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的古木林中,小石头和李青云各自静静的坐在一处,小石头抬头呆呆的望着天穹,眼眸中流露出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迷惘,嘴里叼着根野草,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李青云则是盘膝坐在地上静静的冥想,不断地吸纳周天的灵气,感悟大道法则,许久后,入定的李青云缓缓睁开双眼,微微叹了口气。
“大道不缺,生机不灭,灵气充裕,为何却无一生灵呢?”李青云心中再次生起了这个疑问。
“小石头你在想什么呢?”望着一旁发呆的小石头,李青云问道。
“我在想怎么才能够走出这个破地方?”小石头答道。
李青云木然的转过头去,望了一眼四周,又闭上双眼继续冥想,再一次感悟天地间的大道法则,尝试将天地道则烙印到自身识海内的祭坛上。
“这片鸟毛都没有一根的地方,或许与我自身识海内的祭坛有关也说不一定!”李青云心想。
小石头双眼紧闭,静静的坐在地上,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不久前突然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一幅画面,却真实的仿佛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在他的脑海之中突然出现的这段影像,影像之中有着许多模糊的身影,其中有两人给小石头一种十分亲和的感觉。
一人手上拿着一朵看似普通平凡的花,另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拿花的人面色沉着,一眼看去无悲无喜,古朴的衣袍内隐隐透露出一股岁月苍然的气息,似是不朽的躯壳历经时间的流逝后沉淀下来的沧桑。
另一人是一个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长着一副惊艳无双的面容,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娇小的身躯若置身宇外,却又是真实的存在。
小石头能够感受到,两人对怀中抱着的婴儿怀着的深深慈爱和不舍,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有些隐隐的疼痛。
随后拿着花的人轻轻的接过女子怀中的小婴儿,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微微露出一丝不舍之意,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轻轻放开手中的花。
平凡的花并未就此凋落,而是于空中缓缓飘升,逐渐的绽放。
小小的花迎风见长,开出了无数片花瓣,其中每一片花瓣上都异象升腾,有鸟兽横飞,日月更替,时光飞逝,生死轮回不息,俨然如一个小世界一般。
“啊!”
小石头不由得惊呼一声,忽然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
“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的小石头,为梦中的场景所迷惑,心中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让他有些想哭。
他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朵平凡的花于空中绽放之后,仿佛混沌初开,一个新的小世界诞生,梦中的人影站在遥远的世界之外,伸手跨过无数个时空的距离,隔着一个世界抚摸着平凡的花开出的小世界之中的婴儿。
忽然之间,花开出的小世界外开始崩塌,莫名的力量不知来自何处,撕裂天宇,一道道巨大的时空裂缝横贯苍穹,大地不断的颤栗,无数生灵消亡于须臾之间,尸骨残骸,遍野尽是,仿佛是世界的尽头。
“那是,世界的尽头吗!”
小石头惊恐的睁开双眼望着天穹之上,想到了梦中那些可怕的场景后,喃喃自语。
沉默了许久,小石头使劲的晃了晃胀痛的脑袋,慢慢去回想似梦非梦的记忆,可是无论他怎么回想,却总是想不起梦中那些人影的面容,明明梦中看见的人影如此的真实清晰,梦醒之后,却又逐渐变得模糊了。
“这是为什么,啊……!”
小石头仰天一阵大吼,每一次他从那可怕的梦境之中惊醒,心中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微微疼痛,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阵“锵锵”的嘶鸣声紧接着小石头的吼声从李青云的识海之中传出,小石头被这响彻天地的嘶鸣声吓了一跳,急忙转头望向李青云,一只火红色的大鸟身影从李青云的识海内冉冉升腾,不断长鸣,而后一飞冲天。
像是上古的神灵降临世间。
山野大地,凡是肉眼所见之际均化成一片火海,人间大地在燃烧,肉眼可见之物快速的被染成一片赤红色,片刻之间化成灰烬,火焰愈演愈烈,连天空似乎都在燃烧,此刻这方天地内除了小石头和仍然静坐于火海中的李青云之外再无它物。
小石头头颅内疼痛无比,缓缓的一步一步向李青云走去,他不知道李青云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天上的大鸟身影到底是什么生灵,不过如果他再不想出办法,他和李青云就要葬身火海了。
天穹之上火红色的大鸟身影发出一阵长鸣,啼鸣声响彻天地,刺穿小石头的耳膜,头颅内一阵疼痛,差点让他七巧溢血。
“这是什么生灵?”
小石头惊骇的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的火红色身影,在他的瞳孔之中变得越来越大。
大鸟身上掉落下的火焰炙烤着大地,小石头身处烈焰之中,体内的血液逐渐的开始沸腾,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现,充斥着他的身躯,四周的火焰不断的灼伤着他,让他疼痛到面色扭曲,几乎晕厥过去,此刻仿佛置身于地狱火海,全身上下像是被割裂了一般。
“昂!”
