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亮自从云梦山回来以后,改封为汝南王,出任镇南大将军,督豫州诸军事。
此时天下一分为二,西晋东吴划江而治,司马昭死后,一直没有人提过伐吴一事,但有一个人修甲屯粮,雄心勃勃,一心平吴,使天下变为一统,这个人就是羊祜。
这羊祜虽为武帝外戚,却胸有韬略,为人刚正,姨妈是蔡文姬,姐夫是司马师,身长七尺三寸,须眉秀美。司马昭建五等爵制时羊祜因有功绩,被封为钜平子,与荀勖共掌机密,在朝中颇有威望,武帝亦重三分。
羊祜镇守襄阳,一边构筑要塞组织屯田,一边整饬军旅刺探吴军,他见吴主孙皓荒淫暴虐,吴军将士有所动摇,便派人说服了原东吴驻守西陵(今湖北宜昌)的都督步阐,不料被东吴荆州统帅陆抗得知,当夜便把西陵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陆抗乃东吴名将陆逊之子,少有谋略,善于用兵。羊祜急派荆州刺史杨肇领兵去救步阐,竟被陆抗杀得大败。接着,西陵城被吴军攻破,步阐被陆抗夷了三族斩首数百人。此事震动荆、襄,吴军再无守军胆敢二心。
羊祜见陆抗治军极严,训练有素,不禁暗自钦佩,修书和好,还荆襄百姓以安宁。陆抗也常听闻以往吴国被俘的士兵,羊祜皆予善待,战死的吴兵尸体,羊祜或交还亲属,或就地厚敛,羊祜这些作法,得到了吴国士兵的尊重,士兵们不称呼他为羊祜,只称“羊公”。吴军兵士也都不愿与羊祜交战,非战不可时,多不尽力,有的甚至暗地里结伴不战而降。
对于羊祜的这些作法,陆抗心中很清楚,故常告诫将士们说:“羊祜专以德感人,此为攻心之计,兵法上说,兵者,国之大事,这第一事,便是道,如果我们一味侵夺杀掠,那么我们就会不战而败。所以我们只需要尽职守住边界,不要为小利而争去侵扰就好。”此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晋、吴两国的荆州边线处于和平状态。陆抗与羊祜甚至订下了:抗在,祜不过江;祜在,抗不犯境的君子之约。陆抗知道羊祜爱喝酒,于是派人给羊祜送去东吴酿的好酒,羊祜知道陆抗生了病,派人给陆抗送去上等好药,两个人既是对手,也是知己。在这个黑暗与混乱的年代,羊陆的君子之交给这个混乱的世界带来了和平的曙光。
吴主孙皓听到陆抗与羊祜订下的约订,很不理解,就派人斥责他。陆抗回答:“一乡一镇之间,不能不讲信义,何况一个大国呢?这场仗,谁先失去人心,谁就必败无疑。”孙皓虽荒淫残暴,却很会用人,深知自己这个皇帝能否坐安稳,全赖陆抗,所以听到陆抗的回答,孙皓也没有再说什么。
羊祜并非不想伐吴,只因看到吴国确实还颇有实力,伐吴之机尚不成熟,于是表面修好,举荐王濬出任益州刺史,暗中命王濬建造大船,操练水师,以便日后从上游伐吴,借着水势一涌而下,如高屋建瓴,事半功倍。至于陆抗,并非不知羊祜谋略,只因自己积劳成疾久病缠身,自知命不久矣,固此二人方才订下这君子之约。
泰始十年(公元274年)陆抗病故,吴主命其子陆景、陆晏、陆机、陆云分领其军。此时吴主孙皓更加残暴,耗资千万广修宫殿,弄得国库空虚,进而搜刮民脂,使得百姓怨声四起,君民离心离德,这一切都被羊祜知晓。而驻守襄阳的晋军却已屯田八百余顷,粮草充足,兵强马壮,军民团结,士气高涨,只待一声令下,南伐东吴,必定势如破竹。不料此时的武帝却心图安逸,改年号咸宁,意为天下安宁,不愿再动干戈,回书羊祜再次加封官职暂缓伐吴,羊祜得诏只有仰天长叹。
咸宁四年(公元278年)羊祜病重,听闻其姊羊太后亦染病,于是上书武帝奏请回朝。武帝准奏,并特许羊祜乘车入宫,上殿时让侍卫搀扶,见君免行跪拜之礼,并在御前赐座。羊祜首先向武帝介绍了荆、襄一带及东吴的形势变化,又从各个方面分析了晋国与吴国的力量对比,陈明此刻伐吴的利害,原先反对伐吴的贾充、荀勖等人无人敢驳。
武帝听罢点头称是,一面加封羊祜为太傅,给予他极高的待遇,一面恩准羊祜留在洛阳休养,且命张华、卫瓘等大臣常往羊府探视。
武帝也并非不想伐吴,好落个一统天下的好名声,只是不久前杨后杨艳病逝,杨艳担心自己死后杨家势落,便硬是叫武帝封其从妹杨芷为皇后,武帝多情,特许恩准。杨芷正值青春妙龄,比贾南风还小一岁,加上她聪明伶俐,懂得如何博得武帝欢心,把武帝喜欢得不得了,当即把杨芷立为正宫皇后,从此放下一切军国大事,只想及时行乐,又将杨芷的父亲杨骏封为车骑大将军,不久又加封临晋侯,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芷得宠后,她的叔叔杨珧、杨济也一并升了官。有了新皇后杨芷的陪伴,武帝一下子觉得自己年轻好多,从此宫内夜夜笙歌。
