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穿一件袖口紧束的白衣,眉毛细长,眼如弯月,下颚尖细,长相俊美,脸上总带着礼貌的微笑,如同谁家知书达理的美少年。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举觞白眼望青天。
司马瑾把江离拉倒身后,问那美少年道:“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跟踪我的?”
美少年笑着说:“这个嘛,我可不可以不回答呢?”
司马瑾拔出了倚天长剑,剑身闪闪,司马瑾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杀意。
美少年急忙赔笑道:“好好,既然司马公子想知道,那在你临死之前,我就都告诉你吧!我叫奴跖,从你一进金谷园的时候就跟着你了!”
司马瑾瞪大了眼睛,似乎有点不大相信,他不信有人能跟踪他这么久自己没有察觉,也不相信有人能跟得上自己一路飞檐走壁,但眼前这个叫奴跖的人能在楼阁上藏身半天,实在不可思议。
“你刚说我临死前?楼阁上还有人?”司马瑾问。
“没有呀!”奴跖做奇怪的样子向上看了看,似乎根本不担心司马瑾的剑此时会一剑刺过来。
“就凭你一个人?”
奴跖看着司马瑾眯起眼睛笑了笑:“是呀!”那笑容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根本感觉不到半点杀意。
“你的剑不长。”
奴跖从一把三尺长的剑鞘中拔出了两把短剑。
“你是说这两把剑吗?”
“双股鱼肠剑!?”司马瑾想起了裴俊,这是裴俊最擅长用的武器。
“啊,司马公子好见识!我用了好久之后才知道这两把短剑的名字呢!”
“你为什么会有双股鱼肠剑?”
“别人送给我的啊!”
“你认识裴俊?”司马瑾不太敢相信。
“裴俊?”奴跖笑着说,“我不认识什么裴俊,不过送我剑的人说,之前这把剑的主人已经死了,全家都死了!”
司马瑾对采矶说:“采矶,保护江离先离开这里!”
江离有些担心司马瑾,但是却不得不听司马瑾的话,与采矶迅速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
“送你剑的人是谁?”
“是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谁?”
奴跖笑道:“将死之人,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司马瑾还是感觉不到奴跖的杀意,或许这个叫奴跖的已经把杀意完全藏了起来,真是这样,那这个奴跖将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司马瑾道:“双股鱼肠剑的真义,在藏,你既示剑于我,与我的长剑相斗,你已经没有了优势。”
奴跖笑着说:“司马公子说得很对,不过一屋之内,瞬息之间,尺寸之刃,足已!”
因为感觉不到奴跖的杀意,所以司马瑾也不知道奴跖究竟何时会出手,这让司马瑾很被动。
“既然你要杀我,为什么还不叫人?”
奴跖笑着说:“我不认识这个石崇,叫了人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我想问,如果你就是司马瑾,那么你一定认识武神周处。”
“是又怎样,与你何干?”
“哦,非要说与我有关嘛……就是我把他杀死了。”奴跖说这句换的语气和表情,如同开玩笑一样。
“什么!?”司马瑾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是不相信武神周处会被一个少年杀死。
“两年前,我把他杀死了。”
司马瑾不知道这个少年说的话是真是假,无论是真是假,他的话都让司马瑾感觉到了不舒服。
“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我不想杀一个无名之辈!”
“哈哈”奴跖笑道,“说得好像能杀掉我一样!刚刚出于礼貌,我已经回答过你两个问题。虽然我今晚的任务并不是来杀你,但既然知道了你就是司马瑾,杀了你也无妨,反正早晚都是要杀掉你的!”
“你是皇后的人?”
奴跖微微一笑道:“司马公子不要猜了,你不会猜到的,眼下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性命吧!”
