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站在众人面前,时不时不自觉挥舞着手臂,CEO一般,她说艾瑞克已经跟庄家敲定了,按照我们的原定计划,三条腿走路,时间定在礼拜五上午资金往来最紧密的时候,眼看到周末,在这个时间走款也可以避免反洗钱小组的监督,这个时候他们的精力普遍会分散一些。我们很走运,庄家说刚好有一笔钱要进入内地,也会约在礼拜五,所以直接对敲即可,外头要进来两亿五千万,少的寸头林天王会不给我们,10点半准时打款,子玉,你叮嘱宫良他们不要错过时间,11点款子就能入宫良在香港的账户。第二部分,蓝精灵行动。庄家手上本来就养着一千个蓝精灵,再加上招募的一千个,所以可控制的蓝精灵有两千多个,只是有的蓝精灵是生手,转款没问题,就怕耽误时间,所以这一部分我建议不要放多,额度,子玉你和宫良商量,最好不要超过两亿。剩余的,就是第三部分。
子玉问:“剩余的都走大额支票?”她有些担忧,“要知道,现金支票提取是有额度的。”峻桐冷眼看大红。美凤不语,她现在是个病人。大红说那是国有银行,为了反洗钱设置的,香港可是个自由港,庄家会把现金汇兑的窗口放在汇丰、花旗、渣打这样的银行,只要是现金支票,并且不是明摆着的黑钱,没有人会在额度上为难你,实在不行还有瑞士银行,这点大可放心。现在我们应该担心的,是过关,保持自然,就像上次我说的,支票是夹在书里的,书你选好,别被海关查出来。
“这太危险了,”子玉着急,“不确定因素太大,第三个方案不可取。”
“错,”大红对子玉一指,“夹带支票恰恰是最可取的,放心吧,林天王已经在海关买通了一处关口,红姐办事,你还能不放心。”听她这么说,子玉才松口气。
“支票谁给我们?”子玉才想起。大红说,到时候会派专人来送,有接头暗号,对方会说:水能载舟也能煮粥,我们答:我能省钱也能赚钱。对方会给我们几本书,支票就夹在书里,不过,这几本书需要我们事先放在罗湖千宁路十八号第一个铺子士多店的货架上。“这个任务交给峻桐完成。”大红对峻桐说。
她又问:“美凤是不是一定要带?”
峻桐坚定地,“必须带。”子玉也说,带吧带吧,都走到这一步了。大红说:“你们别以为我说暂时不带美凤是要弃子,其实是在保护她,不顾既然你们一定要带,那就带着,不过行动要迅速,不能拖泥带水。”峻桐说到时候由我照顾董老师,你们不用管了。
宫良他们已经过关去香港了。第二天早晨就准备行动。他本来要来深圳陪子玉走一趟。子玉的意思是,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还是她们几个女人不起眼比较好。
无眠之夜。子玉请峻桐一起挑书。打开箱子,都是峻桐的书,子玉都给托运过来了,她来深圳也是照着搬家的规格。
“哪几本,选选?”子玉对峻桐笑,耸耸肩,故作轻松。
峻桐半蹲下来。
“想不到我儿子这么爱读书。”子玉眼放慈祥之光,“这些都读过?”峻桐笑笑,说瞎读。过去不知道怎么与她相对,尹子玉的柔情让峻桐起鸡皮疙瘩。可到了这最后一晚,峻桐忽然愿意去理解、包容这个可怜的女人。“最喜欢哪一本?”子玉问。
峻桐随手捡起叔本华的那本《人生的智慧》。子玉接过去,嘲弄般地,“这个作家真大胆,居然敢谈人生,他凭什么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他是个哲学家。”峻桐平静地。
“哦?”子玉笑一笑,“失败的哲学家?失败的人才能看透人生。”胡乱翻开一页,子玉信口念出,“这个世界沉浸在罪恶之中:野蛮人相互吞食对方,文明人互相欺骗对方。这就是所谓的世道方式。明智的人在取暖的时候懂得与火保持一段距离,而不会像傻瓜那样太过靠近火堆。后者在灼伤自己以后,就一头扎进寒冷的孤独之中,大声地抱怨那灼人的火苗。”读完,合上书,子玉若有所思,然后说好像有点道理,“我就是后者,被火苗灼伤还抱怨火苗,呵呵。”
看着顾影自怜的子玉,峻桐突然觉得揪心。是他害她到这一番田地。“看看这本。”峻桐有意扭转悲伤氛围,递上一本《怀旧食堂》。伊北是他最喜欢的作家。
“《怀旧食堂》,炸羊尾,呵呵,”子玉发笑,“到了香港将来再开一家店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香港人口味难么刁。”
“想开一定可以开起来。”峻桐故意往开心了说,“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子玉说晚上吃多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了,把书选了就休息吧。两个人选了五本书,分别是《怀旧食堂》《人生的智慧》《蜀山剑侠传》(其中一册)《社会契约论》和一本意大利小说《质数的孤独》。子玉拿着最后一本问是讲什么的,名字挺有趣。
“质数就是除不净的数,没有同伴,只能一个人,这书里就是说有个男孩觉得像质数,他遇到一个女孩,跟她有同样痛苦的过去,但是两个人注定不能在一起。”峻桐一口气说下来。
子玉喃喃,质数的孤独,质数的孤独……挺好,孤独……她叹了口气,说你还喜欢金顺?说完又笑,纠正道,不对,她现在叫陈若男,你还喜欢她?
峻桐没回答。他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质数的孤独。”子玉笑着说出来,口气带点自嘲,手轻拍在封面上,“质数的孤独……”
“质数的孤独。”峻桐跟着她说,“挺好,质数的孤独……”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子玉忽然说:“再孤独我们也是一起的。”
峻桐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一起的,是的,她分明记得,她是妈妈,他是儿子,割不断的联系。
子玉声音有些颤抖,“其实我想说,过了今天,明天真的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和解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抵触我,但是,我们还是一家人不是么,一家人……”
语无伦次。然而饱含深情。
“妈。”峻桐干脆地。他现在怀着大爱。
子玉眼泪快下来了,身体前倾,拥他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