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鬼怨,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这就跟中医“望、闻、问、切”是一个道路,关键是看你有没有找对方向。
很显然,我这次化解鬼怨的办法很成功,当着一家子人时隔十几年又再次“见面”的时候,萦绕在整个坟头上的阴厉气场已经消散了很多。
见这一家人哭得凄惨,我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这女鬼之所以死掉十几年仍旧留恋阳世,所为的恐怕也不过就是眼前这一幕吧。
想到这里我心中也多了几分庆幸,还好我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强行将这女鬼收了,而是换了一种比较柔和的办法徐徐度化,骨肉亲情永远是这个人世间最值得尊重的宝贵情感,干了这一票,对我的功德积攒也有一定的好处。
女鬼趴在坟头上“嘤嘤”惨泣,身为老公和儿子的两人却由于是肉眼凡胎,根本瞧不见坟头上的情形。
不过这“阴阳”二字,说起来也真是玄妙无穷,女鬼儿子分明没有察觉到鬼魂的能力,蹲地上哭了一会儿之后,却又缓缓把头抬起来,对着坟头那女鬼趴着的地方望了过去,眼圈泛红,
“娘啊,是不是你,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吧,我想见你!”
女鬼也怔了一下,肉眼婆娑,失去了原本凶戾的模样,将手掌轻轻递出去,看样子是打算抚摸自己儿子的脸。
她惨泣道,“儿啊,我死的时候你才4岁,没想到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娘也想你,但你怎么不过来看看我呢?”
见女鬼的手已经快要触及到她儿子的脸颊,我赶紧折了一根柳枝上去,在女鬼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
柳枝能够打鬼,女鬼被柳枝拍中之后赶紧将手缩回去,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大师,我就想摸一下我的儿子,也不行吗?”
老话说宁可见鬼笑,莫听鬼哭,因为这女鬼面容凄惨,声音听起来也格外刺耳,我强忍心中的唏嘘,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
“你要是为他好,就不要再去摸他。”
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残酷,可阴阳有别,阴间的鬼从理论上来讲已经不再属于阳世,上一世的情感在她阳身死亡的那一刻,早该化作灰飞。
若是让这种带着强烈执念和不舍的女鬼在自己儿子脸上抓一下,势必留下鬼印,或许在一般人看起来,那所谓的鬼印和胎记并没有任何分别,可这种痕迹一旦留在活人身上,还是会压低她儿子的气运。
我说的很小声,可还是被一旁哭泣的中年人听见了,他猛地把头抬起来,死死抓着我问道,
“大师,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是不是我老婆?你有没有法子让我见见她,十几年了,我很想跟她见一面啊!”
我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回应道,“生离死别只是人生常态,我劝你还是想开一点,哭坟只要让你老婆消掉怨念就好了,最好不要过多纠缠下去。”
女鬼舍不得离开阳世,本身就是因为记挂自己的老公和儿子,倘若三方见了面纠缠太久的话,往往这种度化的效果会适得其反。
我给陈经理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立马蹲下去将地上的两人搀扶起来,
“行了,祭拜一场,也算是替她还愿了,如果你们真是为了她好,现在就马上离开,大师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一老一少哭哭啼啼地往外走,一步三回头,隔了好久才被陈经理拽出了这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趴在坟头上的女鬼说道,“柳红,你怨气可消了?”
女鬼对我深鞠了一躬,又哭哭啼啼地说道,“大师,我还有一个心愿为了,我看得出来,我老公身上有暗疾,你能不能替我帮帮他?”
我叹息道,“人的寿数自有老天来定夺,你老公还有十几年的阳寿,已经不是你能照顾得了的,你还是乖乖听话,让我送你去轮回吧?”
女鬼飘在坟头上,直接给我下了一跪,“谢谢大师成全我的心愿。”
消了怨气,这女鬼看起来也就没那么凶戾了,瓜子脸。柳月眉,瞧起来倒颇有几分风韵,我对她挽了个道揖,
“不必客气,积德行善,这本是我们道家人应该做的事情,现在你夙愿以了,还不上来让我超度你?”
我将桃木剑挽了几个剑花,沿着坟头快速游走,脚踏七星罩步,一边行咒,同时将桃木剑压在女鬼额头上,轻轻掐了一个法诀,剑锋一转,对着坟头中爆吼一句,
“启!”