小石头痛苦的仰天长啸一声,刚才的刹那之间,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冲入小石头的头颅之内,识海未开的他根本无法承受住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让他感觉头颅像是快要炸裂了一般,耳鼻溢血,瞬间就晕了过去。
天空中的那道火红色身影在小石头晕厥之后,又一次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然而遮天蔽日的身影却在逐渐的变淡,直至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漫天的火海和昏迷不醒的小石头倒在地上,李青云仍然盘膝于地上静静悟道,在漫天的火海之中他竟然丝毫未见损伤。
一朵妖艳而美丽的花不知道何时从天穹之上徐徐而降,从遥远的时空尽头,不断的绽放,开出的花瓣却在刹那之间凋零枯萎。
每一片花瓣之上虫鸟纷飞,猛兽横行,始见文明却终都凋零于时光的长河之中,似乎花开一片便是一个时代,横跨一个时空。
艳丽的花瓣不断的飘落,在朦胧的空中绽放出一条无形的大道,从不知名的时空处随着花瓣的开落延伸到李青云面前。
正处于悟道中的李青云身躯缓缓腾空而起,最终落在那朵花的一片花瓣上,花的中心处一些奇异的时光碎片琉璃四散,随后花开始慢慢失去颜色,不再如之前那般道韵非凡。
片刻,从遥远时空飘来的花徐徐腾空,载着李青云,缓缓向来时的大道上退去。
“花开一路,接引世人!”
西荒大地,无数个地方,数道惊颤的声音异口同声的说道。
躺在大地上昏迷不醒的小石头被一层厚厚的灰盖住,没有被燎天的火焰烧成灰灰,然而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西荒大地,无数的圣地、教门、道场和世家都被西荒突然出现的一方小世界震惊到了。
数日之前西荒的某处无人之地,空间突然出现一阵剧烈的晃动,随后开始塌陷,巨大的空间裂缝横贯天际,横河流沙浮露于空,混沌始然,鸿蒙之气如纱巾薄雾般四处弥漫,景象骇人,就连神明也为之感到震撼。
裂缝中数粒流沙掉落,在西荒大地上砸落出无数个深不见底的天坑,几个身穿道袍的人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吓呆后,还未来得及逃走便被这些掉落的恒河流沙砸得灰飞烟灭,神魂消散,吓得许多凭空出现的想要摄取一些沙粒的遮天大手急忙散去。
那一缕缕鸿蒙之气,时而如薄雾缥缈于小世界的界壁之处,时而又化作游丝穿梭在西荒大地之上,久久都不散去,没有人敢轻易尝试着去攫取一丝,因为他们知道,这种于小世界之中的鸿蒙紫气,一缕就足以压塌西荒大地的一个神国,一丝就足以击穿西荒大地。
许久之后,空中横贯天穹的裂缝开始缓缓的愈合,无数道注视着此地的目光才稍稍有所敛息。
忽然之间,众人都未尝预料之际,一方小小的世界就这么凭空出现,完完全全的嵌入了天穹之上的裂缝之中。
小世界界壁上氤氲一片,混沌雾气流淌,与西荒的时空互相排斥,强烈的空间涌动从界壁处传来,所过之处,无不被震成碎片,化作飞灰,人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一声清脆的啼鸣自小世界之中传出。
“那是,凤凰的声音!”有神明惊呼出。
这还不算是全部,紧接着被人们誉为“凤凰”的啼鸣声消失后,一朵花跨越时空,带着极尽的大道法则气息不知从何处而来,步步开落,处处枯荣,不断在某种生与死之间的轮回中交替,让人为之心生恐怖!
“那是轮回吗!”有人惊悸的叹道。
只见那花飘入了那方突然出现的小世界之中,里面的景象被界壁阻隔,神识无法查探,无人知晓其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片刻后,花从小世界内飘出,顺着来时开出的一条浮在时空之中的大道一路退去。
终于,有人忍不住要一探究竟,使出神术,大袖遮天,只手化为擎天巨掌向那朵花探去,想要摘下一片花瓣。
巨大的手掌弹指间便延伸万里,遮蔽天穹,五指大开,掌中云雾缥缈,乾坤浩荡,向着不断枯荣的花朵抓去。
大手掌即将拾取一片枯萎的花瓣之际,一声闷哼传入天宇,又过了片刻之后,一声如神魂消散般的凄厉叫声传出,响彻西荒,遮天的大手掌也化成了累累白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惊退了无数想要去攫取一片花瓣的神明。
一介神明,西荒最为强横的存在,只是在触摸到花朵的刹那便身死道消,那朵花,能够横跨虚宇,击落神明,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杀器吗!
