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于谷离开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我感觉和输液前没什么不同，嗓子依然隐隐作痛，刚才量体温烧也还没退。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只能说我的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一些。
我和于谷手牵手，十指紧扣。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家。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一时间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爸妈去旅游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姐和玉米。”
这能成为我跟你回家的理由吗？我心想。
“住旅馆也行，只是那样不方便给你做饭，晚上也不好照顾你。”
晚上我为什么要你照顾啊！我忽然觉得我和他的关系进展过快，是我向他告白的缘故吗？我不想他把我当成那种随便的女生。
“我想先去你家，跟你姐打声招呼，然后去住旅馆。”
“为什么不打她手机？”
“还是见面说比较好，这次算出差，我这一生病，耽误了她的行程。”
“那我们先回去，你先在我家休息一会儿，我给你煮粥，你吃完我再送你去住旅馆，你看这样可以吗？”
生活被别人这样事无巨细地安排，说实话我有些反感。可眼下他是我男朋友，我似乎应该听他的话。
我们上车，车子驶离医院停车场，他又开始沉默了。
“你不跟我说话吗？”我说。
“你想说什么？”
他竟然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要不是他手握方向盘，我真想锤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从医院停车场到第一个十字路口那么长。
等绿灯时他说：“这回我休假三天，忙了这么久，终于放假了。”
我没回他。
“原本我想回去找你，我姐联系我，我才知道你们飞出国了。”
“你找我干嘛。”
“找你吃饭啊，好久没见你了。”
我没搭腔。他这样一说，我又想起他不告而别，心里燃起一团怒火。
绿灯。他踩下油门。
“我现在在急诊科，每天不是帮人包扎，就是帮人醒酒，偶尔也会做小手术，把灯泡从别人嘴里取出来什么的。”
我理应接腔，问他取灯泡是怎么回事，可我有更关心的事情。
“你不和单医生一个诊室吗？”
“没有啊，她内科的，我一般都在外科。”
“你们经常一起吃饭？”
“偶尔在食堂碰到，偶尔坐一起聊两句。”
我不能再问下去了。再问下去，我就和成天担心老公出轨的大妈没什么两样了。我还不到二十五啊。
“你当我姐的秘书，平时都忙些什么？”
“做秘书该做的工作咯。”
“有没有碰见富二代？”
富二代？在他眼里我就是那种为了钱倒贴的女人吗？
“你姐夫算不算？”
“啊？算是吧。”
“我对他挺有感觉的，不过他在你姐面前就是只舔狗，我算是死心了。”
“你对我姐夫有感觉？”
我意识到我说错话了，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但我不能就这样说出来。
“你别只听半句啊，你姐夫光看外表，还有他住的房子，正常的女孩子都会喜欢吧。”
“知道啦，我不会跟我姐说的。”
“你爱说不说，我做人做事，问心无愧。”
又是红灯。他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现在舒服点了吗？”
“嗓子……还有点痛。”这下突袭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我们都要吵起来了。
“烧还没退，要不我直接送你去旅馆，你早点休息，我到街上给你找点吃的。”
“可是……”
我的手机哼起歌。是于栗打来的。她问我怎么还没到家。
我问于谷还有多久能到。
“十多分钟，你确定要回去吗……”
我跟于栗说我们马上就到了。
车子停在小区划好的停车位里。我按了半天，安全带的锁扣还是没反应。
他帮我解开安全带。我正想打开车门，他按住了我的手。
“小墨，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望着他，等他开口。他的表情像是在打腹稿。
“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以后可不可以，只对我一个人有感觉。”
我靠回椅背上，抱起胳膊，“那你要和单医生保持距离，而且不准跟她吃饭。”
“吃饭也不行？”
“不行。”
他在犹豫。他竟然在犹豫。
“医院同事聚餐也不行吗？很多人那种。”
“不行。她内科，你外科，你跟她聚什么餐？还有，你上午说请她吃饭，你告诉她你有女朋友了，告诉她，我不乐意你跟她吃饭。”
他看着我，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说话啊，笑什么。”
“你还是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你别转移话题。”
“我答应你，我会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以后我也不会和她一起吃饭。”
我点点头。
“你还没答应我呢。”他说。
“答应你什么？”
“只对我一个人有感觉。”
这话我光听着就浑身鸡皮疙瘩，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而且还说了两次。
“我刚说对你姐夫……有感觉，当时我连你在哪都不知道！而且我说的有感觉，又不是男女之间那种感觉……”
他满眼疑惑地望着我。
“你看到美女不会想入非非吗？同样，我一个单身女性，看到优秀的男人……”
我好像越描越黑了。
我咬咬牙，“总之，我们今天第一天交往，以后我只喜欢你一个啦。”
说完我推开车门，闯入轻柔的晚风里，任风中冰凉的水汽浸湿我温热的双颊。
小区里静悄悄的，路灯俯瞰着寂寥的鹅卵石小路。我站在车子前头，不知道要往哪边走。
他来到我面前，往空气里呼出一大团白汽。
“冷不冷？”
“我还烧着呢。”
他牵起我的手，“我想吻你，可以吗？”
我看着他的双眼，时间仿佛停滞了。
这个男人几个小时前才说喜欢我，现在又想吻我。
他只对我说了一句“他喜欢我”，就可以像现在这样随意牵我的手，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提出一些我无法拒绝的请求。
我和他的关系发展太快，如同一只在我鼻子前急速膨胀的气球。只要我一闭眼，气球就会炸开。
他打破了我所有关于爱情的幻想，也顺道儿扫清了我的疑虑。我喜欢他很久了。
我松开他的手，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借力踮起脚。
我的嘴唇蜻蜓点水般触碰他的下唇。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吻。
我推开他，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