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嗣源父子验证此地是舍他人性命取自己功名的好地方后,晋军大队掩杀上来,成功突破谷口。
个别同志因为胆子小了一点,步子慢了一点,连个鸟蛋都没扯到,相当后悔,表示如果还有机会,一定会后进不让先进。
机会是有的。
大房岭的十八谷,契丹人没放弃对任何一个地势险要谷口的借用。这符合电子游戏的设定,要见阿保机这样的终极老怪,当然得通过十八关。
而且还不仅限于十八关。在谷口的阻击一一被击退后,契丹人并没有认输,他们收拾兵马,退到了山外,在那里,地势开阔。
只要让自己的马跑起来,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是他们的对手。包括那支刚让自己吃尽苦头的晋军横冲都。
契丹人还是很有头脑的,以骑兵对骑兵,占尽数量优势的他们当然有把握挽回面子。但可惜的是,他们的文化课缺课不少,至少没读田忌赛马。
谁说你出上等马,我就得以上等对之?你出骑兵,我就对骑兵?谁说我们只有横冲都?
出山!李嗣源的先头部队迈出大房岭。这里,不再有崎岖的山谷,不再有被人居险痛击的危机,但还远远不是战斗的结束。
很快,重新整顿队形的契丹骑兵大叫着冲了上来。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契丹人露出了微笑,契丹人笑起来相当可爱,他们的发型很卡通,一般理个光头,只在耳朵上方各留一个络头发,像是将八字胡整体上迁。更普通的发型是将头顶剃光,只在外围留一圈头发,这种发型叫地中海,在今天多见于智慧型中老年人。
微笑着的契丹人举起了铁剑,铁刀,铁棒槌,显然他们还不想用箭。
直接冲入这伙晋军,让他们尝尝契丹近搏术的厉害。这些年来,他们在领袖阿保机的领导下用这一招轻骑冲击取得了无数的胜利。
但连胜的记录要在这片幽州郊区终结。他们又犯了一厢情愿的毛病。
这是战场,不是格斗大会,谁跟你玩近身搏斗。
列阵!
一声巨吼在晋军中军响起,号令者李存审。
契丹人初始冷笑,什么阵在他们眼前都是浮云,但马上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那时,他们恨不得自己座下是神马,可以腾空而去。
在那声命令响过之后,本来还在前方的晋军骑兵突然后退,从后面冒出一队整齐的步兵。
步兵不可怕,可怕的是步兵手上的东西,这些步兵手无寸铁,只是各自拿了一个像鹿角一样的栅栏。这种东西我在电视节目上看过,一般用来隔离人群。
看来,在李嗣源开山辟路时,李存审并没有偷懒,领着主力就地取材,伐木为栅,在出山之前就准备好了这些抵御骑兵冲刺的利器。
近千个栅栏往前一放,削尖的鹿角对着契丹骑兵发出了热烈的请求。
再冲,就是死路一条。幸好契丹人精于骑术,马的制动性能又很好,在亲密接触这些尖鹿角前,成功变向。
对这些过营门而不入的契丹同志,李存审准备了另一样待客之物。
箭,如雨的箭,唆唆而来,如万尾响尾蛇同时摆动了后尾,这是死亡的声音。
丢下数千的尸体,契丹骑兵退去了,只是暂时的,平心而论,他们实在是努力的打劫团伙,执著的铁血战士。作为打援部队,他们的口号是不让对手前进一步。
只要晋军一开始移动,他们就组织部伍,重新发起冲锋。
你们已经动了,那鹿角栅栏还能跟着保护你们不成?
揣测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些鹿角栅真的是随身保护神。
这是一座移动的营寨,有一队士兵专门负责移动营寨,行,则寨起,停,则寨立。
契丹人的骑兵终于明白,他们已经遇上了克星。
契丹人撤退了,他们退到幽州城下。从据险阻击,到倚仗兵种优势冲击,当这些招数都不管用以后,他们还有最后的一招:人数上的优势。这里是契丹大军所在,有数十万的兵马。
江湖上的高手总是游刃有余的,如果被逼的把压箱底的东西搬出来,那也就意味着最终的失败。
况且人数占优势吗?很快,契丹人连这一点不敢确信。
晋军席卷而来,浩浩荡荡,光马蹄激起的灰尘就遮住了大半个天。看到这一幕,契丹人开始害怕起来,他们的耳边还回响着李嗣源的喊话:晋王命我将百万众直抵西楼。
在晋军里有少望尘而知兵数的高手,比如李嗣昭,周德威等。而终生与马为伴的契丹也有这等技能。
等嚣天的灰尘遮天蔽日而来时,契丹人心里最后的一点信心已经被击垮。在那些乱尘后面,没有八十万也有百万大军吧,看来,那位在山谷的横冲老汉虽然下手极狠,但总算是个诚实人,说有百万就有百万。相比之下,我们只有三十万就号百万实在有些惭愧。
契丹大军的阵脚开始松动。
大战临,而阵脚乱,这是败军之象,到了这时,该有个大头目出来号召兄弟们挺住,不要慌之类的。
可惜,就目前这个情况,能成功鼓励契丹大军士气的人只有阿保机,可阿保机已经不在工作岗位上,他回西楼去了。
阿保机已经走了近两个月。
