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琛市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从长夜结束之前就有生物在这里的残垣断壁中苟延残喘。
格拉波特在长夜中沉寂了大部分的时光,上一纪元的遗产早就在时光中荒芜,最后化为尘土,亚琛或许在长夜降临之前是一座恢弘的城邦,但长夜降临之后什么都结束了,它曾经的主人也不见了踪影。
直到有逃亡至此的开拓者,在这片被长夜最后一抹黑暗笼罩着的土地插上第一根立杆开始……人类就在这里不断的繁衍生息,他们借着这里的残垣断壁重建了这座城市,一直到如今。
百年过去了,它依旧保持着从未衰退过的活力,蒸汽工业的进步让它的生机前所未有的旺盛。
无论是历史、人文、风情还是别的什么,亚琛皆有属于自己的内涵和过去,哪怕随着蒸汽时代的到来让亚琛变成一团糟糕的脏球,也阻止不了它轰鸣向上的繁荣。
亚琛的人文风情主要都集中在它的上城,上城的中央是一座宏伟古老的圣公教会教堂,以此为中心,富贵华丽的住宅围绕着它建造。
而且这里还有不少在开拓者到来之前就存在的上古遗迹,以学者的话来说,这些均来自那些已经在长夜中就不知所踪的白精灵所建造的城市遗址,而整个亚琛也是在这遗址之上重新开拓的。
可白精灵那种简洁干净的风格在人类的改变下已经完全不见,亚琛在这个时代的主色调是暗淡的灰黑,哪怕再华丽的房子在这座工业城市也难免染上一丝灰暗。
相比于干净年轻的上城,混乱肮脏的下城位于这座城市的西面,那里的工厂臃肿的一座连着一座坐落在昆西河西畔,没有刷漆的砖房和木屋拥挤的围在一起,人类像是蚂蚁一样在其中忙碌。
下城再往西就是浩荡的无尽海,来自沿海的其他城市的船只经常来往于此,昆西河从东方的诺顿山脉上来,涌到西面的海里去,直接贯穿了整座亚琛,而上城和下城的区别也以此而区分。
上城沿着逐渐向上的地势建造,下城的主体则在被昆西河及其支流的分割下形成了一座“大岛”,嘈杂的船只围绕着它,人们喜欢称这座岛屿为“海因特”,因为这座岛屿的中央始终树立着一尊海因特古神铜像,一个已经不再受人祭拜的信仰。
亚琛下城的囊括范围极为广阔,如果算上与上城之间的缓冲区域的话,那么它几乎占领了三分之二的亚琛。如果有人能够在城市上空俯视亚琛,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座灰色发黑的城市。
港口区喷着浓烟的轮船和老旧的帆船并列停靠在码头上,忙碌的水手和劳工正奔波于他们的工作中,而在人群的中央则是看管停靠船只的税收官,一两个船长和大副正在和他商谈。
沿河而建的工厂的烟囱像是朝天的刀剑和长矛,只不过永远都在竭力喷吐着无尽浓烟,再加上地势的原因,亚琛也因此始终被呛人潮湿的浓雾笼罩。
如今,亚琛在时代的发展下显得臃肿而畸形,却又成为了人类最庞大繁荣的巨大都市之一。
而自然的,关注于大地的人类遗忘了城市地下被埋葬的古遗迹,他们不知道那里存在着什么,也已经忘掉了那里的存在。
唯有亚琛的民间童谣中所流传的关于地下世界的故事和歌谣。
很少有人愿意穿越四通八达的下水道去探索那些几乎永远都沉没在岩石和泥土里的古老建筑了,就算是充斥着冒险精神和好奇心的考古学者也是如此。
也只有那些看不得阳光的人会堕入地下,可亚琛呢?它钻入浓雾中太久了,久到阳光都变得灰暗,和那些倒在亚琛中的人一样无力……
最后就连这片土地都可以让原本受不得阳光的人恣意生存。
可每个城市最黑暗危险的地方依旧就在于下水道,这里没有光,而阴影太适合那些不适于在阳光下生长的动植物们潜滋暗长。
自然而然的,亚琛下方所隐藏的一切都被人给下意识的无视在了一旁。
而事到如今,也只有在亚琛西北那座几乎和这座城市一样古老的圣彼得大图书馆中,才能勉强的在古籍堆成的书海里找到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
鲜少有人知道那地下藏有什么。
也自然没人知道,那里沉睡着什么。
……
他从梦境中慢慢脱离。
就像是从深海中朝上方浮起,脚下是一片幽邃的黑暗,而头顶是明媚的光影,他睁开眼睛、做出无数年来的第一次呼吸的时候,就好像破开了水面,大口呼吸着清凉的空气。
可是吸入口中的空气却没有幻想的那么清新,它充满了灰尘和青铜的味道,他立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的咳嗽声回荡在宽阔的大堂里,这里是一处几乎没有光的宽阔空间,冰凉坚硬的石头堆砌成了这里的四壁,唯有稍许荧光植物为这里提供了微弱的光源,它们零零散散的生长在角落里,像是在黑暗中点缀的点点星辰。
这里的地面由青铜熔铸,满地都爬满了厚重的铜绿。
通往外界的大部分甬道都在岁月的腐蚀中坍塌了,只剩下一条笔直的主甬道。如果外面有人顺着甬道走了下来,就会发现这座古朴庄严的地下宫殿——如果没有中央端放的那口青铜棺材,或许所有人都会以为这里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宫殿。
但这里,是被人遗忘的陵墓。
不过现在不算是了,因为它的主人、也就是他,终于苏醒了。
他身上的繁华衣物早在他“沉睡”的期间化为了灰烬,散落并堆积在他的周身,黑灰色的灰烬衬托着他苍白的肌肤,还有翠绿的眼眸。
他茫然的握紧自己的双手,随着手指的活动,他愣愣的感受着这种本应该熟悉,但现在却极度陌生的知觉触感。
随后他确认了自己有嗅觉、触觉和视觉,而在一一感受了自己各项的知觉之后,他挪动着僵硬的躯体,然后吃力的爬出了棺材,
而盖住棺材的棺盖在他醒来之前就被人扯开了一半,还有一半虚虚的横在棺材上,为恩格尔空出了一大块可以进出的口子。
在翻出棺材之后,他一脚踩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