司马瑾心中疑虑重重,却没有时间去弄明白这一切,这个奴跖虽然始终笑着,但是司马瑾还是能感受到一丝危险。与其不知对方何时出手而受制于敌,不如先发制敌。司马瑾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不相信这个奴跖的剑会比他的剑还要快。
司马瑾的长剑历声划破空气刺向奴跖,奴跖反应很快,一遍立剑来挡,一边侧身闪过,司马瑾知道奴跖会闪躲,突然剑锋一转,毫无间隙地又刺向奴跖,奴跖刚侧身躲过一剑,脚下还未站稳,又受一剑,只得用另一把短剑挡过,司马瑾借力一转横扫而来,三剑出招,招招要命。奴跖向后一仰,倒在地上,司马瑾又向奴跖躺的位置连连刺去,奴跖顺势翻身,一一躲开。突然,不知奴跖怎么起的身,一剑刺向司马瑾的脖子,司马瑾极限闪躲,也向后仰倒在了地上,直觉让司马瑾在地上翻滚一圈,这一滚,救了司马瑾的命,因为奴跖手里拿的是两把剑,可以一先一后做出两个动作,司马瑾倒地后险些被奴跖一剑杀死。
刺客之术不在缠斗,不似武将驰骋沙场大战百十回合,武将之艺在于攻守,刺客之术全在杀人。故将与将搏,各负其伤;刺客与刺客,非死即伤。出其不意,一招制敌,这就是刺客们所追求的。
一招过后,司马瑾先发优势殆尽,两个人都半蹲在地上,中间隔着一排珠帘。诚如奴跖所言:一屋之内,瞬息之间,尺寸之刃的优势要远远大于司马瑾的长剑。
刚刚司马瑾一招三剑之下非但没有取得奴跖的性命,反而险些被奴跖所杀,奴跖的剑术可见不凡,继续缠斗下去,实在是于司马瑾不利,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此地。
奴跖看了看扎在地上的剑,摇摇头从地板上拔了出来,笑着说:“司马公子的剑术之快,恐怕天下间的刺客无出其右吧!”
司马瑾双目满含杀意道:“你们早就知道我会来?”
奴跖笑着站起身道:“司马公子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你刚进金谷园的时候,潜入那座楼上,却并没有去杀那个假的石崇,使他们白白布置了一张网,恐怕你一开始并不知道那里有陷阱,但是看到那个假石崇后,你却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说明你认识那个石崇。不过你今晚想离开金谷园,已经不可能了。”
“我只问你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奴跖笑道:“这个恐怕是我唯一且永远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从奴跖的话里,司马瑾意识到自己早就被人算计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此时整个金谷园,就是一张为了抓捕自己而铺下的罗网,刺杀已经暴露,而司马瑾现在连石崇本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是刺客的大忌。刺客之道不惧死,但司马瑾因身负血海深仇而未报,所以司马瑾怕死。
现在,司马瑾有点相信这个奴跖说他杀死了周处。这个叫奴跖的少年既不叫来侍卫,也不找帮手,刚才刺向自己的致命一剑,司马瑾完全是下意识间凭着运气躲了过去,因为感觉不到他的杀意,也就无法预测他的动作,司马瑾觉得这个叫奴跖的人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危险,司马瑾决定要尽快离开金谷园。
奴跖将一把短剑反手相持,笑着说:“刚刚司马公子先手一招,每一剑都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这回由我先来吧!”
奴跖的话音刚落,已飞身穿帘刺来,司马瑾奋力格挡,急向后跃,险些中剑。奴跖的速度更快,近乎同时起身,左右手两把短剑随之刺来,两把短剑一正一反,变幻莫测,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得到最大的发挥。司马瑾虽然剑术不凡,用剑也快,但其高明处只在于攻,弱项便是防守,这是刺客的通病,倘若速度上没有优势,防守的弱项也就完全暴露了。
司马瑾避开了奴跖致命的一剑,却身中了两剑,一剑手臂,一剑肩膀,而奴跖一共只用了四剑。
“致命的一剑竟然避开了呢?”奴跖的表情有些许不可思议,“看来你比我想的要强。如果你肯与我们合作,归顺于我家主人,我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毕竟我家主人并没有跟我说一定要取你的性命。”奴跖又露出那标志性的微笑,“当然,也没有说这次不杀你!”
