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罗梯的位置设在楼层正中的庭院里,庭院的地面铺着细碎的白色石子,其间栽种着文竹,麦冬,蕨菜等绿色植物。
庭院的一角,是一块由白石围成的水池,水池中正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阳光透过楼层间的天窗照下,将池水照的通透。
陆临走到庭院边缘,踏上几节台阶,便已站在环绕庭院的回廊上。回廊大约只有两米多宽,木制的地板上刷了一层木漆,被擦得油亮发光。
他行走在回廊上,身侧每隔几米便有一扇木制的推拉门。门脚边立着一盏盏青瓷底的纸灯,纸灯的蒙纸上画着各式花卉飞禽,内里的烛火透出柔和的光芒。
沿路寻着墙上木牌的指引,陆临来到一间推拉门前,一旁的木匾写着“听风阁”三字。
“看来就是这里了。”陆临将手放在了推拉门上。
明明只是见一个NPC而已,他却莫名有些紧张。
假如真如陆临猜想的那样,玩家占据了原本属于NPC的人生。那么现在的陆临,对自己在云螭界中原本的出身背景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和这位叫宋义的人的关系深浅。
两人若只是点头之交,表面兄弟,糊弄一下倒也罢了。
若是真的交情深厚,甚至是生死之交那种,恐怕陆临几句话之内便要露馅,到时候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哗啦。”
陆临拉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丝绸屏风,画幅上绣着望州的名山大川。
陆临合上房门,绕过屏风,眼前立时亮堂起来。
房间内的陈设简洁高雅,正中是一张红木圆桌,圆桌旁摆着两张椅子。
房间的另一侧,有一排折叠木门正敞开着,春日的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
门后则是一座露台。因为位于十一楼,露台上的视野十分开阔,可以将大半的盛港城和远处的不离山尽收眼底。
有一人背对着陆临,正凭栏远眺。
这人身穿宝蓝色绸衣,戴着一顶丝绸小帽,像是商贾的打扮。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他转身望向陆临,先是微微一怔,接着笑道:“你来了。”
“我来了。”陆临回答,停顿了几秒才补充道:“宋大哥。”
“果然是我陆临兄弟,快请入座,快请入座。“
宋义很是热情,引着陆临在正首坐下后,又轻轻摇了几下悬于梁上的挂铃,这才在对席坐下。
“你到盛港多久了?”
“已有七日了。”陆临回答。
“可曾在城中游览一番?盛港繁华,尤胜京师啊。”
“还不曾有机会,我可等着宋兄带我一游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没有营养地寒暄几句之后,宋义便只含笑看着陆临。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话越多越容易露馅的原则,陆临也含笑看着他。
看起来宾主尽欢,气氛十分和谐。
只是这时间有些长了,场面未免有些尴尬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敲门声响起。
“进来。”宋义清清嗓子喊道,松了一口气。
几名店小二陆续走进房间,手上端着各色菜肴。
这几道菜虽然远不及陆栞口中的那八极宴,但看上去也十分精致,想必厨师很是下了一番工夫。
“来尝尝这里的手艺,盛港城中数一数二的,除了云来客栈,便是这望瀚楼了。”宋义起身为陆临斟了一杯酒,招呼道。
陆临举杯喝了一口,发现这酒寡淡平和,并不辛辣,看来纯度并不高。
他放下酒杯,看着宋义微微侧头,忽然道:“宋兄两日前可是去过云来客栈?”
宋义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神色自然地回答道:“是啊,莫非陆临小弟那日刚巧也在云来客栈吃饭?你也真是,既然看见我,怎么不打声招呼呢。”
陆临笑儿未答,指着一盘红绿相间,色泽鲜艳的鸭肉:“宋兄尝尝这个,若是和云来客栈相比如何?”
宋义起身,左手拢起宽大的袖子,伸出右手夹起一块鲜嫩的鸭肉,放入口中。
“不错,堪称当世绝味。”宋义细细咀嚼,伸出拇指赞叹道。他看着陆临脸色又补充道:“咳咳,当然,和云来客栈相比,还是差了几分火候,哈哈哈。”
“哈哈哈哈。”陆临跟着笑了几声,起身道:“这道菜叫做子姜炒鸭,除了新鲜鸭肉和青红米椒以外,还有一味至关重要的食材,便是那白嫩爽口的子姜。”
他慢悠悠继续介绍道:“子姜的纤维很细,口感脆嫩无渣,可以让整盘鸭肉更有一种辛辣清香的滋味。”
陆临脸色一沉。
“但它毕竟还是姜。”
接着他迅速起身,拔出短铳奔雷流火指向房间的右侧。
那里除了禅椅花瓶字画等寻常摆设以外,还有一个一人高的楠木立橱。
没有任何回应。
桌后的宋义此时却呆滞在座上,脸上满是红疹,两眼无神地盯着陆临的后背,举着一对竹箸的右手还悬在空中,手中的一片子姜掉落在桌上。
陆临原本还不是非常肯定,见此情景,有了几分底气。
他向楠木立橱方向走了几步,继续说道:“我想,恐怕并没有宋义此人。即使他的名字真的叫宋义,和我也并不相识吧。”
“这个人。”陆临指了指身后呆若木鸡的“宋义”,眼睛仍然紧紧盯着立橱的方向:“你应该没有料到,他几日前曾来过云来客栈吃饭,点名要吃客栈主厨的松鼠鳜鱼,但坚持要一丝生姜都不能放。客栈主厨的脾气却很倔,说是自己手中的菜肴必须按自己的规矩来,不想吃姜的话就去点别的菜。店小二很是费了一般口舌,所以我对此印象很深。”
“因此我还能记得,这位客人当时可是左撇子,今天吃饭时却一直在用右手。”
“我想他应该是对姜过敏,再不送医,恐怕有性命之虞。我给你三秒时间,三秒之后我便开枪了。”
陆临下了最后的通牒。
立橱的门由内打开,有一名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个傀儡而已,何必在意他的死活。不过你说的这些恐怕不足以证实你的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