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矮冬瓜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在门口坐着,一会儿又绕到我屋子里,还洒了许多糯米在地上,用水蘸着朱砂,在墙壁上画来画去。
连续几天没睡好,我是真的困了,半梦半醒,也没顾得上问他到底在干嘛。
一觉醒来,天已经开始黑了,刚想起榻,就感觉胸口压着一块凉凉的东西,睁开眼,发现是块玉。
这玉仅有半个巴掌大小,入手温润,整块玉晶莹通透,中心却有个红点,好像包裹着一滴血。
见我醒来,矮冬瓜才坐在我身边说道,“这玉是我师父传下来的,温养了大半辈子,现在它就是你的命,千万别丢了,最好能随时佩戴在身上。”
我“哦”了一声,把玉戴上了脖子,坐起来,望着屋外黑沉沉的天色,不免又有一丝紧张。
矮冬瓜没说什么,又去神龛里取出了一把铜钱,找了一根红线,把铜钱依次穿好,手腕一抖,那红线顿时绷直,密密麻麻的铜钱居然组合成了一把半尺长的铜钱剑。
见我面露诧异,矮冬瓜又笑笑,
“这绑红线的手法,是你入门之后要学习的第一门手艺,别着急,我会教给你的。”
我偏着脑门,瞥了一眼他手上的铜钱剑,不解道,“师兄,为什么铜钱能够驱鬼?”
矮冬瓜耐心解释,
“古铜钱曾深埋在地下,接受地气,铜钱性刚,五行属金,接受气场的能力比金银要好,所以能够克制煞气。而且,铜钱外圆内方,中间刻着年号,具备“天、地、人”三才,因而具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你说鬼魂就是一股气场,而铜钱中则带着另一股气场,所以靠近铜钱之后,属于鬼魂的那部分气场就会受到干扰,甚至被磨灭,是这个道理吗?”
矮冬瓜眉开眼笑,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把,“果然是道童子,悟性不错,还没入门就能举一反三了!”
我很不好意思,捂着脑门“呵呵”傻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矮冬瓜身上有一种亲和力,待在他身边,让我莫名心安,就算明知道女鬼会找来,也没那么害怕了。
矮冬瓜告诉我,能睡就继续睡会,没准一觉醒来,啥事都让他解决了。
这话明显是自欺欺人,女鬼很厉害,我能看出矮冬瓜自己心里也没啥底。
入夜之后,每分每秒都特别难熬。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突然刮起了呼呼的大门,屋子里跟冰窖一样凉,剧烈的狂风吹卷着门窗,发出“砰砰”的闷响。
“来了!”矮冬瓜手上抓着铜钱剑,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了堂屋正中间。
我也战战兢兢地坐起,轻轻跟上去,站在了矮冬瓜身后。
门外突然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我没弄懂什么情况,顺着门窗看了一眼,发现坝子上莫名涌出了不少水渍,将我家围了起来。
“呵呵,雕虫小技!”矮冬瓜手上拿着一个酒葫芦,狠狠灌了自己一嘴,对着门外喷出去。
噗!
酒水散成一团水雾,在空中飘了一阵,洒落在乌漆漆的地上。
随后地板上便整整齐齐地排列出四双黑色的泥水脚印,脚尖朝里,正对着我的方向!
我几乎都给吓懵了,女鬼不是只有一个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脚印?
矮冬瓜却冷冷地笑了两声,将手指伸进神龛,抓了一把香灰在手上,对着那黑漆漆的脚印一洒,使劲晃动铜铃。
屋子里寒风骤起,老旧的钨丝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暗,闪烁着诡异的光。
“还不快给我现身!”
矮冬瓜将铜钱剑往前一伸,点到哪里,哪里就会冒烟,浓烟之下,渐渐显露出几张发青的脸。
这些脸,我基本都认识,周磊、张浩……这两个人早死了,还有一个则是昨天给我指过路的那个中年人,他应该是何娟的生父。
至于站在最后面的,则是昨天被我和矮冬瓜捣了坟头的老阿婆。
他们全都脸色惨青地站在那里,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我。
房间里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咯咯……恭喜姑爷,贺喜姑爷!”
卧槽,谁特么是你们的姑爷!
我的冷汗沿着脖子流淌下来,苦着脸,把目光转向矮冬瓜,“师兄……怎、什么情况啊这是?”
矮冬瓜嘿嘿冷笑,“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女鬼的媒人,向你提亲来了!”
