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事。”罗熠不自在地揉了下脸,“就是有点儿疼。”
“一会儿给你们冰敷一下。”卢鑫总算把床收拾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被褥,“罗熠,先凑合一晚,明天保洁会来整理。”
“好的,谢谢卢哥。”
“卢哥,你快回去吧,剩下的我们来弄。”
“行吧。”卢鑫看了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还要回星峰去善后,给领导们报告,总不能让燕云把一切都承担下来吧。
卢鑫走后,罗熠继续收拾房间。他觉得他要重新认识蓝闵了,实在是太乱了,内裤、袜子随处可见,最神奇的是在枕头里还发现一只袜子。校服上好多斑点,前胸还有一朵用红色碳素笔画的花,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服装不整洁给班级风纪扣分。罗熠三四分钟就收拾出一堆垃圾,想把它们装垃圾桶里,却发现在暖气旁的垃圾桶已经被垃圾掩埋,彻底沦为垃圾的一部分。
罗熠想,算了,找个大袋子把它们都扔了吧。
他在房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袋子,他想起客厅茶几上似乎有,拉开门,就见虞敬尧手里拎着两个超大的白色的塑料袋,“我扔垃圾,顺便帮你收一下。”
不等罗熠答应,虞敬尧侧身挤了进去,三下五除二把垃圾都扔进袋里,在顶部打了个结,一手一个拎着往外走。
罗熠跟在虞敬尧后面,一会儿跳到左边,一会儿又移到右边,努力寻找说话的机会。虞敬尧,看我看我,我有话说。
但遗憾的是,虞敬尧根本没注意到他,罗熠搔搔头,瞅着虞敬尧后脑勺,“那个,虞敬尧,我家里有治疗痘痘的药膏,很好用,不留疤,还是透明的,白天抹了也看不出来,我明天让妈妈带来。”
“谢了。”虞敬尧把垃圾放在门口,关上门,一回身,差点儿撞上罗熠。他收住脚步,看着罗熠小猫一样带着几分怯意,但还是努力地克服掉并像向伸出友谊之手,想着他比自己小,却能率先做出让步,心里怪不好意思,又有点儿羞愧,“那个,罗熠,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当时在星峰,几个人互相道歉,罗熠情绪就特别激动,呜呜咽咽的还流下了金豆豆。此刻夜深人静,虞敬尧这么正经八百地跟他道歉,没有了其他人的陪绑,他特别难为情,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脑袋也低下,眼珠子盯着脚底下灰色大理石地砖上一个硬币大小的黑点,“其实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我不会放心上,但是,但是你不该说······”
事后虞敬尧最后悔的就是对闻莺的侮辱与谩骂,先不说她是谁,光是女性这个身份就让他肠子都快悔青了。更何况,她还是罗熠很重要的人。他也换位思考过,如果是欧阳晴被人那样说,他一定揍死对方,而罗熠不过是给了他一圈,已经很克制了。“罗熠,那个女孩儿是你喜欢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罗熠诧异地看向虞敬尧,他对外一直宣称闻莺是他学姐。
虞敬尧轻轻笑了,露出了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你说呢?”见罗熠仍旧一副不解的样子,虞敬尧绕开罗熠,往冰箱走去,从里面拿出两罐啤酒,单手握着,拇指推一下拉环,食指再一拉,轻轻松松就打开了啤酒,“给。”
“我不会喝酒。我们还是学生,不能喝酒。”话是这么讲,但酒却拿在了手里。
虞敬尧脸上的笑容大了些,他打开另一罐,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罐,弯着膝盖靠在沙发上,“上次我就知道了,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罗熠坐在沙发另一角,心说反正被看出来,也就没隐瞒的必要了,于是反问道,“就像你看欧阳老师吗?”