“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斗魁。”
“这么说你的鱼肠双股剑就是斗魁给的?就是这个斗魁,杀了裴俊全家?”
司马瑾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起身虚晃一剑后,跳上临近的桌子上,脚下用力跳向一个柱子,借力一蹬飞向上面的楼阁。奴跖见司马瑾飞向楼阁上,也以同样的方式紧随上去。司马瑾没想到奴跖能跟着他飞上楼阁,心中大惊,奴跖趁机刺向司马瑾,司马瑾居高临下以攻为守,向下刺向奴跖,被奴跖轻松躲过,接着奴跖左右夹攻,司马瑾身处狭窄之地,难以躲闪,胸口和大腿各中一剑。司马瑾见自己被缠住,无法逃走,只得翻身再跳下来,大腿上的伤让他险些摔倒。
奴跖也跟着翻身跳了下来。
奴跖道:“真是可惜,看来你并不肯跟我们合作,那我也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归顺于我家主人?”
“你不该告诉我,你们杀了裴俊全家,还有周处!”
“什么?”奴跖一脸茫然。
司马瑾缓缓站起身,没有摆出用剑的姿势,也不像要束手就擒。奴跖奇怪地看了看司马瑾,以为他有意投降,突然一股强大的气息向奴跖压迫过来,那是奴跖从未感受过的巨大的杀气,一般的杀气会暴露自己的行动意向,但是这股杀气完全压迫着对手全身的感官。
司马瑾冒着筋骨尽断的风险,再次使出了云梦体术。
司马瑾第二次向奴跖发起了攻击,奴跖反应不及,差点被司马瑾一剑刺中,司马瑾的剑贴着奴跖的脖子划过去,就在奴跖以为自己躲开这一剑时,不料自己身上中了一剑,奴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没有躲过司马瑾的剑。
司马瑾继续攻向奴跖,以九宫飞步配合洛神剑术,劈、砍、扫、刺,虚实结合,动作如同剑舞一般行云流水,但却招招致命。奴跖不断后退,并用双剑来格挡,毫无还手之力,被司马瑾的几个虚晃骗出破绽,险些丧命,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肩膀、后背、大腿也都中了剑。
奴跖这时明白,自己已经看不清司马瑾的动作了,他被眼前的这个司马瑾惊得笑容全无!
“五石散?”奴跖不想跟这个司马瑾再打下去,这次换奴跖逃上了楼阁,司马瑾紧随其后,奴跖又蹿上了屋顶,司马瑾也跟着飞上了屋顶。
司马瑾与奴跖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高楼楼顶的房檐上相对峙,刚刚月亮还挂在窗外,现在月光就照在他们两人中间。
“五石散?”奴跖问司马瑾。
司马瑾不语。
“看来惹怒你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明明受了伤动作还能如此之快,从刚刚的状态看,你明明是服食了五石散,这令我很好奇,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你的主人到底是谁,不说,我就杀了你!”
虽然心下吃惊,但奴跖还是露出了习惯性的微笑,蹲下身捡起一块瓦片。
“看来司马公子还没有看清当下的形式。”说着,奴跖将自己手里的那片瓦扔了出去,随后在楼下传来瓦片碎落的声音。
“楼上有人!两个人!有刺客!有刺客!”碎落的瓦片很快引来了许多侍卫。
司马瑾向下看了一眼,奴跖趁机刺来,司马瑾举剑挡住了这一剑,奴跖与司马瑾四目相对,就在司马瑾以为奴跖要再次出手时,奴跖却笑道:“后会有期!”
奴跖借着司马瑾挡剑之力,向后一跃,翻过屋顶跳了下去,身影很快在夜色里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