矮冬瓜刚把话说完,门口便再度发出“砰砰”的声音,小院里飘来两股阴寒的冷气,沿着门口飘进来。
随着冷气一起飘进来的,还有一层白茫茫的大雾。
雾色笼罩,一片阴沉,那四个鬼居然同时把脸抬起来,将惨白的大脸齐刷刷地转向我,那目光中散发着浓浓的死气,阴冷的好像毒蛇一样。
我只能拼命地用手捂住嘴唇,才能抑制住心中的恐惧,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故弄玄虚!”
矮冬瓜没有理会屋子里的鬼魂,而是丢了两枚铜钱,狠狠抛在门槛上。
铜钱坠地,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之后,我便看见浓雾中走出了两个小孩,光着脚丫子蹦进屋,手上还端着一个红色的木盒。
一男一女,都穿着红肚兜。
男童脑袋光秃秃的没有留头发,女童则留着两个大辫子,他俩都将眼睛瞪得很大,脸的两边涂抹着腮红,不约而同地看着我笑。
这笑容令我不寒而栗!
表面上看起来,两个小孩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诡异就诡异在他们的眼珠子上,直勾勾的,仿佛根本不会动。
他们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表情和笑容也很不协调,虽然是在望着我笑,可那笑容却阴森森的,让人头皮发麻。
那两只渗血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眨一下。
这是扎纸的鬼童,农村给人出殡用的!
我脑壳一亮,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情不自禁地张大嘴。
冷风一刮,灌了我满口的阴风,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坨冰,吐不出,也咽不下,四肢都麻木了。
两个鬼童来到我面前之后就不走了,猩红的木盒子自动掀开,居然露出一套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里面的大红衣服。
衣服是血红色的,不是大喜,就是大凶!
鬼童将新衣服递给我,既不动,也不说话,只是从他们口中传来的阴冷笑容却一直没停过。
那两对不会转的眼珠子,也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在示意我伸手去接那个盒子。
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矮冬瓜。
“收下吧!”
矮冬瓜的回答出人意料,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门外。
那被浓雾笼罩住的地方,朦胧中好像站着一道红色的影子。
我完全傻掉了,听矮冬瓜的意思,他居然让我手下这套衣服?
“别怕,这两个鬼童没有能力害你!”矮冬瓜背负着双手,对我递了一个眼色。
我心眼都缩成了针尖,只好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出去,接过了木盒。
两个鬼童放下木盒,就“咯咯”笑着跑开了,而那四个站在屋里的鬼魂,也麻木地转动脚尖,一蹦一蹦地跳了出去。
冷风渐渐平息,连飘在院里的大雾也很快散去了,夜沉如水,重新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堂屋里的灯光也恢复了平静。
我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喘了一口粗气,“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何娟来了吗?”
“来了,不过她没进屋。”矮冬瓜用铜钱剑挑着那套衣服,把它丢进了我怀里,
“这是女鬼替你准备结**用的礼服,收起来吧!”
我脑门都吓绿了,“那你为什么要我接过来?”
“如果你不接,今晚他们是不会走的。”矮冬瓜指了指小院中还未散尽的浓雾,坐下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浮现出矮冬瓜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师弟,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或许明晚,我能把所有被你放跑的鬼魂都收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一脸惊恐地等待矮冬瓜的下文。
“你得做点牺牲,明晚穿着这套喜服,和女鬼走一趟**。”
矮冬瓜的话音落下,就像一记敲响在我耳边的重锤,我屁股上好像挨了钉子,“腾”一下就跳起来了,
“你开什么玩笑,和女鬼结了**,那我还能活吗?”
“当然不是真的让你结**,你先别激动,听我跟你解释。”
矮冬瓜把我重新按回了椅子上,语气低沉地说道,
“修道的人最忌沾染因果,你那天受了女鬼蒙蔽,亲手破掉我的法阵,放跑这么孤魂野鬼,你可晓得,这事已经让阎王爷记在了刑罚簿子上?”
我冷汗兢兢地说道,“我是被骗的,难道这也得算在我头上?”
“自然,这是你的因果,必须由你自己背!”
矮冬瓜沉着脸,点点头,“不过,如果咱们能借着**这事,把所有被你放跑的孤魂野鬼一网打尽,也就还了这份因果。”
我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矮冬瓜一字一顿,
“**一定要办,而且必须办得风风光光,把所有孤魂野鬼都引来,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除掉这帮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