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的死亡率本来就高,他们可以死于酒精中毒,死于酒后醉驾,死于酒后走路闯红灯被卡车压死,甚至死于酒后不小心摔倒摔死、撞到门框撞死。现在又多了一个奇葩的死法,死于酒后呕吐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于晨边说边带着吴忌来到了魏豪的停尸房。还未走进停尸房,吴忌就听到了哭声,一个女人的哭声,吴忌觉得有点耳熟。当他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是谁时,此人已经站在眼前,她就是魏豪的女儿魏文颖。她的旁边是带她来认尸的警察安欣彤。安欣彤见到吴忌有点惊讶。“吴忌,你怎么来了?”
“我……”吴忌才说了一个字,魏文颖已经忽然扑倒在他怀里。“吴忌哥哥,我爸爸,我爸爸死了,呜呜呜……”
吴忌有点措手不及,一来他不知道怎么哄哭泣的女孩,二来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投怀送抱这种行为。他本能地将双手高举空中,就像一个现行犯看到警察一般。
“节哀顺变。”吴忌想了半天想出这四个字,这还是来自于晨在旁边用嘴型比划得到的启示。然后于晨又比划了一个拥抱的手势,示意吴忌拥抱一下魏文颖,但吴忌用眼神表示拒绝,并将魏文颖从身上小心翼翼地挪开。“你们谁有纸吗?”
安欣彤递上一包纸巾,吴忌接过,不过,他接纸巾的时候发现安欣彤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带着一股怨气,但他没有多想。吴忌把纸巾递给魏文颖。“文颖,节哀顺变。”
“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被酒精害死,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呜呜呜。”魏文颖边擦泪水边说,“我一直劝他不要再喝酒,可他就是不听,呜呜呜。”
吴忌走到魏豪的尸体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安欣彤凑上前去询问:“你在看什么?”
吴忌欲言又止,余光向魏文颖瞟了一下,然后说道:“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魏伯伯。”
“魏伯伯?原来你们是亲戚。”安欣彤话音刚落,于晨接道:“不是,魏豪曾经是吴局的上司,俩人以前称兄道弟,所以吴忌就跟着叫起了伯伯,是这样吧,吴忌?”
“你还挺了解的。”吴忌点点头。
“原来如此。”安欣彤会意,然后走向魏文颖,“魏小姐,尸体身份确认无误的话,请跟我来填一下认领单吧。”
魏文颖点点头,跟着安欣彤走出停尸房。不过耳聪的安欣彤在离开停尸房的时候听到吴忌问了于晨一个问题:“死者嘴里和鼻腔中有检查出什么细小的纤维物吗?”
答案是没有,安欣彤才刚看过验尸报告,所以她记得很清楚。不过吴忌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带着这个疑问,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安欣彤决定找吴忌问清楚。她先去了吴忌的侦探事务所,但除了听到泰山的汪汪叫,无人应答。果然还是应该先打个电话。于是她电话吴忌在哪,吴忌告诉她他在凯利琼斯酒吧,她要了地址后便前往凯利琼斯酒吧。酒吧不远,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她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吴忌正和另外一个男人聊得起劲,那个男人站在吧台里面,所以不是客人。
“如果我昨天一直陪着他,他或许就不会死了。”吴忌一脸沮丧,“但我没有。我一听到他要把女儿叫出来,我就逃走了。”
“吴忌,这种事谁也不想的,你又不是预言家,其实像他这个喝法迟早会死的。”
“对,迟早会死的,但我们所有人不都是迟早会死的吗?”
“你别断章取义,我没有跟你玩文字游戏。”
“我知道,只是最近发生在我周围的命案有点多,让我有点……有点……抑郁。”
“哦?命案太多了?除了魏豪还有谁死了?”
“有个律师叫郑仕杰,前几天也死了,一个糖尿病患者结果死于低血糖,听着是不是很滑稽?他从我事务所离开后跑去锡安江夜跑,结果夜跑完回车里的时候血糖太低,死了。那天我们聊完公事之后,他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顿晚饭,我说我不饿,然后他说好像他也不饿,结果他没吃晚饭就开始跑步。后来我才知道这顿晚饭有多重要,如果我陪他去吃点东西,那么他或许就不会因血糖过低而死。”
“所以郑仕杰因为没有你陪吃饭死了,魏豪因为没有你陪喝酒死了。但是吴忌,你没有义务陪他们吃饭喝酒,所以你不能把他们的死揽到自己身上,你又不是三陪先生。”
“他说得对。”安欣彤听到这里,无心插了一句话,吴忌这才意识到安欣彤已经在身边坐下了。
“哦,你们认识?”林霄打量了一番安欣彤,看向吴忌。
“认识,女警官安欣彤。”吴忌介绍道,“欣彤,这位是林霄,这个酒吧的老板。”
“哇,陀枪师姐。不,应该是陀枪师妹才对,把你叫老了。”林霄见到美女一脸兴奋,“安警官,你要喝点什么?”
“叫我欣彤吧。”面对热情奔放的林霄,安欣彤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不太会喝酒,我一喝酒就会……”安欣彤看了一眼吴忌,“脸红。”吴忌曾对她说过一喝酒就脸红也叫亚洲红脸病,“所以给我一杯鲜榨橙汁吧。”
“没问题。”林霄朝汉斯打了一个响指,“一杯鲜榨橙汁。”
“我听你刚刚在聊郑仕杰和魏豪的案子。”安欣彤入座后说道。
“对,发发牢骚,林霄是我的牢骚回收机。”
林霄露出一个无奈又憋屈的表情。“还是无偿回收。”
“但这两个案子都是意外死亡,所以吴忌,我想你不需要太在意。”
“哦?郑仕杰的案子已经被定义为意外死亡?”
