何防备?”铭采芑摇了摇头,“说句令人寒心的话,我与夏师弟并不相熟,只是同门而已。而师弟你才是那个与我相熟之人,是我的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
虽然你杀了夏师弟,但此事难说对错。而且你救济夏师弟一家,也算做出了一部分弥补。
我不能替夏师弟原谅你,也不能替夏师弟恨你,但我作为铭采芑,却是信任你、感激你。
你若是我,你会如何做?”
陈穆清闻言开心的笑了起来,接着收敛笑容,起身郑重一揖。
“小弟陈穆清,见过师姐,见过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