咸宁四年(公元278年)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汝南王司马亮喜得贵子,恰逢重阳之日,汝南王司马亮大悦,命人大摆筵席,太傅羊祜受邀而来,司马亮对羊祜十分敬重。其实羊祜是为让司马亮劝武帝伐吴而来,羊祜与司马亮也有两分亲戚关系,不过是自家人看望自家人罢了。
汝南王司马亮见到羊祜大为高兴,请为上座。闻说羊祜拜贺司马亮,朝中文武以贾充、杨骏为首的皇亲及张华、卫瓘为主的重臣,无有不至,本来一场普通的重阳喜宴一时之间办得格外隆重,因事先没有准备,弄得汝南王府上至夫人下至仆童,除了司马亮以外的人全都手忙脚乱:十尺红绫换成了五十尺,内府不够就急往东西二市去买,尘封十年的酒不够了,只得把地下埋了三年五年的酒挖出来,羊脂酒杯一时找不出那么多,只得跟富豪之家相借,这些都是下人的事,司马亮只顾迎宾。
汝南王府上上下下正在忙乱筹备,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来到王府门前徘徊,王府门前的家丁见了,急赶那少年走:“哪来的小子,还不快走!”
恰巧汝南王正出门,家丁们大开府门,汝南王见一小子站在一旁,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我叫匐勒。”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见这家人进进出出,很忙碌的样子,想来找点活干,出力气的活我都能干,不比那些大人差,你给我一碗饭,我能干两个人的活!”
“可是我这里不需要人出力气啊!”
“既然不要人,那就算了。”说罢,匐勒转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汝南王叫住匐勒,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岁了!”
“倒像十五六岁的孩子,几天没吃东西了?”
“两天。”
“你是想要一碗饭吃,才来找活干,我不答应,你就不求求我?”
“自己有力气,出力干活,求人干什么?”
汝南王捋了一把胡子,满意地点点头道:“年纪不大,志气却高,周管家,叫人给他一些吃的,再赠他一些钱使。”
“是。”周管家应道。
“你愿意雇我了?”匐勒问。
“我说了,我这里不需要人。”
“那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吃的,不然我就成了街头乞讨的人了!”
“看不起你,才叫乞讨,看得起你,就不叫乞讨。你人小志气高,我很欣赏你!小小年纪,有这番志气,想你将来可成大器,所以我才给你食物钱财,做为资助。你若还觉得这是施舍,就是自己先看不起自己了。”
匐勒本出身卑贱,见眼前这人非但没有瞧不起自己,还很看重自己,不由得十分感动,道:“匐勒谢过恩人,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周管家厉声道:“小子无礼,汝南王的名姓岂能随口问?”
匐勒狠狠看了周管家一眼。
汝南王摆摆手示意周管家不要再训斥他,问匐勒:“你为什么非要知道我的姓名呢?”
“我知道了你的姓名,好记在心里,将来好报答你。”
汝南王哈哈一笑说道:“我有什么需要你报答的呢?也罢,孩子,这里是汝南王府,我就是汝南王司马亮,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将来匐勒出人头地,一定报答您!”
汝南王今日一来心情好,二来喜欢这个小子,不免多说几句道:“匐勒这个名字不好,一听就是胡人,你年纪尚小,恐怕会受人欺负,你秉性倔强、强硬,像块石头一样,我给你换个名字,就叫石勒吧!”
匐勒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好!从今天起,我就叫石勒!”
汝南王笑着点点头,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