虞敬尧眯着眼看过来,随后把剩下的酒喝掉,捏扁罐子,仍在垃圾桶里,“我们是邻居,我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只是在我记忆里,一直有她弹奏的钢琴声。那时我每次听到声音,就会跑出家门,趴在她家门口朝里面观望。现在想想,特别像跟踪狂或者变态。但那时更多的是好奇,觉得那个好看的小姐姐真厉害,动动手指就能有好听的声音,于是缠着她教我,还说想像她一样。但她却说如果想像她一样就不教了。我那时太小了,不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却懂得了,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玩耍,每天放学回家,就是练钢琴,弹得手都是肿的,有时候是她妈妈打肿的,她就一边哭一边弹,也不懂得反抗。”虞敬尧不自觉地揉着手指,动作极其轻柔,好像那双手不是他的,而是幼年的欧阳晴的,“我每次看到她被打,都很讨厌她妈妈,也希望自己能快点儿长大,带她离开。”
“所以你来京城,是为了她吗?”
虞敬尧点了下头,“她考上了音乐学院,我就跟着来考附中,但我父母不同意,我就偷偷参加了旋风小子练习生的招录。你呢?那个女孩儿,你们怎么认识的?”也许是一个人守着秘密太过压抑,也许是觉得和罗熠同病相怜,虞敬尧突然有了倾诉的心情。
“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罗熠对虞敬和欧阳晴这对真正的青梅竹马恋人很是羡慕,在虚荣的心理作祟下,他擅自“篡改”了和闻莺的亲密度。“同一个幼儿园、小学、中学。”
“同班?不是吧?”虞敬尧从罗熠手上拿过啤酒,他不会承认他是羡慕的,叫闻莺那个女孩儿看罗熠时眼里有光,而欧阳晴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
罗熠心道你就心明眼亮,看破不说破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你要多学学好吗?他咳嗽一声,不自然地道:“大那么一点点。”
虞敬尧笑得直摇头,要是一两个月或一两岁,完全可以直说。用“一点点”等虚词来形容,肯定是三岁以上。瞧罗熠的深情,也许也不太顺利,搞不好还不如他呢。
人就是这样,当自己悲惨时,看到比自己顺遂的人特别不顺眼。可当得知对方其实和自己差不多,甚至还要不济一点儿时,顿时会觉得对方可爱起来,对待对方也会宽容些。
虞敬尧此刻就是这样的心理,他认定了罗熠的爱情也不顺利,立刻把负面的词汇都咽进肚里,且没有就这个问题纠缠,眯着眼睛哼着歌,躺在了沙发上。“你知道吗?我以前看你不顺眼。”
“为什么?”罗熠对这个问题很是不解,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虞敬尧对他有敌意,在湖水里泡一通,又被燕云上了一课,他觉得是自己敏感多疑,没想到他的感觉是真的,他没有冤枉虞敬尧。罗熠皱着眉头,眼睛紧紧盯着虞敬尧。
“因为啊,你这副天真的不谙世事的模样,真的很让你讨厌。但那天,哦,优质新星总决赛那晚,我看到你在台上紧张兮兮的样子,突然就释然了。”虞敬尧嘴角的笑意越漾越大,他想起总决赛时罗熠小心翼翼的场景,哈哈笑出了声。
罗熠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认识虞敬尧快三个月了,今天是头一次看他笑,还笑得如此夸张。“你,你没事吧?”
“没,”虞敬尧摆摆手,一下坐了起来,“我就是觉得顺遂如你,也有得不到的,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的。”
“什么得不到。”罗熠被虞敬尧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但前后一联系,他终于明白了虞敬尧指的是什么,顿时恼怒得如一头被接了逆鳞的喷火暴龙,把沙发上的靠枕照着虞敬尧右脸敷了药膏的痘痘位置扔了过去,“你才得不到呢?闻莺学姐很喜欢我的!是你得不到欧阳老师的喜欢,才会变态地期盼其他人都和你一样!哼,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你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虞敬尧把靠枕举起来,对着罗熠瞄准。
罗熠迅速地站起来,退到沙发后面蹲了下去,可等了五六秒虞敬尧都没有动静,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一点儿头,眼睛刚能看到虞敬尧,一只打着旋的抱枕就飞了过来,想躲已来不及,右眼被打个正着,虽说不疼,但抱枕粗糙的材质划到眼球,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