那坟头经过我的法咒牵引,立马飘出一股稀薄的浓烟,浓烟渐渐扩散出来,笼罩整个人工湖的湖面。
波光嶙峋的水面之下,一圈又一圈的水纹来回跌宕起伏,我收回桃木剑,将剑尖插向地面,挤破中指之间,扯出一张黄纸快速画符。
指尖游走,一道道弯曲的符咒在我手中缓缓成型,下一秒我将符纸一抛,口中大声诵念道家往生咒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咒语落下,我将符纸朝着湖面上一抛,那符纸沿着水波打转,居然悬浮在水面之上,如莲花般徐徐舒展身躯,形成了一个小船的模样。
阴间的路,活人是没有办法走的,即便我身为一个道士,也远远达不到“神魂离体”、接引亡魂进入地府的程度,这黄符化作的纸船可以带着女鬼去往幽俯,往生极乐,也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柳红,时间不早,莫再贪念人世,快快上路吧!”
我将剩余的中指血全都点在黄符上,飞速写下了女鬼的生辰八字,手拿镇魂铃,将手腕一翻,狠狠砸向黄符,那黄符中“嗤”的一声响,徐徐沿着天空飘起来,飘向了湖泊中央。
白雾横江,笼罩出一片雾蒙蒙的黑夜,我指了指悬在头顶上的那团游移不定的火符,回头对女鬼厉喝道,
“吉时已到,快快上路!”
女鬼身体缓缓飘起来,垂直朝下的鞋尖轻轻点在“纸船”上,身体随着水流荡漾,一点一点沿着湖泊中心处飘去。
鬼魂是没有重量的,我的符纸能够帮助她直通幽冥,眼前的“湖水”早已不再是之前的人工湖了,而是我利用法阵之力,接引过来的“忘川河”。
只要女鬼的魂魄能够顺着“忘川河”飘到尽头处,就算过了“枉死城”了。
人的阳寿自有天定,阳寿未满而死,这叫“枉死”,枉死孤魂不入地府,必须待在枉死城中历经阴风洗涤,直至时辰到来的时候才能迎来下一次托生的机会。
而道家的超度法门,实则就是在幽冥地界中开辟了一条“近道”,能够帮助女鬼少走一些弯路,最终直接走向奈何桥。
静静的湖面中白雾翻涌,片刻间“纸船”已经载着女鬼的亡魂,来到了江心深处。
那江面中忽然涌来一个簸箕大小的水涡,紧接着女鬼身体一矮,一头扎进了江水中,笼罩湖泊的白雾也渐渐消失,跌宕起伏的水面重归平静,再也没了先前的阴冷。
白雾化开,我望着黑沉沉的湖水叹息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阴阳袋,沿着湖面边缘的小道走回了小区。
陈经理早已经坐在值班室等我了,我刚到,他就立马站起来,将一叠用报纸包好的钞票递到我手中,
“小陈,这次真是感谢你了,要是没了你,老哥简直不晓得该怎么办!”
我道了声无妨,收了人家的定金,过来帮他驱鬼也是分内之事。
陈经理抓着那叠钞票塞进我手里,又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小陈,我一看你就是有本事的人,这么年轻就懂得抓鬼,比那些所谓的风水大师可要强得多了……”
我急忙摆手制止了他,“陈经理,话不能这么说,术道这一行分类庞杂,并不是每一个风水师都懂得抓鬼的,阴阳卦尧和风水堪舆是文夫子的活计,而抓鬼则属于武夫子的活,并不能混为一谈。”
普通人对我们这行的误解太多,以为凡是称得上“先生”这一称谓的就必定能够抓鬼,其实这是误会,文夫子和武夫子分工不同。
“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有本事的人,小陈,别看我只是个普通的物业经理,私底下还是认识几个房产开发商的,这年头越是有钱的人越信风水玄学,你有这么好的一身本事,将来我们肯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陈经理笑笑,又邀请我去附近的餐厅和他吃顿饭,算是答谢我替他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我没有推辞,忙活一天正巧也累了,便随同他去了餐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我打着酒嗝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陈经理替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嘱咐司机带我回兴德斋。
到地方付钱下车,我正要推开大门,却一眼瞧见大门上的门锁居然再度被人砸坏了!
我仔细打量了一眼被砸坏的门锁,眼皮跳了一下。
兴德斋在风水街上小有名气,赶来这里砸场子的人并不多,这大门上的破锁已经是第二次被人撬开了,究竟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