攻了三个多月还拿不下来,这在阿保机的征战生涯当中还是第一次,等卢文进提供的各种先进攻城术失败以后,阿保机才猛然想起老婆述律平的话来。
出征之前,述律平告诉他:幽州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好攻的,我们要是不成功,则刚成立的帝国就要完蛋,不如在幽州境内派骑兵骚扰,用不了数年,幽州就会陷入困境。
一个女人,不研究怎么让羊排更鲜嫩可口,不研究怎么教育子女,不研究怎么搞好邻居关系,却转而研究起了谋略,研究怎么陷人城池,夺人国土。
这实在是个可怕的女人。
到今天,阿保机这才明白,不听压寨夫人的话是压不住寨子的,可让阿保机下定决心回家的原因还有一个。
天气太热。
契丹人在适应天气变化上容忍度有限,至少还比不上本人,本人一年四季,不论酷暑严寒,基本都在一个地方不动窝。而在建立契丹帝国之后,契丹皇帝搞了一个四时按钵制度,春天时,到松花江破冰打鱼,搞头鱼宴,很多年以后,辽国的大敌就出现在头鱼宴上,那人叫完颜阿骨打。秋天时,到今天的内蒙古伏虎林打猎,据说,那时拿着照相机到伏虎林是能拍到老虎的。冬天时,到温暖的广平淀钻被窝。而夏天时,他们要去今天河北的沽源县避暑纳凉。果然是流水的行营,铁打的皇帝。
按这个制度,六月时,阿保机同志应该起驾去避暑山庄了,而据史料记载,那时的北方比现在要热得多。
阿保机受不了幽州城下酷热的天气。这位天皇王以前是部落勇士,可以大大方方膛胸露腹,以急散热之需,但现在已经当皇帝了,就不好意思衣冠不整,毕竟牵扯国家元首之形象,兹事体大也。
为了国家形象计,阿保机把卢文进叫来痛骂了一顿后,带着一身痱子回到了西楼。
下一回,得挑个凉快得日子再来,这是阿保机对南征之事的总结。看来,他虽然英明神武,四方臣服。却不明白连虾都懂的道理,要想红,就得耐高温。况且,他又犯了一个错误。
眼前的幽州已经成了鸡肋,攻之无味,弃之可惜,曹操同志对这种情况已经给出了指引,当年,曹前辈一发现菜单不对,立马领着手下尽数撤退。但阿保机还存着幻想,在幽州城外留下了这一大队兵马。
留下的契丹兄弟很不幸。
回到幽州城外的战场。我们知道在那些乱尘之后,只有区区七万兵马。这是李存审的障眼法。
攻到幽州外围之后,似乎可以一鼓作气,直接冲到幽州城下,与周德威会师,来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必可取大胜。
很多晋军步兵为先前的胜利所励舞,表示契丹骑兵不过如此,请求马上开战,一决高下,步兵犹如此,李嗣源的横冲都当然也按捺不住。
决战吧,就在幽州城下,让来犯之敌付出代价。
但李存审传下命令:不得妄动。
在五虎将中,李存审以智慧著称,当然不会是随便冲两下就算数的。就算到了最后关键时刻,他也要用点小招数彻底瓦解对方的士气。
出阵!李存审令下。
一队士兵移动到前列,这些人年纪偏大,身格偏弱,明显不适和执行第一波冲锋。而且他们也不是鹿角兵,更像是炊事班打柴草的,人手一支树叶。
士兵开始在晋军阵前横向跑动,很快,阵前冒起一股嚣天的灰尘。
乱尘逼近,乱尘的后面,喊杀震天,战鼓动地,仿若神鬼之兵。不一会,李嗣源的横冲都后来居上,率先从乱尘中杀奔出来。
契丹大部分同志做了明智的选择,跑路。毕竟,战功是虚的,出来是打劫的,保住性命是必需的,不要打劫不成身先死,长使劫匪泪满襟。
攻城器具不要了,战车不要了,帐篷也不要了,铠甲可以脱掉,牛羊可以舍弃,唯一不能放弃的是胯下的马,腰下的脚,毕竟跑回老家还要它们努力,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战斗结束,战利品布满山岗,数万契丹同志没能成功回到关外,留在了这片山地。
这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不错的归宿。据史料记载。契丹人最向往的死亡地不是家里的床,而是沙场。如果能够幸运的战死沙场,最好的归宿也不是八宝山公墓。家人会将他们的尸体留在深山,三年以后再去取回骨头安葬。现在幽州之外,战死沙场,倒在山林,这都实现了,至于三年之期,很多遁走的契丹人认为他们总有一天会回到幽州,取走兄弟的遗骨。
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幽州在被围了二百天后,终于得救。
周德威同志打开城门,那时,他黑瘦黑瘦,已经不成人形。一开城门,看到满身血污,却一脸慈善的李嗣源,老周当场就泪奔了,上一回他掉眼泪还得追溯到李克用仙逝那时。
感谢党国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周阳五表示将用行动来表态。他是有机会的,在打扫完幽州城外的战场没多久,老周就接到了新的任务。
领幽州兵马,开赴黄河,参与梁晋大决战。