见此情景,再无人敢轻易去触碰那朵奇异的花!
许久之后,人声绝迹,奇异的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突然出现的那方小世界似乎正在逐渐的融入这方天地,小世界的界壁正在逐渐的消散。
有大能之人化出身外化身,想要进入那方世界之中去探寻,却发现还有一层薄薄的氤氲紫气存在,正是由于这层薄薄的氤氲之气一直在不断的维持,小世界的界壁才没有消散得太快。
大能并未强行去打破界壁,他知道,如果强行击穿界壁,一旦引起界壁的崩塌,或许会撕裂天宇,整个小世界也会在瞬间化为乌有,到时候巨大的时空裂缝中掉落出来的横河流沙与鸿蒙紫气流窜到西荒,对西荒来说,将是一场浩劫,就连大能自身,也可能会遭受反噬,身死道消。
“现在这方小世界并未与天地完全融合,此时打破界壁的话恐引起小世界再次崩塌。”那位化出身外化身的大能说道,“不过或许可以打开一个入口,让门内弟子先行到内中进行探寻。”
“可以,不过境界不能太高,以免引起界壁的反噬。”有一人说道。
“那就定在最初的识海境如何,正好可以历练小辈们的体魄!”一位身着白袍的人接着说道。
众人看着这个年岁似乎不大,面色沉稳的年轻后生,下意识的打量了他一番,不过却是谁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意见。
“呵呵,识海境,是怕你大荒国之中没有道胎境的人了吧。”一声赤裸裸的嘲讽突然传入众人的耳里,谁都知道,这是嘲讽白袍人的话。
白袍人不见一点愠色,转过头去看着那人,其余众人默然,都抱着掂量一下这个年轻的白袍后生实力的想法,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有道则在流动,是白袍人,虽然面色不改,气势却是不断的攀升,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对嘲讽他的那人出手。
“好暴躁的脾性!”众人心中微微一惊,随即浮空向后退去,为两人让出一片战场。
有人出手,护住西荒的大地。
“明日小世界中见。”先前嘲讽的那人冷哼一声,显然并不想让众人如意,继而说道。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之际,小世界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我还没死!”
醒来的小石头有些惊喜,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从火海中活了下来。
小石头使劲的摇晃了一下脑袋,对小世界外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甚至不知道他此时此刻身在何方,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尊虚影,时而显现,时而模糊,时时刻刻无不在刺痛他的脑海,若不是他的意志坚定,恐怕意识早已经被这股神念搅碎。
“脑袋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小石头心想。
他识海未开,并不能够十分清楚的感受到脑海之中的存在,只是有时脑袋会感到剧烈的疼痛,像是要炸开一般,每次他晕过去,都会感受到一个模糊的虚影不住的在眼前盘旋,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尊模糊的影子究竟是什么生灵,却怎么也看不清。
“咦,李老头呢?”
小石头发现李青云消失后,随即开始四下寻找,迷迷糊糊的着急找了大半日,却始终没有找到李青云的身影。
“诶,李老头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疲倦的小石头找了块比较干净的地方躺下,迷惘的睁开双眼。
许久之后,小石头拍了拍屁股,就这么赤裸裸的从地面一跃而起,站在广袤无垠的四野,在他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原来的小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辽阔的天幕包裹着满目疮痍的大地,从前参天的古木林尽成灰烬,空气中仍然残留着烧灼的味道,只是赤红色的火焰已经熄灭。
一场大火之后,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残存一地的灰烬,认识了三年的李老头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老头,你究竟去了哪里,不是被烧成灰灰了吧!”小石头心中有些担忧的想到。
放眼望去,满是荒凉的世界,草木无存,原来无穷无尽的参天巨树也变成了零离星疏的一截截黑木,这个世界,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小石头一个人赤身裸体的站在世界的中央,渺小如一粒游离在世俗间的尘埃,独自立在灰烬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此处。
三年之间,在他出世后,唯一一位见过的人——李老头,也在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李老头曾告诉过他很多事,包括石头村,包括西荒的传说,人们是如何修行道法,以及他的惊天动地的出世等等。
一个人走在残余的灰烬里,小石头心里想着,“我究竟是来自于何处,我的父亲和母亲是谁,是梦中的那两个人吗?”
从出世到现在的所有事情他都能够想起来,像是一个人,又像是一个李青云口中的妖怪,与世间的婴孩完全不一样,还有许许多多,似乎是掩藏在记忆之中的模糊碎片,偶尔会在他的梦中清晰浮现,真实得可怕。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或许小石头出世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孤独的感觉。
“等我走出这里后,一定要到栖霞山去看一下。”
小石头心想,李青云曾经告诉过他,他或许是在栖霞山上出生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鸟毛都没有一根的地方。
“李老头儿,你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