“那倒没有,不过我听于队说,十有八九会以意外死亡结案。”
“那你觉得呢?你觉得是意外死亡吗?”
“这个嘛……”安欣彤低头思虑了一番,“我不敢确定。死因听着有点离谱但不代表不会发生。就像上个月更离谱的意外死亡事件。一个男人从寰宇购物中心的中庭跳楼自杀,结果砸中了下面的一个正在购物的女人,这个女人当场死亡。”
“我听说了这个事。”林霄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还有一则更离谱的意外死亡。说是被自家的狗开车撞死,我忘了在哪看到的……”
“这个我也有印象,我在每天推送的手机新闻里看到过。”安欣彤点点头。
“你们现在是在向我普及九十九种意外死法吗?”吴忌打断两人的对话,“我难道不知道意外死亡可以有多离奇吗?有个案例读警校的时候不经常用来做理论考试吗?跳楼中枪那个。”
“哦,那个案例我很喜欢。”安欣彤很快就融入了吴忌林霄的朋友圈。
“什么案例?听着很有趣的样子。”林霄从汉斯手中接过果汁,递给安欣彤,安欣彤向他道了声谢谢,然后开始讲:“很经典。有个男人在自家的公寓顶楼天台上当众跳楼自杀,但在尸检时发现他心脏中有一颗子弹。于是警方展开调查,怀疑在男人跳楼时站在天台上的围观群众中暗藏真凶,但最后无功而返。问题来了,这个男人到底怎么死的?”
“原题就是这样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安欣彤喝了一口橙汁。
“这是什么破考题?线索这么少,怎么答?”林霄皱了皱眉头。
“这不是一道推理题。”安欣彤抿嘴笑起来,“这是一道开放命题,没有正确答案,考的是想象力,只要你能自圆其说就行。”
“是这样吗?”林霄望向吴忌,吴忌向他扔来一个微妙的眼神。“那我就天马行空乱想了啊。他可以有两种死法,一种是死于跳楼,一种是死于心脏中弹,对吧?警察在围观群众中没有找到凶手,假设警察没有调查失误,那么说明真的没有凶手,所以死者心脏中的子弹早就有了,但怎么会早就有了呢?心脏中有子弹活不了的吧?难道他的心脏结构跟别人不同?那法医早就检查出来了吧?但是跳楼也是死因吧?”
林霄的这番无序言论引起了听众吴忌的反感。“林霄,我听你说话就像看到一团毛线越绕越乱,实在听不下去了。”
“哦,那么你来,你来说说,你当年怎么答的题?”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逻辑题。不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只要一点点想象力即可。题目中尸检没有特别提死者的心脏结构问题,就默认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我们默认一个常识——心脏中弹,正常人都会立即死亡。有了这个前提条件,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把跳楼分成三个阶段,跳楼前,即被害人站在天台上的时候。有凶手吗?没有。因为警察已经调查过,当然我们也默认警察调查中没有失误;跳楼后,即被害人已经坠楼在地上。有凶手吗?没有,也不需要有,因为他都死了,凶手还犯得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补一枪吗?所以被害人中弹只能发生在跳楼中,也就是从天台下坠到落地前的这短短几秒钟。题目中提到他跳楼的天台是自家公寓楼,所以他很有可能死于下坠时,某人从公寓窗户或阳台射出来的子弹,但开枪之人是故意的吗?显然不是,因为他不可能预判被害人何时跳楼,所以他也不可能精确地设计整个谋杀过程,用数学物理知识来计算物体自由落体的距离和子弹从弹道里发射出来的距离等等都过于理想化,实际杀人过程中误差太大,所以一个有预谋要杀人的凶手不会采用这种方式。综上,这个开枪之人也是无意中射中了下落的被害人。所以死者是死于意外,死因是心脏中弹。解答完毕。”
吴忌一口气说完后,喝了两口酒解渴。
林霄拍起手连连说了三个“服”。
“这个解答我给满分。”安欣彤也不住点头。
“其实这个案例是个真实的案例,发生在上个世纪的美国,那个无意中开枪打死被害者的人在家里试用他的消音器,不过枪走火了,他当时都不知道外面有人在跳楼。”吴忌补充了一句。
“这个我也听说了。”安欣彤喝了一口橙汁,“所以你看意外死亡是多么容易发生,发生的方式又可以千变万化。有人说意外死亡是上帝提前召唤你的一种方式。”
“这么说起来,上帝就是一个屠夫咯。”吴忌紧跟着应了一句。
安欣彤看了一眼吴忌。“看来你对上帝有很多不满的情绪嘛……”
“有人还告诉我上帝死了。”
“是尼采吗?”
“不是,尼采早就死了,是我刚刚提到过的《九十九种意外死法》的作者冬石。”
“这本书你之前就跟我提过,但我一直没有去买,看来我应该买来看看。”
“如果你看过,就会对魏豪之死产生怀疑。”
“说起魏豪,我今天晚上来找你就是为了问你一个问题。”安欣彤因为和吴忌林霄聊得太欢,结果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吴忌喝了一口吉布森。“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